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刚进家门, 筝一个急刹,若非是崔植筠一把拽住, 她就要在来人面前摔个稀巴烂。 崔植筹护妻心切, 几个人明明隔着八丈远,他非要护在宋明月面前, 义正严词道:“二嫂嫂,你倒是看着点啊, 我们六儿可在呢!别吓着我们六儿了。二哥哥你也是,怎么不看着二嫂嫂点, 这跑跑跳跳的,多危险。” 崔植筠一听这货说教自家媳妇,当即就不愿意了,合着他媳妇是宝,自己媳妇就不是?他可算知道崔植筹为何没少挨大哥的揍了。他那嘴,总也没个把门。 崔植筠抬脚就要往前理论,却被筝一把拦下,“不好意思,老三。我下次多注意,多注意。” 筝心想跟着弟弟计较什么,他也是为明月好。无甚坏心。 可宋明月听筝那边道了歉,不乐意了。 瞧她抬手推着崔植筹的脑袋,一把将人扔了开,“崔老三,你给我上一边去。平日里你在我身边黏黏糊糊,就你最危险,你不绊着我就不错了。这二嫂隔那么远,人家不就停下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了?烦人。” 宋明月现在对太史筝的热爱程度,已经远超崔植筠。 几步甩开崔植筹,宋明月扛着肚子拉起筝的手,“二嫂,你来的正好,老太太刚召了各屋往祠堂去,也不知是什么要紧的事,家翁这正上着值,都被召回来了。老太太这么大动干戈的,可还是头一遭呢。我可太好奇了,最近我都觉得伯府安静得不像话了。” 这伯府还能有不透风的墙? 开封府的事,这会儿怎么说也该漏了些消息过来啊? 筝无言感叹,自从宋明月有孕以来,这消息是越来越不灵通了。多的没说,筝只道:“走吧,过去瞧瞧。” 宋明月嗯了一声。 妯娌俩亲密携手,兄弟俩却横眉相对,双双冷哼一声,谁也不跟谁对付,各自跟去了自家媳妇的身边。 - 祠堂那边,站满了被召来的人,就连小玉这刚睡下午觉的小家伙,都被崔植简给抱了过来。仓夷站在崔植简身侧轻轻拍了拍小丫头趴在崔植简肩头的脸,柔声说:“小玉,醒醒。祠堂到了。” 崔植简却转身护着小丫头的脑袋,同仓夷说:“孩子睡觉,你就叫她睡,老太太总不至于是找小玉有事。” 崔植简说罢牵起仓夷的手掌,站在了人群之外,那不沾惹是非的地方。 “好好好,你不嫌累就继续抱着吧。我们小玉多睡觉,长高高。”仓夷摇头直笑,平日里就崔植简最爱逗她,偏也是他最惯着她。 转头瞧见鬼鬼祟祟钻进人群的太史筝和宋明月,仓夷低声唤道:“筝,明月,来这边。” 妯娌俩猛地抬头,循着声音一路潜伏而去。 “嫂嫂,今日这是怎的?人来得这么齐,咱家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啊?”宋明月这会儿抓耳挠腮,万分急切地想要知道,仓夷闻言欲言又止,她似是知道些什么,与筝对了一眼,却又将话咽下。 宋明月纳闷,可来不及追问,外头喻悦兰便搀着大病初愈的老太太进了祠堂。 众人顿时噤声。 大家再瞧,老太太后头竟还跟着的还有怒目圆睁的家翁和……无地自容的二爷,这是怎的?气氛怎么不对劲?二房那几个庶出的哥姐,堆在祠堂的另一边,面面相觑着。 筝目视着老太太走到祖宗的排位前,以羸弱的身子拜了拜。崔寓邀她落座,也被老太太给严词拒绝。冥冥之中,筝察觉到老太太今日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一路从福寿阁拄着鸠杖行来。 她垂眸无言,她想今朝发生了这样的事,想必最难过的,应是她了吧。 祠堂之下寂寂,外头的天阴阴。 老太太立在列祖列宗面前,眸色戚戚。 她陡然想起老家翁走的那天,也是一样的季节,一晃竟有十年了。 垂泪感怀,老太太思量着如今家中祸事横出,大抵是她平日里偏纵过度,总觉得二房不如大房如日中天,风生水起。所以一再放任包庇“弱者”,才酿成了今日这样的大祸。 老太太那些年只觉伯府亏欠二房,却不知,大房能有今日的成就与安宁,都是靠崔寓和喻悦兰一点点挣出来的,孩子们的路,也是靠他们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醒悟来得太晚,老太太撑在鸠杖上,悲痛欲绝。是她没有将这个家打理好。 崔寓孝顺,他现下已然知晓那事的全貌,却是一边扛着朝中的压力,一边照顾着老太太的情绪道:“母亲,您这又是何苦呢?您先坐下,您这身子骨刚好些,经不起这般动气。这事不若就交给儿来处理。” 崔寓说着就要伸手向前挽起母亲。 老太太却回手制止住崔寓的关心,崔寓止步不前,不敢轻举妄动。老太太敛容长叹了一口气,遂问:“褚芳华在哪?” 崔宾心头一紧。崔寓如是说:“开封府那边领完板子,这会儿应是正送回屋看伤。” 老太太闻言抬起头,“把她给我叫过来。” 别看喻悦兰平日里得理不饶人,但她还是存着些善心的。喻悦兰见状劝慰起老太太来,“母亲,今日之事老二媳妇是罪孽深重,可她也吃了苦头,挨了刑罚。虽然她耽搁看伤倒也无妨,但媳妇就怕她又将您气到,您这才刚好了多少时日?您难不成忘了往前您病里的模样了?媳妇现在想想都后怕,您就不怕……” 可喻悦兰这张破嘴,还是一如既往地爱说不中听的话。 只瞧崔寓狠狠瞥了她一眼,喻悦兰便很快收敛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愈来愈小。 老太太却没去追究。 病的这几个月,她才终于看清谁才是那个真正对她好的人。 她那骄纵偏爱的三丫头自那日被喻悦兰驱逐出门,就再没回来看过她一眼。以及身后这她偏心偏袒的小儿子,同住一屋檐下,亦是连问也不问她一声。 树倒猢狲散。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这到了最后,能在床前尽孝的,竟是与她怨怼半生的大儿媳妇和大房的孙辈们。鸠杖震地,老太太怒不可竭道:“今日老身就是气死在这祠堂,你们抬也得把褚芳华那贱妇,给老身抬过来——” 胳膊拧不过大腿,老太太终究是老太太。 崔寓迫于无奈,扬声吩咐:“去去去,去二房抬人,顺道将李郎中一并带到祠堂来。” 事情发展到这般,宋明月和一群不明所以的崔家人一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只能待褚芳华过来,不,是抬过来,才能真相大白。 - 伯府不大,使人们很快将人带了过来,只不过,褚芳华不是被人抬来的。 是被个老妈子背过来的。 老妈子进了祠堂,将人搁在地上,二话不说就退了出去。褚芳华面色憔悴瘫倒在众人面前,那样子甚是狼狈不堪,崔宾竟看都不看她一眼,像是急于和身边人撇清关系。 筝鄙夷视之,明明这事他也有份,怎的他就能全然身退?半点责任也不用负?可正当筝愤愤不平之际,老太太忽而转过了身,怒视起二房夫妻俩来。 瞧老太太呵斥一声:“崔宾,跪下。” 崔宾便顿时吓得两膝颤颤,扑通一声就跪了地。 老太太威严依旧,当即下令,“二房勾结新榜进士,意图做那停妻再娶的恶事。实在是家门不幸!虽是已叫叫开封府公正审判,但老身实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老大,给老二上家法。今朝圣上在开封府判了老二媳妇多少仗,你就给老二挨多少家法。老大媳妇,你替老大数着。一下也不准差。” 崔宾闻言惶恐至极,他不明白为何一向宠溺他的母亲,今日会这般狠绝。 他上前拽住老太太的衣角,哀求道:“母亲,此事与儿子无关啊——这事都是她褚芳华的主意,您知道的,儿子虽无才无能,但也不至于跟这毒妇一般狠绝。母亲要相信儿子啊。” 老太太挪开裙角,失望地看向崔宾,“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好,老二,就算你没有参与其中。那教妻不严,酿成大祸,为家族蒙羞的罪责。你也担得。” 老太太语毕拂袖一挥,背过身去,不再多看这叫人心伤的儿子一眼。 她呵一声:“老大,愣着作甚,给我打。” 老太太心意已决,崔寓自当尊重老太太的决定,瞧他握起藤条伸手往崔宾身上落去。声声哀嚎响彻,在场的众人皆为这家中的骤变,老太太的转变,感到震惊。 一十,二十,三十…… 崔寓藤条下的哀嚎声,越来越弱。 直至,崔宾与褚芳华一样瘫倒在地板上,这八十杖的家法才终于落尽。 夫妇二人,利欲熏心, 两败俱伤,谁也没落得个痛快。 褚芳华自地板的平行线向前望去,崔宾的狼狈摸样,叫她想笑,她想大骂崔宾这个老匹夫也有今天。可当她余光瞥见,一个个看热闹的旁观者,用万般轻视的目光将她相看。 那个从来争强好胜,耀武扬威的褚芳华,终于在此刻崩溃。 她该嘲笑的应是自己。 老太太痛心疾首,八十藤条打在崔宾身上,却疼在她心。 可当大家以为此事会在崔宾收到家法惩戒后落定。 哪知道,老太太却震杖一呼,说出了段叫大家震惊良久的话,“老身今日召大家前来,并未是来看老二受罚。老身今日是想趁着大家都在,于列祖列宗的见证下,将自老家翁亡故后一直未曾解决的事情说清。” “从即日起,汴京祖产归大房崔寓所有。二房崔宾大逆不道,有悖崔家门风,辱没祖宗礼训。不配得先祖遗物,故驱逐回祖籍雍丘老宅。平康伯府自此——” “分家。”
第129章 哭了 五月芳菲, 院外的那棵老槐开满繁花。 香了满院繁华。 崔渐春从闺房打帘出来,扶腰站在门廊下。 自那日老太太在祠堂分家,已有月余之久。若非后来喻悦兰领着大房几个媳妇替他们求情, 说是让她与褚芳华养好伤再走也不迟。恐怕就以她二人的伤势, 一路颠簸,得不到像汴京这样好的医治, 会落下什么样的病根,也未可知。 往前, 崔渐春也觉喻悦兰跋扈,可如今从头再看, 她才是这伯府最最纯良的人。 阵风吹过, 槐花的香气,叫人安心。崔渐春年轻, 身上的伤早已好的差不离, 她转眸望向那边干活的小女使,忍不住张口问:“盈儿, 母亲那边还好吗?” 看来, 尽管在开封府说过决绝的话, 崔渐春却还是放不下。 盈儿拍了拍晾晒的被褥,回头作答:“小娘子放心, 奴婢今早到那边去问过, 夫人已无大碍,都能下地走动了。奴婢瞧着, 夫人后天出发去雍丘一点也不会耽搁。” 崔渐春得到想要的答案,嗯了一声, 没再多言。 瞧她刚回过眸,就有人兴高采烈地领着郎中进了院, 崔渐春亦是转瞬笑脸相迎地唤了声: “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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