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回到宋家,消息就立马传到了苏氏耳中,正好当时宋谨书也在长青院,便知晓她出去的事情了。 宋谨书垂眸沉思,猜测叶婉估计是出去给他买礼物,不由扬了扬唇,并未贸然接话。 从长青院出来回明竹轩,宋谨书心情愉悦,本打算温习书册,却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无法集中精神。 他说不上来自己现下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懵懵懂懂,只觉得表妹性子纯真,逗她就跟都阿康一样好玩,而且有表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追随,那种感觉很新奇,好在并不觉得讨厌。 “公子,表姑娘过来了,您现在可方便见客?” 宋福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唤回了宋谨书神思,他垂首看了看一页未翻的书籍,低声轻叹,而后回应:“嗯,让她进来。” 宋谨书眼眸流转,听到外面的门“吱呀”打开,他便也随之起身,面带笑容地往外间走。 书房分内外两间,内间主要是宋谨书读书歇息的地方,外间放有茶桌点心之类的东西,通常用来待客。 “表姑娘请坐。”宋福将叶婉引入书房中,而后见公子已经出来就顺便行了礼,“公子。” 宋谨书微微颔首,宋福识趣退下,书房内便只剩下表兄妹二人。 “表妹坐吧!” 宋谨书眸光迅速流转,自叶婉面上划过,看出了她此时的拘谨,又看看那个被她抱在怀中的小礼盒,顿时了然。 “多谢表哥。”叶婉喃喃回应。 她并非第一次来宋谨书的书房,对这里还算熟悉,没一会儿就缓缓放松下来,自然而然接过宋谨书递过来的茶水,一口将茶水饮尽。 “喏,贺礼。” 叶婉言简意赅,直接将手中的小礼盒推到宋谨书面前,颇为傲娇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宋谨书看看。 好一会儿,许是她自己也觉得如此太尴尬,便开口问起别的事情,好转移集中在礼盒上的注意力,“表哥,你要何时入京?” 如今九月,桂榜刚出来,那些家境贫寒没有条件坐马车、牛车的学子已经整装踏上行程,而像宋谨书这种什么都不缺的富家子弟通常还会等一等,按照长陵到京都的距离,完全可以过完年再上京城参加三月的春试。 “长陵到京城马车只需走一个月,我今日已经与母亲商议,打算过完这个新年再出行。” 宋谨书顺势将礼盒抓到手中,一边回答道。 他想打开那个礼盒看看是什么东西,可转念一想,还是生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哦,那还早着呢!” 叶婉接话,书房内瞬间又安静下来。 表兄妹俩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想起什么,蓦然间二人齐声大笑,方才的拘谨与客套瞬间破碎,仿佛只在刹那间,他们便回到了熟络的状态。 笑容绽放,如同外面的阳光一般绚烂无比。 叶婉在明竹轩内吃吃喝喝好半晌儿才感觉到不好意思,忙向宋谨书提出告辞。 “表哥读书本就忙碌,我还打扰你那么久,罢了罢了,有什么事需要帮衬你再差人到彩云轩寻我,我走啦!” “表哥,我真的走了。” “嗯,走吧!” 宋谨书没有半点要挽留的意思,朝叶婉挥挥手,好似恨不得她立马消失在眼前般,这让叶婉颇为无语,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她并未耽搁多留,只嘀咕一句“过河拆桥”便离开了。 秋风簌簌于枝头过,落叶纷纷。 宋谨书望着姑娘自落叶下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紧了紧手上力道,又缓缓送来,薄唇微勾,眉眼随之染上笑意。 “还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 自桂榜出来后,宋家门庭若市,几乎每日都有人登门贺喜,试图与宋家攀上多点关系。 即便人没来,礼物也要到,一段时间过去,宋宅库房里的新礼物堆积成山,收藏的旧物却是当成回礼,一点点舍了出去。 管家钟叔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得顾全礼节,别人送礼,他们宋家也要回礼;一会儿又忙着张罗十日后的宴席,既然要大操大办,登门者自然都是些有身份的人,细节上得处处注意,容不得半点马虎,以免失了宋家的身份。 “钟叔,酒要定多少?” “钟叔,请帖都发完了。” “钟叔……” 一整日下来,钟叔的脑子“嗡嗡嗡”,恨自己不能分身,以解当下困境。 “回夫人,老奴都安排下去了。” 钟叔按规矩到长青院给苏氏回禀,看上去满脸疲态,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书儿的庆贺宴会虽然重要,但是再怎么重要也不值得你不顾身体的熬,你掌大局,其他事就交给手底下的人办理即可。” 这几日钟叔的辛苦苏氏都看在眼里,心中感慨,就忍不住多提醒几句。 “多谢夫人体恤,老奴晓得,这不是公子中举老奴也跟着高兴吗?无事的,待忙完这一阵歇息两日就好了。” 钟叔笑得憨实,这话头便也揭过去了,主仆俩开始商量庆贺宴会的细节,还有与百姓同庆的流水宴,这些都要一一落实下去。 转眼时至九月十五,秋风凉而不燥,辰正一过,宋宅门前恍若市集,热闹非凡。 因受邀之人不乏官者,尊贵不可得罪,于是宋老爷一家子都出门口迎接宾客,等官夫人们来齐,苏氏才领着叶婉先一步入府招待。 上回生日宴瑕疵问题诸多,相比之下,叶婉这回淡定多了,累是累,但好歹能冷静应对,而且有秀巧在旁时不时提醒,她便也清楚面对什么人用什么态度。 宋家人少,好在个个得用分工明确。 宋谨书作为主角负责招待同窗以及各家公子,叶婉招待各家姑娘,就连年纪最先的宋怀康也被苏氏安排招待同龄的孩子。 这一日,宋宅门口往来人众多,进进出出,引得不少百姓注意,大家伙议论纷纷,对宋家人赞不绝口,而后一窝蜂涌去珍满楼吃流水宴去了。 秋阳昭昭,未时过后,宴会进入尾声,宴上贵客陆陆续续离开,众人皆心满意足。 宋家人至申初左右送完最后一位客人,一家子聚集长青院面面相觑,都累得不太想说话了。 “好了,今日都辛苦,不必讲究那么多,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宋老爷摆摆手,宋谨书携弟妹起身告辞。 他在此次宴会上多交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叶婉与宋怀康亦是如此。 当夜,叶婉便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件让小梅送去驿馆,告诉阿爹她过得很好,不必担心,要好好照顾自己。
第26章 长大 自宋谨书中举的庆贺宴之后, 长陵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姑娘几乎都知道了叶婉的存在。 起初大家伙都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一个远房破落户家的姑娘罢了,又不是宋老爷的亲闺女, 没必要花费太多心思去结交。 有那时间,还不如关注一下正当婚龄的宋家大公子宋谨书,那可是金龟婿。 直到她们发现宋夫人苏氏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将外甥女带在身边,一口一个“我家婉婉”,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宋家是将那孩子当亲闺女养了。 如此一来, 各家夫人也开始注意暂住在宋家的叶婉,叶婉的“朋友”也因此逐渐多了起来。 今日赵家姑娘, 明日许家姑娘,叶婉苦不堪言,不想与那些娇滴滴满是心眼子的小姐们结交,但是又怕拒绝之后影响两家关系。 她感觉自己不快乐了,每日都过得格外痛苦。 “叶表妹可是身子不适?” 蒋庆舒难得有时间过来与好友喝茶闲谈, 自然也少不得叫上叶婉, 见她蔫蔫巴巴没什么精神, 就忍不住关切询问一句。 “没有啊!我身体好得很。”叶婉喃喃回答, 一边说话还一边叹气。 “既然身体没问题,你怎么这种神情, 昨晚没睡好出去做贼了?”蒋庆舒闷笑, 给叶婉添了一杯茶,继续调侃道:“还是说叶表妹鼠类作息,晚上不睡, 白天醒不来?” “你才是老鼠, 你才去做贼。” 叶婉闻言心下不满, 当即回怼过去, 人也随之精神不少,而后喃喃低语,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那你为何看上去如此……”蒋庆舒顿了顿,“如此困倦?” “我……哎呀,蒋公子还是别问了,你不明白。” 蒋庆舒:…… “叶表妹不说,又怎知我不明白?” 叶婉蔫蔫巴巴,想说却又觉得说出来反倒显得她矫情了,便连连叹气,半晌儿过去,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不懂。”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来一回绕圈圈,那股子无聊劲令宋谨书忍不住唇角微抽,几度想开口打断,都生生忍住了。 几个轮回下来,他到底是没忍住开了口,破有些无奈道:“行了行了,你们莫要再继续这等无趣的对话。” 宋谨书一开口,书房内其他两人瞬间闭上嘴巴,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他的身上,好似在等着什么。 “帖子这种东西既然被主家送上门,就是为了打头阵,征询客人的意见,你若是不愿意便拒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何必将自己弄到这般疲于应对的局面,你傻不傻?” 宋谨书往二人茶杯中添茶,待停下手中动作之后才将目光停留到叶婉脸上。 十四岁的姑娘比刚来宋家时长开了些,肤色褪去过去的黑黄变得白皙细腻,眉眼秀丽含波,宛如有莹光流转,纯粹真诚,躲闪间面颊随之悄然染上淡粉色,只见她支支吾吾,竟不知如何接话。 “交朋友并非越多越好,三两个足矣。你不想去就不去,母亲还能逼着你去不成?放心好了,在长陵城里,除去官府中人需要保持适当敬重,不必去讨好任何人。” 宋谨书话已至此,叶婉闻言沉默了,心头暖流涌动,眼中也渐渐走了光彩。 而蒋庆舒也从宋谨书的话里听出了缘由,当即轻笑出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叶婉,道:“就因为这个闷闷不乐?” “叶表妹,你还真是出息,一点小事罢了,你犯得着跟自己过不去吗?如果不是什么关系亲近的人家你完全可以不理会,寻个借口再命人回一份礼即可,我当你身子不舒服亦或是遇到难题了,没曾想你居然是为这种事忧虑,傻不傻?” 蒋庆舒声音醇中带着些许清润,那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叶婉留,说到愉悦处还不自觉伸手就朝叶婉头顶去,下意识想揉一揉叶婉的脑袋,完全忘记了自己与眼前姑娘还隔了男女大防,不像自家妹妹,揉揉脑袋也无事。 他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叶婉也没反应过来。 但是,旁边的宋谨书却是瞬间沉了脸色,没等蒋庆舒的手落到叶婉头上就被半路截下了。 宋谨书手腕一转,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地将蒋庆舒的手摁下,又用倒茶的动作掩饰,趁叶婉不注意给了蒋庆舒一个警告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再抬手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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