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潼看不懂,面无表情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得紧,想走,皇后忽而松开了死攥着被褥的手,掌心俱是血。 她不会心疼的,如果她要是手软,今儿个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会变转,说不定,司沂会为了给皇后治病,又叫她放血,而她痴傻懵愣,什么都不知道。 她才不会心软呢。 “司沂,我饿了,我们去用些膳好不好?” 一听两人要走,皇后急忙从榻上下来,可是她体虚太厉害了,完全不能自主,囫囵摔下来,更狼狈了。 皇后顾不上擦伤的手,抬眼看向芙潼,喘着气,撕扯着嗓虚道,“你和司沂去临桑查盐税,不就是想知道当年的事情吗?” “不重要了。”芙潼说。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芙潼不止握紧拳,“邺襄已经亡了。” “我儿子被你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心里解恨了吧。” “娘娘言重了,这都是因果报应。” “好一个因果报应...”,皇后的脸色变得迷茫,又呕出一口黑血,上好的地垫都脏了。 “司沂,我想吃酥糕,能不能帮我做一份?” 芙潼很少跟司沂求什么,此时此刻她还两只小手捏着他的臂腕,小女儿般的姿态晃了晃。 司沂心神愉悦,立刻应下说好,可是他又不放心把芙潼一个人留在这里,跟她打商量,“姐姐也过跟我一起吧。” 芙潼把话摊开,“我和殿下的母后有话要私说。” 她叫殿下了,是在威摄司沂。 司沂意踌躇,站在原地紧紧拉着她的手,实在不敢拿芙潼的安危来赌。 “听话。”小姑娘的声音有些严肃了。 司沂知道不能够惹她不快,越发拉紧她的手,看了看地上的皇后。 “姐姐....我在外殿等你。” 不走远,内殿有动静,他就会及时赶来。 看着司沂对芙潼毕恭毕敬的,皇后又被气得呕出了一口血。 眼看着她日薄西山,芙潼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站久了累,小姑娘就近找了圆凳子,到皇后面前坐下,翘着小细腿,笑得娇嫩艳丽,话也甜滋滋的。 “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要与奴婢私说的?” 皇后这一生什么时候沦为阶下囚这样看着一个人的脚尖过。 尤其还是她和他的女儿。 芙潼托着腮帮子,看着皇后废了很大的劲,挣得浑身颤抖,冷汗连连从地上爬起来,端坐,为了维持她的姿势,手背都撑出了青筋。 没有再跟芙潼争辩,皇后更像是自言自语道,“当年我也算是半个邺襄的人吧,跟在邺襄的君后身边,在司珍房做钗环...” 芙潼静听着,脸上没有触动,身旁的拳头已经捏得极紧了,要是她手上有一把刀,说不定早痛死了皇后。 她怎么还有脸,说自己是半个邺襄人的? “先帝皇子众多,争斗不断异常激烈,国家隐隐有分崩离析之势,贞景当年还不是最大最强盛的国家,只不过兵马肥沃,算是占得先机,旁国蠢蠢欲动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跟在七皇子身边,还只是侍妾的身份。” 当今皇帝便是当时的七皇子。 皇后的母家在之前并不强盛,也不是什么鼎胜之家,说好听点,说难听点全是寒门子弟。 就算有拔尖的,可惜贞景每年选拔的官位有限,挤破头皮的举子数不胜数,苏家没有个一官半职的人在朝为官。 皇子侍妾至少也得有名有份,皇后当年以侍妾的身份在七皇子身边,足以说明了七皇子不受宠了。 这些孟璟淮在查皇后的时候,告知了芙潼,她心里多少知道点,只不过不太详细。 七皇子上位称帝,而先帝的诸位皇子,除了如今病歪歪的九皇子还有个王爷的空名之外,其余无一幸存。 “大皇子早夭,二皇子虽然病弱但城府极深,三公主远嫁,四皇子庸弱,五皇子和六皇子母家强盛,两人斗得最凶。” “七皇子虽然不受宠,可他一直很努力研学,不过是被瞧见了文章,得了先皇随口的一句夸赞,被五皇子六皇子记恨,暗中针对栽赃陷害,逼得走投无路,栽赃陷害,被先皇流放发配邯州。” 邯州在邺襄的附近。 “五皇子六皇子派人在暗中截杀,是邺襄的国君救了我们。” “随后你们就到了邺襄落脚。”芙潼替皇后说。 皇后没有否认接着往后。 “贞景封锁了流放七皇子的消息,邺襄并不知情,收留了我和七皇子,我在司珍房做女使,七皇子则在宫内养伤,很快我们的身份就被发现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拽出了七皇子身上的信物。” 芙潼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约莫是因为当时的年岁太小了,不记得事。 “彼时五皇子和六皇子斗得两败俱伤,先皇不堪重负病倒后,玄门之变,五皇子和六皇子两败俱伤,我们与邺襄的国君协约,邺襄助我们一臂之力,助七皇子夺得皇位,将来扩强邺襄,让邺襄有自保能力,毕竟邺襄占地小,国土肥沃,但兵力不足,多是女人和文臣居多....” “七皇子顺利绞杀了五六皇子,用了五年时间清绞了贞景上下,他发现二皇子暗中与邺襄有联系,居然在向邺襄寻求帮助。” “邺襄的国君发现七皇子登基后并没有履行承诺,便给五皇子提供药材,治愈他的身体。” 芙潼听到这里,恨问,“所以当时你们到底是有没有想过要兑现承诺?” 皇后仰头哈哈大笑,“陛下以肃清内贼借口不断推辞,这不就是答案吗?” “为什么?”芙潼问。“邺襄就算再强盛,也不会强过贞景。” 皇后呵笑,“陛下绝不允许邺襄发展起来,邺襄的国土的确是小,可它旁边小国众多,若是邺襄吞并了周边的小国,那么贞景就会多一个对手。” 芙潼眼睛愤恨,忍不住骂,“背信弃义,无耻之尤!” 皇后无所谓笑笑,见芙潼恼羞成怒,她反而心情愉悦,接着说道,“是你们邺襄太天真了。” “贞景想要成为一统江山的大国,怎么可能亲自给自己多一个对手,最好的办法便是在它还没有发展起来之前,掐断其可以伸展的趋势。” “邺襄稀缺的草药居多,或许还会藏有令人延年益寿的神药,陛下向邺襄提出,只要邺襄拢向贞景,愿意当贞景的附属小国,向贞景进贡,就可以保贞景的平安顺遂。” 芙潼越听越是咬牙切齿。 “邺襄不肯,陛下打算向邺襄发兵,邺襄兵力不足,纵然贞景当时内乱刚歇,碰巧发现了二皇子与邺襄暗中联系,便顺势以二皇子勾结邺襄名头发罪,处置了二皇子,发兵邺襄。” 既然当时已经决定要那么做,为什么后来又没有做了,这跟临桑的盐税又有什么干系? 芙潼并不认为是贞景的皇帝痛彻心扉,幡然醒悟他的小人之道。 “所以是什么原因,让你们没有动手。” 皇后说太多话了,废了不少心力,她忽然攥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胆汁都呕出来了,再也没有一句完整的话。 芙潼着急了,上前扣住她的脖颈,看着她和司沂相似的面庞,真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可是芙潼不能。 她和皇后单独相处,如果皇后死了,她难辞其咎。 皇后急喘不止,不仅跟皇帝的症状有些相似,甚至于跟司沂当初中毒的症状也相似,可芙潼可以保证,司沂身上中的毒只有她一个人有。 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里面的响动,等在外面的司沂有些急了,芙潼不松口,他也不敢贸贸然闯进来,只能拍打殿门,叫她,“姐姐...” “出什么事了?” 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芙潼不会让她死,她取出腰间用自己的血凝练成的解毒丸,拧开一半,百般不愿意塞到皇后的嘴里。 皇后吃了之后,小半响,终于没有再急咳了,脸色好了一些。 芙潼走出外面打开殿门,见小姑娘完好无损,他才心安,只是还在牢牢攥住她的手。 “司沂,我与娘娘之间话还没有说完,你再等一会好吗?” 司沂不放心,这一次没有说话,牢牢攥着她的手,脚不动,手也依旧不动,不愿意妥协的犟。 “.......” 既然不听,那好,索性就一道进来,听听他们贞景的背信弃义,皇后虽然气色又回转,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你也进来吧。”芙潼甜笑着拉司沂进来。 还给他也搬过来一个圆凳子,让他坐下。 皇后看到司沂,“你把我儿子叫进来是什么意思?” 芙潼笑着,人畜无害,声音绵软。 “当然是叫他也听听看,他的亲父和母后究竟是何等恶心的嘴脸。” 皇后才好转的脸色即刻就变得难看了。 “敢做还怕听吗?” 皇后脸色更难看了,要吃人一样瞪着芙潼,芙潼恣意地翘着小腿肚子,“皇后娘娘加诛在我邺襄身上的痛,与您今日所受相比,不及十中之一。” 皇后吊缓了一口气,“你就不怕我不说了。” 芙潼不会受她的威胁,“皇后娘娘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干系,贞景背负邺襄,忘恩负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贞景自食恶果,最终都要死的。” 皇后看着芙潼倾国倾城的脸庞,心里一时之间还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冤孽,还是因果报应? 她也才几岁啊? 贞景百年强盛,就这么灭了在一个少女的手上。 她的儿子也..... 想到司沂,皇后最终还是再次开口,“陛下要向邺襄发兵的前一天晚上,陛下和我还有太子突然发起了高热,太医们束手无策....” “三日之后,邺襄送来奇药,高热痊愈了,来的人是邺襄的心腹,她说当年邺襄的国君和君后,救我们之时,也在我们的身上下了蛊毒,我们生了反心,高热就是为了提醒,我身上的是母子蛊,陛下和我身上的是情蛊.....” 蛊,芙潼有所耳闻的。 当年父皇还给她看过小蛊虫,白白胖胖的,能将两人的性命操控在一起,还能控制人的情绪。 蛊毒是有年岁的,在蛊毒没有发作之前,纵蛊之人捏碎两只蛊的蛊窝,就算蛊毒没有发作,纵蛊之人也会死于非命。 这也算是邺襄捏着皇帝皇后太子的命了,难怪贞景没有发兵,这么多年没有进犯邺襄。 芙潼几乎一瞬间就融汇贯通了。 情蛊,难怪他们三人的病症相似,原来是一脉的蛊毒啊? 皇帝和皇后身上都有情蛊,皇后始终深爱皇帝,皇帝有了三宫六院后,生了别的皇子,不爱皇后了,所以他体内的情蛊死了,化为蛊毒,难怪芙潼去给他医治的时候,发现他的症状像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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