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绯的预知梦很准,几乎好几件大事都被她说中了。 如今不仅沈宏光和秦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老夫人更是认她做神明使者,必定是上苍看到她吃斋念佛多年,赐下给沈家,保佑沈家时来运转的! 老夫人这么笃定,还有个缘由,那就是双生子相生相克的说法。 上天是公平的,既然安排了个不详之人,当然要再来一个气运之子,去压制她的邪性与霉运。 她坚信,沈若绯就是镇压琥宝儿的克星。 沈宏光没有老夫人这样神神叨叨,他不急着松口答应。 只等待秋闱放榜再看,如今距离科考也没剩下几个月,韩末宁是否能像沈若绯说的那样,到时一见分晓。 沈若绯声称做梦,这次韩末宁的排名并不靠前,在众多学子中,不算多么亮眼,但年后春闱,他就会一鸣惊人,夺得魁首。 若真如此,沈家自然要趁早与之结交,雪中送炭是恩情,锦上添花就落了下层。 而且等到他成为状元,其他人家望风而动,榜下捉婿抢人的戏码每一届都有上演。 沈家要是能有个状元郎女婿,就不必巴巴的去被其他人家挑挑拣拣。 来日韩末宁当上权臣,还愁家里没有倚仗么? 对沈尚宇的仕途必定会有所扶持。 种种考量,沈家不会跟琥宝儿细说,只是告知她:“成亲没多久就和离,传出去外人怎么看?明年三月之后再说。” 倘若秋闱之后就定下了韩末宁,估摸着婚期就在明年初,最好是安排在春闱之后,来一个双喜临门。 到时必然羡煞旁人,轰动京城,哪能叫琥宝儿的和离给影响了喜事。 琥宝儿听见他们给定了个期限,伸出小指头掰着一算:“现在到明年三月,就超过半年了。” 那怎么行呢,她和陆盛珂约的是半年,最多到今年年底。 秦氏眉头一皱:“婚姻大事,你怎么自己拿主意?” “可是娘亲,日子是我在过。”琥宝儿鼓了鼓脸颊,明知没有结果,却还要在那里耗费时间么? 她都已经跟陆盛珂谈妥了,两人早些结束,也算是两不耽搁。 即便她不急着二嫁,那夜玹王不是要娶妻?她在这里占着坑算什么事儿呢。 琥宝儿两个眼睛,瞅着秦氏拧起的眉头,问道:“娘亲,你为何反对?” 这个婚事不是她闯祸惹来的么?如今她跟陆盛珂达成协议,王府不会再追究沈家,外界的流言也逐渐平息。 为什么她好像不盼着自己回家…… 她的目光直溜溜的,如同稚儿不做遮掩,仿佛有直击心灵的力量。 秦氏被看一眼几乎要心虚起来,厉声道:“就是以往太纵容你了,你如今才丝毫不考虑妹妹。” “妹妹怎么了?”琥宝儿扭头去看沈若绯。 沈老夫人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接话:“下堂妇回娘家来,当然会影响自家姐妹的名声。” 琥宝儿不喜欢下堂妇这个称呼:“祖母,我又不是被休。” 她想了想,道:“我的嫁妆里有农庄田产,我可以去那里待着。” 至于和离的风声,可以暂时捂着,想必陆盛珂不会介意这种小事。 “你的嫁妆?”沈若绯听不下去了,那可都是她的,琥宝儿这是理所当然据为己有? 她连忙去扯沈老夫人的衣袖,“祖母。” 老夫人不由一顿,当初替嫁的时候,当着全家人的面,明说了嫁妆暂时给琥宝儿。 这是他们长辈答应沈若绯的,不可反悔。 当即开口道:“嫁妆是给外嫁女的,你既然和离回来,那便不再属于你。” 沈宏光一直没说话,不过听见这种说辞,觉得有点太过了,好歹这也是自家血脉不是? 他轻咳一声:“母亲,可以留一点给她……” 老夫人不听,手里捻着佛珠道:“你别不服气,你的一切都是家里给你的,生你养你,还给你安排婚事。向来只有子女欠父母的道理,沈家可不欠你。” 这话颇为决绝,但老夫人一直这样认为。 她把琥宝儿视作不祥之人,她年纪轻轻失去丈夫,瘸了腿脚,当年没有把这个体带异香的婴儿给掐死就不错了。 她信佛,没狠下心对琥宝儿下死手,把人养在庄子这么多年,难道不是仁至义尽了? 她无愧于心。 琥宝儿一时迷茫,张着小嘴说不出话来。 她一开始就预感家里不给嫁妆,不然月萝不会那样大胆管着她。 如今应验了,不觉得有多意外。 只是她有点难受,祖母的话听上去,好像不是她的亲祖母,吝于温情,说沈家不欠她的。 ……她不是受宠的沈家大小姐么? 浓重的违和感涌来,琥宝儿嘴笨,也说不出具体滋味。 她喝不下茶水了,缓缓站起身:“爹娘确实不欠我的,祖母也不欠。你们不想给,又何必一抬抬往王府送?我不需要这个做脸面。” 是怕她没有嫁妆出门遭受耻笑么?还是他们自己害怕没脸? 这个做法很小家子气,传出去沈家要沦为京城笑柄。 秦氏知道老夫人对琥宝儿意见大,没想到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强笑着把人拉住,道:“你祖母今日心情不好,别跟她顶嘴了,其余事情以后再说……” 她怕琥宝儿管不住嘴,叫王府的人知晓了,那真要贻笑大方了。 琥宝儿有点难过,她也不贪恋不属于自己的嫁妆了,“我会尽数归还,我要走了。” 她又不是傻子,人与人的相处很微妙,即便娘亲笑脸对她,她也感觉不到对方的偏护。 一丝都没有。 还有她的爹爹,是她看不懂的表情,她的兄长,冷眼旁观,神色同样复杂。 所有人,都带着她看不懂的一面。 琥宝儿不开心,要走了,秦氏和沈若绯连忙阻止。 多少有点埋怨老夫人沉不住气,话说出口了,都不知道要怎么把人给哄住。 现在时机不对,可不能露馅…… 秦氏当即掏出手帕哭穷:“不是家里舍不得这笔银钱,实在是每况愈下,日渐艰难……” 说着就开始列数府里的各项开支。 她是当家主母,老夫人早就不管事了,府里逢年过节各项开支再清楚不过,巧舌如簧,简直能把沈家说破产。 琥宝儿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拍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娘亲,嫁妆会还给你们的。” 秦氏要的可不只是这个:“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情不能传出去……” “好吧,我不说。”琥宝儿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因为她不知道能跟谁说。 说出去又怎么样呢,她需要同情或者安慰么? 她需要帮助么?帮她跟家里人撕扯,争夺财物? 家里不愿意给的东西,死乞白赖的要,想想就没意思。 就如同老夫人所言,向来只有子女亏欠父母的份,长辈们不欠她的。 但是即便道理都懂,琥宝儿还是感觉难过。 并不为银钱,而是他们的做法…… ******** 琥宝儿本想与奶娘说说话的,但最终她没有见吕婆子。 她不想见她,因为预感到自己的期待会落空。 她企图从奶娘身上得到什么,结果必定会失望。 梦里的温暖,吕婆子不肯给。 陆盛珂过来接人时,一眼看穿了琥宝儿的低落。 小姑娘清凌凌的眉眼,压根遮掩不住她的情绪。 “你怎么了?” 马车上,他率先问出口。 琥宝儿趴在窗子上,望着车窗外的街道,小嘴高高撅起:“人很会说谎。” 到底是谁说沈家大小姐备受宠爱的,都是谣言呢,真是可恶。 “你发现了什么?”陆盛珂疑心是沈家露出马脚了。 演戏二字说来容易,但言辞之间,甚至一个眼神,都可能出卖它的真实心境。 琥宝儿摇了摇脑袋,没说话。 她答应了不外扬,那就不说,而且她猜到了,家里人害怕陆盛珂,不得不陪嫁那么多嫁妆,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说白了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可见,人的不简单,会导致事情随之复杂起来。 琥宝儿掰着手指头算了下她手中的银钱,竟然全都是陆盛珂给的月银。 他给的每个月一百两,就是她的全部了。 她再看向陆盛珂的眼神,已经亮晶晶了:“王爷,你真好。” “?”陆盛珂一抬眼皮:“有话直说。” 她竟然在他跟前开始有所隐瞒? 琥宝儿有所对比才发现他的大方,软声道:“我回去后,给你重新绣一条手帕,你不喜欢鸿鹄,换个花样如何?” 虽然她绣活不好,但是重在心意。 六百两,足够买下一个小院落了。 陆盛珂不置可否:“随你。” 他没有多问,回到府里进了书房,虞河自会把沈家的一举一动包括这次谈话内容报上来。 他既然盯上沈家,哪有不监听的。 陆盛珂很快听完了虞河的汇报。 虞河跟在王爷身边时常在外走动,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了,偏心眼的父母很常见,上至帝王家,下到贩夫走卒,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少有一碗水端平的。 可是这样对待沈家真正的二姑娘,却实在匪夷所思。 尤其是沈家老夫人,看她对大孙女的宠爱,不是那等厌恶女娃的老虔婆,可竟然极为不喜二孙女。 “主子,或许是和王妃的异香有关。” 虞河查明老夫人信佛,不是一般的信,这种人的想法与寻常人会有点不一样。 牵扯上神神叨叨的,她们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沈家祖辈有从龙之功,爵位世袭,已经富了好几代,没听说出过败家子,怎么可能会没钱。 再一个是姻亲之间的帮扶互助,沈家老夫人、夫人、少夫人祖孙三辈的外家,在京城也不是无名之辈。 世家之所以可怕,便是因为如大树般盘根错节,让皇帝都不得不给点脸面。 但是这样一个沈家,对二小姐竟然吝啬至此,连个嫁妆都计较到这种地步。 果真是没有养在膝下,半点情分也无。 沈家大公子如今生了两个儿子,估计都给下一代留着呢,抠抠搜搜的。 虞河等着主子示下。 陆盛珂无需多想,心里已经有了章程。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厚道的人,“既然沈家舍不得这笔钱,本王就让他们出出血。” 虞河闻言来劲了,点头道:“敢欺瞒王爷,当然不能轻易算了!” 陆盛珂道:“他们利用琥宝儿,叫她背负了沈若绯的骂名,还用那么多嫁妆给自家做脸,想把东西收回去,等同于吃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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