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伤敷了药,近来睡得安稳, 好很多了。 邺襄是块种植草木花树的风水宝地,这里随处可见许多能治伤的草药。 司沂采摘下来, 用石头砸碎, 敷在身上。 他还是不能出门, 只能躲在暗处, 像不能见天日的小老鼠,窝在一处四面都是高墙的宅子里。 实际上,也没有差别。 母亲说,因为他是秘密出满江的,怕被发现不能露面,如果让人知道,就是欺君之罪了。 穿着最下等人的衣衫,脸上也要用黑泥摸得黑黑的, 不能让人看出他本来的面貌,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这里比满江他住的宅子要狭小很多,身边没有照顾他的人,缺的物件也多,仅有一张草席和一些陈旧的桌椅板凳, 没有什么便利的。 唯一只有的,安全。 是的,安全。 夜里他总是睡得不安稳, 随时都要保持警惕, 在满江的时候, 如果熟睡的话, 会有性命之忧,可能被人掐住脖子捏死,下毒害死,或者放蛇虫鼠蚁咬死。 母亲也不常来他住的地方,买通了一个门房,每天会在墙根的缝隙当中给他塞进来吃食。 闲暇的日子,他会在庭院的方寸之地练剑或者看兵书。 那日,墙外传来细碎的声音。 司沂藏住了身子,看到高墙外的那颗高树上挂着一个花朵样式精致的纸鸢,卡在树缝当中,还有一根长杆吃力地打着,想要打断树枝把纸鸢给取下来。 外头传来许多人声,吵闹的。 司沂今日不能练剑了,他干脆就躲在屋内看兵书。 外面细碎的声音很快就没有了。 人走后,司沂推开窗,纸鸢还在,飘荡在树枝上,晃荡着纸鸢尾,显得尤其漂亮。 用过晚膳,是两个素馒头。 司沂只吃了一个,另一个掂在手里。 碗碟旁边还有油渍,能闻见肉香,荤菜应当是被门房给贪掉了,只给他留了馒头。 天难得阴沉,开始刮风,这样的天在邺襄真是少见,夜里应当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不到戌时,风裹着雨就来了,这雨几乎下了一夜,后几日都是阴沉寒冷的天。 一路奔波过来,司沂的身子还没有好全,本来就不行的窗桕坏了,夜里吹多了凉风。 嗓子疼不说,整个人都晕晕的,头重脚轻,染上了风寒。 屋内只有些治外伤的药,他的身子还没有好全,没有药又不能出门看郎中,只能硬抗。 树枝上的纸鸢在大雨的侵蚀之下,被打得面目全非,漂亮不复存在,只留下丑陋光秃的细条支架。 好在天过几日放晴了,司沂躺在庭院当中晒太阳。 迷迷糊糊当中竟然有了睡意,大约是在病中感知降低了,等到有东西砸下来的时候,司沂躲避不及,只能长手接住了这团从天而降的温香软玉。 温热的,绵软的,香甜的。 活的? 司沂以为是敌人,来袭击杀他的,瞬间坐起来,瞬间将人压到了底下。 这才发现不是刺客,而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她的脸小小的,眼睛是蔚蓝色,瞳孔紧缩有惊魂未散的恐惧,小小的唇微张着喘气,绵软一下下碰到他的胸膛。 “........” 确认她真的只是一个没有杀伤力的姑娘,看她手里的纸鸢,是在树上的。 她是来取纸鸢的。 都坏成这样了还要?看来她很看重珍爱这只纸鸢。 “你.....”小姑娘说话了。 司沂迅速放开她,余光瞥见她慢吞吞怕起来。 吓得不轻却没有哭。 敢爬那么高的树,胆子也应当是不小的。 “谢谢你接住了我。”差点以为要被跌砸碎了,她拍拍胸脯,抚顺惊吓。 司沂看着她,没开口说话。 她先检查了纸鸢,确认纸鸢并没有摔得更坏,才宝贝似地抱在了怀里。 很是自来熟的在司沂的小宅院里看来看去,“咦.....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有那么一块地方呢?” “你住在这里?” 司沂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他醒过来就在这里了,也只知道他要听母亲的话安静本分呆在这里。 看她的装束打扮,非富即贵,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吧。 “你怎么不说话呀?” 司沂思忖走神期间,她已经到面前来了,歪着头垫脚看她,纸鸢被她背在了身后,她还伸手碰了碰司沂的额头。 “你好烫。” “啊.....你病了。”方才离得近,芙潼看到感受到司沂呼出的热气,异于寻常。 额头上柔若无骨的小手一碰即离,像她的身影一样轻快,犹如翩飞的蝴蝶从来不在某处多做停留。 司沂还没有答话说句什么,外头传来叫喊声,小姑娘娇俏地眯了眯眼睛,“遭了。” 说完,她就灵巧地钻出门缝没了影。 她很快就消失在了这里,只留下一阵花香,夹杂着隐隐的药香。 司沂的胸膛还泛着被砸过的疼,头依然晕。 看着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宅院,好像刚刚出现的人是做梦,只是他抬头看,树上那只纸鸢不在了。 夜晚的时候,门房不知为何,没有来送饭,司沂只能饿肚子。 好在他不是一个裹腹欲很轻的人,饿个两三天也不成问题。 夜晚太静谧了,司沂没有睡着。 忽然听到门响了,一声两声三声四声,微弱的,但不是错觉。 司沂飞跃上高墙,没有在门口见到有人,下来打开门一看,被墙沿遮掩的地方放着一堆食物,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的红烧鸡块和玫瑰酥点,还有一蛊热汤,汤有药味。 盛托吃食的盘子精致漂亮,让司沂想到了那个纸鸢,还有今天出现的小姑娘,她也是精致漂亮的。 算是赔罪的吗?还是谢意? 她今天道谢,说谢谢司沂接住了她。 闻着食物的香味,司沂忽然觉得饥肠辘辘,他把食物端进来吃了。 热汤是治疗风寒的,效果灵验,喝下去一蛊,过了一夜,他的风寒就都好了。 后来几天,门房都没有来送饭,按时按点,门口都会出现上好的膳食。 只是一连数日,司沂都没有见到小姑娘。 她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司沂会仰头看着挂过纸鸢的地方发怔。 又过了几月,她都没有来。 司沂没有期待会见到她之时,她出现了。 怀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猫,她抱着猫蹲在门口,身上也蹭得脏兮兮的。 仰头对着司沂笑得娇妍清丽,他的心忽而紧张了一瞬,“.......” 明明只见过一面,彼此没有说过话。 约莫是吃过她送的膳,司沂忽而觉得两人之间是熟稔的。 “你看它,可爱吗?” 小姑娘把猫忽而凑到司沂的眼前。 “......”司沂没有说话,只看着她。 小姑娘抱着猫从他打开的门后面挤了进去。环伺周围,比上一次还要认真。 她的怀里抱着那只猫,猫很乖巧窝在她的怀中,反而是她,时不时抓抓手腕,还打喷嚏。 司沂留意到她细嫩的手腕上长了红疹,有一些被她大力挠破了皮。 盯着那些患处,少年几不可查皱了眉.... “这里真的好空啊,我把猫猫送给你养好不好,让它跟你做个伴嘛。” 司沂还是没有说话,她娇笑着,把猫又送过来,“好不好~” “......”没有动静。 小姑娘撇下了嘴,她转了苗头,“是不是今日给你送的吃的你不喜欢,明日我让人给你送你想吃的,你喜欢吃什么呀?” 司沂想起来,他吃了别人的,吃人嘴软,于是,他接过了这只猫。 “好啦。” 猫到了他的怀里就不乖了,倒腾着两条腿,想要从他的怀里跳下去,似乎是感受到了司沂的抗拒或者不同于在小姑娘怀中的绵软。 总之很不乖。 司沂皱眉,他刚动了动,小姑娘以为他不喜欢,要递回来给她。 她这才没有挟“吃”威胁,转而十指合十求他,“帮我养养它好不好?我抱它就起疹子,不能把它留在身边。” 要是被发现,一定会被凶的,而且就再也见不到小猫了。 “求求你~” 小姑娘拽着他洗得发白的衣袖晃啊晃。 等听到小姑娘开心笑起来的声音,司沂才反应过来,他不知什么时候,看着她灵动可爱的脸蛋,点了头。 “太好了。” 猫还在司沂的怀中不停地闹腾,怎么都不肯乖下来,脏兮兮的爪子,呼到他洗得发白的衣襟上,噌得司沂也脏兮兮的。 “你勒住它了。”小姑娘绕到他的前面,小手碰到他的掌背,拉着他的手腕动作。 “你动一动。” 从小练武,少年的手骨已经具有碾超同龄人的强劲,就好似铜墙铁壁。 盘成一个圆腕,足够容纳小猫在他的怀中憩息。 “嗯,可以啦,你看,它不挠你了。” 隔着衣衫,少年被小姑娘碰触过的手腕仍然觉得有些许烫,那块地方好像麻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连母亲都没跟他那么亲近过。 “你.....” 小姑娘在他居住的地方找一个木盆,盛了一些水,笨拙地抱到他面前,“给它洗一洗。” 司沂把猫放下来。 猫开始很闹腾,搅得水花四溅,小姑娘有耐性,很快就给猫洗干净了,又用她的裙摆把猫给擦干。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小姑娘把干净的猫递到少年队怀中,要跟他辞别。 抬头讶了一声,“你..你的脸?”
第73章 邺襄篇2 ◎原来,她是邺襄的小公主。◎ 本以为他脸上的脏污都掉了, 露出本来的面貌,少年心中紧抓了一小把,他居然狼狈地想要背过身。 垂眸透过地上残留的水滩, 司沂看到并没有露出本来的面貌,只不过是被刚刚猫激荡反抗时的水花碰到了脸上。 弄得更花更脏了而已, 并没有露出他原来的样子, 连一点边角都没显现。 她之所以那么惊讶是不是被他给难看到了。 司沂知道他的假面很丑, 当时随胡商窝在他们的队伍里, 也有人问过,他的脸天生这样吗?只可惜了他绝美惊人的骨相。 心中诡异的自卑了一瞬。 司沂从来不在乎他的样貌,甚至有时讨厌他的皮相,觉得太过招惹,在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想以真面目展露在她的面前给她看看。 希望什么?能够博得她的喜爱。 心里居然生出想以皮相博得她喜爱的想法,他从来都厌恶。 满江都太监有个干儿子,他负责宫内大小事, 虽也是个没了根的太监,男女通吃,尤其喜好没长开却俊俏的。 父亲不受宠,母亲的母族不得势,司沂生下来在宫内虽说是皇子之子, 可没有真正的名分,经常受欺负,大多数人经常指使他做活,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倒也不怎么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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