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萝知道她的体质,颇为令人惊奇,生来带有异香,怎么洗都洗不掉。 平日里闻着淡淡的,可一旦奔跑或者沐浴,便会逐渐浓郁,沁人心脾。 古怪得很!说是不祥之人呢…… “大家都这样?”琥宝儿先是诧异,眼睛都睁圆了,而后摸摸小下巴:“看来,贵女们的品味也不如何。” “……” “不学她们。” 月萝不接话茬了,香粉是为了给她掩盖香味,不用这个,那便改做熏香或者香露,一样气味浓郁。 她并不多做解释,以免言语有失。 琥宝儿在街上溜达,她精力充沛,半晌没喊一句累。 时下民风开化,甭管是未婚的姑娘,还是已婚的小娘子,都能随意走动。 每一条街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稷康坊远比她所想的还要广阔。 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主仆二人才回到夜玹王府。 府里早已有人在等着了。 ******* 琥宝儿才进门,就被老管家给请去了藕花汀,说是许家大夫人来了。 陆盛珂的外祖父健在,但年事已高不怎么管事了,家主是他舅舅,大夫人便是亲舅母。 皇后娘娘去的早,陛下的心早就放在柔妃母子身上,太子殿下和夜玹王兄弟俩与外祖家是相互倚仗。 许家是正经长辈,月萝一阵欣喜,新娘子进门后被挪出正院不说,都没好生认认亲戚。 眼下恰好是个机会…… 琥宝儿什么也没想,顺着引路就去了。 藕花汀里,不止大夫人在,陆盛珂也陪坐一侧。 这阵仗,似乎是有正事等着。 主仆二人一现身,他们的目光就望了过来,凉飕飕的。 大夫人蔺氏瞬时收起和蔼的面容,神色严厉地看着琥宝儿。 此女用不入流的手段嫁进王府,许家是体面人家,都没有怎么为难她,进来了却还是不安分。 琥宝儿不清楚发生何事,像模像样的行了晚辈礼:“见过夫人。” 蔺氏避开不受,拿起桌上一个小木盒,打开给她看:“这是你的金簪,没错吧?” 琥宝儿闻言,朝着敞开的盒子看去,一支簪子躺在里头,样式很是眼熟。 她记性还不错,点头道:“曾经是我的。” 她把它拿去当铺了,怎么会在大夫人手里? “曾经?”蔺氏要被这个词汇给气笑了,再看她理直气壮的模样,更觉可笑:“沈若绯,你是故意的。” 她属实气个不轻,好好的外甥,人中龙凤,倒了多大霉沾上这种搅家精? 这支簪子包括其他金首饰,是蔺氏亲自吩咐人打造的,就为了平息跟沈家的这些破事,下聘迎娶。 结果她身边的婆子,偶然在外头瞧见了它! 亏得发现早,没有让簪子流出去,否则来日必定有许多谣言冲着夜玹王府乃至东宫而去。 琥宝儿却是没听懂:“故意什么?” “你故意典当它,”上首的陆盛珂面无表情:“看来是不满这门婚事。” 他后一句就想接休妻之类的话,蔺氏太清楚了,扶着额头制止:“容时,此事舅母来处理。” 王府没有女眷,许多事情外祖家帮衬着,尤其是这种内宅之事。 这才成亲没几日,是绝不能休妻的,也不许和离。 即便蔺氏同样不喜沈若绯,暂时也得留下她。 蔺氏把阮嬷嬷叫了过来,并让管家喊上府内门房各处。 她不想探究沈若绯此举的用意,也不管她背后是否有人教唆。 “从今日起,王妃在后院修身养性,不许放她出府。” 免得以后又有什么物件给偷偷当出去,以此来中伤王府。 琥宝儿过门后,都没给她正式露脸的机会,更遑论训话,下人皆不认得她。 门房的婆子们点头应下,一边觑眼偷看这位有名无实的王妃。 阮嬷嬷暗自撇嘴,她就知道会这样。 月萝已经慌了,看到金簪的时候就感觉不妙,想要找由头应付过去,却想不出半点。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偷了去典当吧? “不让我出府?” 琥宝儿小嘴微张,先是看着大夫人,而后目光挪向陆盛珂,不太明白为何突然这样。 她彻底不想干了:“那还是送我去庵庙吧。” 说是惹了祸损失清誉的女子,会被送去静修,她一直觉得,这个去处不算坏。 好似骨子里就爱贴近山林,她一点都不怕。 “你说什么?” 蔺氏蹙眉,完全看不透眼前的沈若绯,若是在以退为进,不得不说比她所想的更为高明。 “现在知道后悔了?”陆盛珂冷冷一抬眸:“晚了。” 王府是她想抽身就能走的地方么? 他大可以把人困死在此,叫她付出代价,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王妃之位。 琥宝儿有点生气了:“你们真的好恶毒,不想娶就别娶,我做错了事声名狼藉是我的下场,可你们想把我饿死。” “圈在弄玉轩养猪,吃剩饭,真是坏透了!” 人怎么能这样坏呢! “你在胡搅蛮缠什么,”蔺氏气不打一处来:“还倒打一耙!” “谁胡搅蛮缠,”琥宝儿气呼呼的,“我又没吃你们家大米,凭什么关着我?” 这话给月萝提了醒,她连忙把阮嬷嬷的所作所为禀报给大夫人。 弄玉轩的饭菜根本没法入口,就是桐枝那个丫鬟,除了提饭啥也不干,成天躲懒见不着人。 大户人家御下森严,哪有这等磋磨人的规矩呢? 蔺氏原本正气着,闻言吃了一惊。 她出身名门,嫁入夫家后也是家风清正,自有一套管家的规矩,正经人家哪能容许府内下人踩低拜高沆瀣一气呢。 她瞧不上沈若绯不入流的伎俩,谁知王府里头也有这种风气? 陆盛珂听见了,他放下茶杯,头也不抬:“去把厨房的人叫过来。” “是。”青序应声就去。 一旁的管家和阮嬷嬷已经开始冒汗了,府里主子少,又没有女主人,王爷甚少打理庶务,可不意味着他好糊弄。 他一旦插手,就别想轻易了事。 阮嬷嬷没抗住,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厨房的人没来就开始求饶了。 哪还需要对峙。 她说自己一时糊涂,看不惯沈娘子欺王爷好性子…… 琥宝儿听得眼睛都睁圆溜了,指着陆盛珂:“他好欺负?” 可恶啊! “马车都不让坐,把我丢在路边,我还得自己购置车马……”她掰着小指头算了一下,一个月三两银子不够用。 蔺氏越听越荒唐,扭头道:“容时,她既已经入门,凡事无需算这么清楚……” 偌大一个王府,还能供不起一个人吃喝或车马费? “不必破费了,他自己留着养猪吧。”琥宝儿现在就想走。 一回头,发现陆盛珂正目光不善的盯着她:“你闭嘴。” 许是明日就要传出他小气的谣言来? 琥宝儿才不怕他:你、养、猪。 刚挑衅完,这人倏地站了起来,人高马大的杵到她跟前,一把扣住了她细白的手腕。 陆盛珂狭长的黑眸微眯:“你再说一遍?嗯?” 威胁,他在威胁她!
第7章 跟你绝配 有许大夫人镇着,到底没闹起来,琥宝儿也走不成。 厨房里的几人连带着桐枝都被叫过来,通通发落了一顿。 陆盛珂眼里揉不得沙子,这群人越过主子自作主张,王府不会留用。 阮嬷嬷和厨房的都被驱逐出府,桐枝调往别处洒扫,管家倒是留着,只被罚了月银,也是念在他跟随多年劳苦功高的缘故。 他是个聪明人,经过这一回敲打,明白要如何行事。 陆盛珂发落完了,蔺氏才开口说话。 这些个仆役,仗着上头主子宽和不管事,就会日渐大胆,需要紧一紧皮子。 以免把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风气都给带到王府来了。 王爷让王妃搬离正院,有他的原因,换做蔺氏也不放心沈若绯这个女人。 放小院落里让人看着就是了,别叫她钻空子闯祸。 至于起居方面,以短缺衣食去报复一个姑娘,可不是他们的作风,多小家子气。 眼下不过是暂时安置,落手心里还能蹦跶出什么水花,往后把人休了便是。 阮嬷嬷可是宫里头出来的,并非每个婆子都当得起嬷嬷这一称呼,王爷说发落就发落,底下人谁还不知道怕。 甭管是宫女亦或者女官,在王爷面前,都不值一提。 再敢自作主张,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蔺氏在夜玹王府留用了晚膳,她开口把琥宝儿也留下了。 这顿饭,自然不是家常便饭,意在敲打她安分,既然过了门,就好好待着过日子。 要是想着兴风作浪,那大家都别好过,王府有的是法子治住她。 有饭吃,琥宝儿并不拒绝,只把蔺氏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这是她第一次尝到王府厨子的手艺,不得不说,比外头寻常酒楼更加美味。 吃得差不多了,琥宝儿才抬起脑袋回应。 “夫人的话我明白,这会儿太多人盯着看笑话,不方便和离,不如和睦共处。”她说话直接得很:“你们不能关着我。” “你还知道外头人在看笑话。”陆盛珂轻嗤一声,恍若嘲弄。 琥宝儿咬了一口糖霜糯米糍,腮帮子圆鼓鼓的,慢吞吞道:“你不介意,现在和离也行。” 反正她的名声都这样了,人厌狗弃的,还有什么所谓。 琥宝儿说话语速慢,显得温吞,蔺氏没看她急眼过,瞧着比传言中要明事理的多。 她想了想,道:“过几日六郎要带人去储水庄踏青,你们不妨同去,不必与他们一道,遇着露露脸就够了。” 储水庄位于京郊,距离不远,一来一回一日足以,若是觉得仓促,在庄子里待一晚上也不错。 领着沈若绯见见人,就能消除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许家六公子是陆盛珂的表弟,平日里最爱呼朋引伴的,人多热闹。 陆盛珂却信不过沈若绯,淡淡道:“不必如此,不带她去。” 一旁的琥宝儿,扭头望了过来,踏青,她想去玩…… 她看着蔺氏,放软了小嗓音:“夫人,我自己去吧,我给他多说几句好话?” “就你这张嘴?”陆盛珂的视线落在她殷红的软唇上,信她就有鬼了。 “你们一起去,”蔺氏道:“容时,你也去。” 陆盛珂不置可否,他没答应,但也没当场回绝。 ******** 用过晚膳,蔺氏就告辞回府了。 陆盛珂自有事情要忙,不再搭理琥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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