若只是靠猜,她也想知晓,对方到底猜的是何模样,她这个在外凶名赫赫的咸阳侯夫人,到底在一个外人面前会是何等之辈。 那般多人都没怀疑过,竟是叫一个小女娘扯到了关键之处吗? 她看了眼陈繁,像是认命了般,点了点头。
第44章 心病 杨灵籁语速不快, 字眼扣的极准,铿金霏玉,立求让所有人听地清清楚楚。 “曹夫人, 你说别夫人患有疯病, 此言有误,别夫人患的应该是心病,此病平日不会出现端倪, 只一旦有人戳中心病病灶, 人就会自我防御,心性极易暴怒。” 在现代来讲, 俗称第二人格。 曹氏想反驳,别氏她就是疯了, 可周围人都在细细听着,没人说话,长公主就站在她跟前, 怕就是故意不让她生乱,只好捏着帕子, 咬牙忍。 “夫人心病, 或许就起自当年的苟夫人, 此事,三娘并不知悉,但众人口里所传该为假,真正的真相怕夫人自己才是受害者。” 吸气声传来, 世家夫人们面面相觑, 说了这般多年的话, 竟然是假的,这杨三娘怕是自己杜撰吧。 可紧接着她们又见陈繁竟然点了点头, 顿时唏嘘一片。 陈繁看着杨灵籁,目色复杂,看了眼别氏,回头说起,声音艰涩。 “母亲确是在当年那场事后患得此病,也确是杨三娘子所说病症,心病,无所医,几乎所有医师束手无策。” “当年,苟氏以邀请做客为名,将作为外甥女的母亲请到家中,实则…是想将我母亲诓骗作我二叔的新妇,母亲察觉不对,却已无力回天,阴差阳错,不知何处出了问题,竟是与父亲有了纠葛。” 夫人们哗然,咸阳侯的二弟,不是个傻子吗,虽是嫡子,却自幼痴傻,咸阳候成婚后也未曾与这傻二弟分家,前老侯爷也为这痴傻嫡子留了不少银财傍身。 苟氏图谋傻小叔子的银钱,搭上自己的亲外甥女,结果送出了自己的相公?! “外祖母得知消息,气急攻心而死,母亲备受打击,患了此病,父亲他知晓真相后,与苟氏决裂,书信与苟家商议,明面上就说苟氏已死,其实是偷偷送回了苟家,只是没多久她就暴病而忙。” 众夫人再叹:苟氏,是自己把自己气死的吧! “此后,父亲他愧对母亲,便去别家亲自求娶母亲为继室,月余后,诊出有孕。” 说完,陈繁别过了脸,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杨灵籁只好再次接过,“别夫人病症应是极其严重,医士或许是说别夫人需静心修养,亦或者是别夫人自己不接受自己有病的事实,外加本性柔弱,若是旁人知晓侯夫人乃是一患病之人,袭来的流言蜚语怕是会击垮本就脾性孱弱的别夫人,咸阳候爷便想借此让世人猜疑先隐瞒此病,又可借机让别夫人日后即便不多言语也可以撑起门面。侯爷是想夫人还能走出侯府,而非做一个旁人惧怕嘲讽、自己也无法接受的患病之人。” 原本一动不动,仿佛置身事外的别氏,仅仅只是眨了一下眼,整张脸已然湿透。 “侯爷…他待我极好,只是我没用。” “母亲何至于这般说,父亲与儿子这般多年来,虽处处为母亲考量,可却也造就今日局面,其实很早之前就已错了。” 陈繁面目通红,说话也不见从前平稳。 “在外来看,母亲因此成了一个毒妇、妒妇,十恶不赦,人人避之不及,每年仅有的一次光明正大的出府,也要千般叮咛,万般为难让母亲去背那些词句,唯恐让旁人看出一丝一毫,可母亲本就是不爱张扬之人,也不爱出府,每次都是折磨罢了。” “若按母亲自暴自弃的话来说,我与父亲或许本就不该与母亲相遇,万般皆痛,皆是苦!”
第45章 不认人 陈繁的话像是一根尖刺戳穿了别氏的防御, 那股强撑着的气势终于褪地一干二净,眉眼里哪还见得丝毫强势,勉强用袖子遮住脸, 抽抽噎噎的哭出声来。 甚至哭着哭着, 还吸了吸鼻涕,声音里的委屈都要化成水滴出来。 “繁儿,我想回去, 不想……再待在这了。” 陈繁沉声应了好, 他站起身,去瞧曹氏, 却也不露声色地将别氏放在身后护地严严实实。 “长平侯夫人,这本是咸阳侯府的家事, 却不得不在长公主的宴席上揭穿,虽是形势所逼,可也实实在在给长公主的生辰宴添了麻烦, 此事需得两府再议,想必曹夫人与我该是一般想法。” 气焰上头的曹氏已经在张氏的劝诫下静下心来, 只是目光阴沉, 语气带着刻薄。 “原来, 陈世子也会说人话,本夫人敬畏长公主,自然是要、回、府、再、议。” “曹夫人,不用如此勉强, 我知你是当此是狡辩, 也不怕你去查, 当年苟氏被送回苟家,这些年来我父亲与苟家达成的共识, 只要稍加查探便会水落石出。” “不管你是否还想闹到陛下那,我母亲之事已然公之于众,咸阳侯府不怕质疑,无论长平侯府想如何商议,我与父亲都恭谨相陪,待那时,该赔罪之处,无人会躲,但想必曹夫人也知晓自己并非全无过错,希望到时,也要叫长平侯一同备好与我母亲的赔礼!”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不管曹氏心情如何,陈繁已然与长公主告罪,扶着别氏先行离开。 被揍了一顿,本是完胜之局,却被掀了顶,如今,还要叫她这番模样去谢罪,陈繁这对贱人母子怎不一同去死。 面色扭曲下,不小心扯到伤口,曹氏又开始龇牙咧嘴,模样十分滑稽,贵夫人的气质丢地一干二净。 杨灵籁倒是额外得了陈繁一个眼神,其中多是感激,剩余的便是有些微妙的东西,像是乞求。 求什么,求她不要跟杨晚娘说,他这个所谓抑郁不得志的才子其实是个脾性张扬的莽夫? 别静娴本是被护着走地飞快,却在出门前的最后几瞬,回头瞧了她一眼,再又是欲盖弥彰地移开。 这一对母子好生有意思,一个装强势毒妇,其实是个社恐达人,一个装社恐,却是个军营悍匪,属性搭错了吧。 一场宫宴,走了俩死对头,气场意外变得和谐起来,如果没有王氏,像看死尸一样瞧她的眼神就好了。 闹地这般大,王氏不可能没收到风声,之所以没过去,怕是被长公主的人给按住了,已经牵扯不少世家,再添一个国公府,长公主今日这生辰宴也莫需要办,直接请了戏班子一块唱得了。 杨灵籁只得叫盈月挡在桌案旁,将王氏的目光挡地严严实实,今日晨起晚了,为了赶趟,饭都没得吃,这午食怎么也得好好用一用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等着挨罚啊。 “吕公子、三娘子,长公主唤您们上前桌用膳。” 刚刚给自己塞了口大块鹿脯的杨灵籁,面不改色地当着晶圆的面咽下去,甚至还意犹未尽地嚼了几口,像是奔赴刑场一样,带着决绝蹬地站起身,一点没叫身旁的盈月搀扶。 晶圆被小惊了一下,一是觉得这杨三娘为何动作如此不雅,二是对方这神色瞧着也太吓人了些,长公主是恩赐,不是杀头。 她忙不慌地瞟到了一侧的吕献之,心中又闪过几分怔然,九公子为何黑脸了,莫不是不愿与长公主共饮,亦或是与杨三娘生了龃龉。 可刚才,杨三娘处理两府争端,也算做的天衣无缝,九公子该是欣喜才是,况且何时清风朗月之人也学会了这等厌人之色。 可任是她如何想,其实都想不明白的。 吕献之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转变,长公主是皇族之人,比国公府身份贵重,上前与长公主共饮,意味着是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是他还未曾学的明白,这岂非是又要闹出笑话来。 他今日心乱,一点都不想再被人看热闹。 杨灵籁端着笑,被领到原本别氏所坐之位,正巧与王氏斜对桌,离得近了,她也就越能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杀气。 她勉强朝人假笑一下,即刻垂下头,如今,只能盼着长公主能给点力,叫她回去能有个好日子过。 王氏对着长公主举杯还算和颜悦色,待落到杨灵籁那,嘴角就连一丝弧度都看不到了。 若现在是在国公府,她怕是已经拿了戒尺,就算不抽,也该是得摆出来亮亮色。 这杨氏已然是胆子要飞上天了,长平侯夫人是什么人,咸阳侯府夫人又是什么人,她是想自己活的不够长,嫁作二房新妇,过的太能放肆了些。 当然,吕献之这个亲儿子,她也没放过,左右都是将她的话当耳旁风,一同罚了,谁也不冤枉谁。 长公主看着王氏面前一套背后一套,那副恨不得要掏刀子的模样跟她还做闺秀时,简直一模一样,她放了手里的杯盏,面上笑意绵绵,带着亲近之意。 “名姝,今日我细细瞧着,你这新娶的儿媳,与你从前可是相像。” 都是会变脸的主,不同的是王氏嫁入吕氏许多年了,还是那副稍带天真的模样,便是连眼角的细纹都比她们同般岁数的少上许多,这个杨三娘却是个实打实地长了蜂窝心眼。 王氏差点咳出声来,长公主随意说些什么夸奖不好,偏偏把她挑出来,杨灵籁像她,多么毒啊! “许是,瞧着模样相似些,脾性自是完全不同的,臣妇这儿媳爱掐尖冒头,臣妇整日心慌,唯恐她是惹上不该惹的人,反倒牵扯地国公府说不清,可是罪过。” 杨灵籁也是对这不伦不类的夸奖有些僵直,朝长公主露了个苦笑。 “怎么,本宫从不打幌子,你们这对婆媳定是合得来。” “名姝,你就是太不敢冒头了,凡是什么好事轮到身上总要谦让,有献之这等陛下都喜欢的好儿郎,合该比旁人都要泰然些,如今又多了个三娘这等好姑娘做儿媳,日后你们一家定是蒸蒸日上,要去的高处瞧不见头。” 王氏惶恐,连忙起身谢道,“殿下抬举,不过就是看考出了些名头,还未正式上职,未曾给陛下尽心,当不上一个好字,至于杨三娘,臣妇只盼她未惹得殿下愠怒便好。” 长公主见她如此受不住,也就不再提了,只是瞧着杨灵籁多言了几句。 “今日,也亏得你在这,小小年纪,心智却熟,应对两府夫人都能面不改色,叫你嫁与献之,可算是上上选,魏婕妤的眼光好生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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