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这就是刁奴欺主? “是我让她管着你。”秦氏斜她一眼,道:“以免你失了分寸。” 虽说失忆了,但花钱还需要人教么,得了这么大批财物,挥霍一空怎么办? 琥宝儿不说话了,清凌凌的黑色眼睛看着秦氏。 她的目光直溜溜的,毫不遮掩,又似乎带着审视意味,叫秦氏感到不适,“你看什么?” 说过谎的人容易心虚,她生怕琥宝儿想起什么…… 不料,琥宝儿自顾自得出一个结论:“看来娘亲还在生气。” 因为她闯祸了,所以想让她吃吃苦反省? 得知她在王府吃剩饭也没多大反应,甚至都不责怪月萝的严苛。 月萝何止是管着嫁妆,她连任何一枚银子都碰不到好么…… 琥宝儿一手撑着下巴,像模像样叹了口气:“你说我失忆前怎么就看上陆盛珂了呢?自讨苦吃。” 反正这会儿她横看竖看也没觉得这个男人哪里好,后悔,就是后悔。 秦氏闻言沉默了一瞬,大女儿闯祸,反倒叫她承担了后果。 琥宝儿问她:“我每月可以用多少银子?” 沈若绯在一旁听着,轻哼一声道:“你身在夜玹王府,若时常点外食,只怕传出去不好听,姐姐得顾虑着些。” 那可是她的嫁妆,暂时存放沈知鸢名下罢了,是她所有物,怎能供着旁人吃香喝辣的。 琥宝儿张了张嘴,扭头看妹妹。 她都没饭吃了,还要顾虑名声? 这日子,真是处处不痛快。 她是一点都不想过了。 好在秦氏松了口,道:“每月给你支三两银子的月钱,随你拿去怎么用。” 琥宝儿还想讨价还价,但是外头,沈家大公子亲自把陆盛珂给送到园子休息来了。 岳家没有岳家的谱,女婿没有女婿的样,场面冷得很,在茶室属实是待不住了。 一听夜玹王过来了,沈若绯立即从后头小道饶出去,避开与他碰面。 怕这位一双利眼,阅人无数,瞧见她发现端倪。 这段时日,沈若绯用沈知鸢的身份待在家里,不仅以前的关系网全断了,就是那些个赏花宴都没敢露面。 碰着熟悉的人,容易露馅。 ******** 陆盛珂过来后,秦氏也不好久留,又叮嘱了琥宝儿几句,才起身离开。 陆盛珂径自入了内室,外侧间伺候的月萝很有眼力见,泡了一杯茶递给琥宝儿,怂恿她去上茶。 “我不要。” 琥宝儿不仅不去,还从屋里往外走。 “娘子?”月萝不由瞪眼。 园子宽敞,一汪绿水养了许多锦鲤,池畔立着个亭子。 月萝从后头追上来,皱眉道:“娘子切莫任性了,这是要去哪里?” 琥宝儿进亭子里窝着不动:“等开饭。” “看来我是管不住娘子了,”月萝不禁冷笑:“进了王府本该与我一条心,娘子不听劝,还在夫人跟前告状。” 琥宝儿回头看她一眼,慢吞吞道:“告不动,你和她才是一条心。” “娘子莫要胡言,别忘了,这桩婚事全是你自找的!”月萝仗着她失忆,语气严厉的指责:“如今自己不想办法扭转局面,长此以往有何盼头?” 反正她这个丫鬟是没有任何出路的! 琥宝儿抿唇,不说话了。 从她失忆以来,类似的话听了不少,她恬不知耻,她自作自受,她不能拒绝这桩婚事,也不能抱怨眼下的境遇。 因为她犯错了,无力辩驳。 她闷闷不乐,靠坐在朱红栏杆上,一抬眼,瞥见回廊那头,吕婆子正朝这边来。 琥宝儿立即站起来:“奶娘来了。” 吕婆子面带笑容:“老奴来给娘子请安,恭贺娘子回门。” 琥宝儿观摩她的神色,软声问道:“奶娘近来可好?身子好些了么?” 本来该随她陪嫁的,但是吕婆子说自己年事已高,想留在沈家颐养天年。 “劳娘子惦念,我这身子骨还凑合。”吕婆子看一眼月萝,道:“听说娘子与月萝生分了,这才来劝劝。” 琥宝儿闻言,轻轻一皱鼻子:“奶娘也要说我的不是么?” 她伸出小手去拉吕婆子:“前两日我还梦到你了,在一棵枣树下……” 她梦见奶娘抱着小小的她讲故事,怀抱温暖又安心。 吕婆子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多少觉得有点晦气,二小姐梦里的奶娘哪里是她? 人都死了好几个月了。 一旁的月萝撇嘴道:“娘子合该被念叨,还认不清现状呢。” 她瞧着,这位对奶娘的亲近之意,比夫人更甚,吕婆子说话好使。 吕婆子也正是为了稳住琥宝儿而来,当下跟月萝一左一右,把人给劝回屋里去。 重新泡上一杯热茶,让亲手呈给王爷,软化一下彼此的关系。 琥宝儿照做了。 她既然被说动,就不会摆出不情不愿的姿态。 瞥一眼闭目养神的陆盛珂,这人冷得很,五官深刻,长睫如羽,不动如山,似乎对外界的一切全然不感兴趣。 事实也是如此,陆盛珂到沈家,无非走个过场。 他不曾将这群人放在眼里,若自以为拿捏了他,显得非常可笑。 “王爷请喝茶。” 琥宝儿送上茶盏,把青序泡的那一杯给换下来。 陆盛珂缓缓睁眼,视线落在她身上,小姑娘一脸乖巧,似乎失忆后极其擅长装傻。 他面无表情:“谁允许你靠近本王。” 这还要经过允许?真是难伺候,“那你喝不喝?” “不喝。” 琥宝儿好商量得很,把茶杯收了回来,“行吧,那我把它拿走。” 她端着托盘走开,到另一边椅子上落座,自己喝。 干脆得很,半点没纠缠,陆盛珂微眯起狭长的黑眸,该赞她有眼色,还是故意的? 诡计多端的女人。 两人没在园子待多久,管家亲自来请去厅堂用饭。 夜玹王掐着点来的,正好午时,吃饭就走的心思昭然若揭。 不过沈家还是战战兢兢的招待了。 沈家祖辈有从龙之功,封侯袭爵,爵位传到沈宏光这一代已经没有了。 不过靠着祖上荫蔽,倒是比寻常人家好一些,他身上还挂了个四品闲职。 这些个异姓王侯的子孙,拧成一股绳,王室多少得给两分薄面。 但长此以往显然不行,沈家长子读书多年,好歹有一个秀才功名,正为着秋闱埋头苦读,若妹妹的姻亲能有所助力,自然是极好的。 沈若绯闯祸后,家里也责骂过,但对这门亲事乐见其成。 夜玹王于他们而言无疑是高攀了,这可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从小便是殿下带大的,手足情深。 来日殿下登基,夜玹王的地位还用说么! 有了这么个乘龙快婿,谁知沈若绯这个始作俑者一夜之间反悔不嫁了。 如今弄成这个局面,沈家几口子是几忐忑又心虚,处处陪着小心。 席面上,最专心用膳的是琥宝儿,心无旁骛,埋头进食。 她吃得香,把一桌人都给看愣了,瞧着就是没有忧愁胃口好。 这是家宴,但沈若绯没有到场,秦氏解释说是庄子里住久了有些怕生。 主位上坐着沈家老太太,她跛脚多年,是被搀扶到场的。 神色淡淡,全程不看琥宝儿。 琥宝儿寻思她跟祖母许是不亲近,在娘家养伤那会儿,老太太就没来看过她。 还一个是她的嫂子李氏,沈家长媳,安静温婉的,总是避开她的目光。 原本琥宝儿不会注意到这个,只是偶然撞上眼神,嫂子立即就挪开了。 有点莫名其妙的…… 琥宝儿说不上来什么,人与人相处,微妙的气氛难以言说。 吃完饭,就随着陆盛珂回府了,没有多耗费半点工夫。 这一趟虽说有些冷场,但好歹双方颇为平和,了却一桩事。 琥宝儿一上车就开始打盹。 刚吃完饭,春风和熙,马车吱吱悠悠的,落她耳朵里无不是催眠曲。 她小鸡啄米一样,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陆盛珂的视线望了过去,光影从窗外洒入,照在她脸上。 他目力过人,都能看清脸颊上细细的绒毛,比粉白的桃子还要诱人,咬一口香软多汁。 “停车。”陆盛珂叫停了马车。 琥宝儿晃了一下,倏然惊醒,两眼迷蒙:“到了?” 陆盛珂见不得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呼呼大睡,“下车,你走回去。” 琥宝儿还有点懵,揉着眼睛拒绝:“我不要。” 她好困哦…… 谁知,这人突然伸手过来,圈住她的腰身,半夹半抱往车厢外去。 琥宝儿一愣,整个人被陆盛珂抱了起来,他身量高大,臂力惊人,单手就能将她托起,直接往马车下一放,动作行云流水,眨眼间她双脚落了地。 陆盛珂没下车,甩下帘子吩咐青序:“回府。” 月萝惊讶的看着小娘子被王爷抱下车,然后马车就走掉了。 “这……” 琥宝儿:“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第6章 你养猪 “王爷,王爷……”月萝向前追了两步,没能把马车给喊回来。 她回过头,眉间紧皱:“娘子又怎么惹怒了王爷?这才刚从沈家出来……” 琥宝儿一摇头:“与我有何干系。” 谁知道他怎么了,简直是难以理喻。 她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瞧瞧左右街道,此处还不是繁华的地段,路人行人寥寥。 她不认识路,趁机走走看也不错。 琥宝儿心大得很,是极少为旁人怄气的性子。 陆盛珂的举止她自然不满并且记仇,但不见得会因此跳脚。 本就是没有半点情分的陌生人,对方做出任何冷漠姿态,她也不觉意外。 谁还为不相干的人投注太多情绪呢。 月萝还想念叨,琥宝儿先一步开口问道:“我以前,会出来游玩么?我喜欢去京城什么地方?” 月萝直接被问住了,有些措手不及:“娘子怎的突然问这个?” “想听听看,指不定能想起什么。”琥宝儿随口一答。 事实上,她从旁人嘴里听到一些她以前做过的事情,已经逐渐对昔日的记忆失去探知欲了。 感觉也不怎么样,忘了就忘了罢。 月萝干笑一声:“无非是些香粉胭脂铺子……” 她又不是伺候二小姐的,哪里知道她喜欢些什么,何况,这位自幼养在庄子里,都没来过京城吧? 琥宝儿皱了皱鼻子,道:“往后我不喜欢香粉了,别弄那些。” “这怎么行,京城贵女哪个不是香喷喷的,娘子可不能落于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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