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愈庚想求个从轻发落。 褚芳华闻之却扯上柳愈庚的衣袖,“认罪?你不能认罪,你若认罪了!你若认罪了……” 岂不就证明,她也有罪? 可依照元梁律,人证物证俱在,哪还有他们周旋的余地? 柳愈庚与褚芳华其实心知肚明。 他们只是不敢承认。 困兽犹斗,褚芳华转头又盯上了最后那根稻草,“周常侍,太后娘娘不能见死不救啊……这一切不都是太后娘娘的吩咐吗?国舅府也牵涉其中,娘娘不能舍我不顾,娘娘她不能啊——” 内常侍厉目视之,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垂眸望着脚边苟延残喘的人,直言:“二夫人,慎言。你可想好了?诽谤太后,可不止是挨些板子那么简单的事。” 稻草自折,这深渊是褚家亲手推她下的。褚芳华瞬间瘫倒在地,如此,等待她的便只有审判了。 齐鲤元转眸问秦参军:“秦卿,如此证据确凿,犯人认罪伏诛,开封府是否可定罪?” 秦参军拱手答曰:“回禀圣上,是,可按律定罪。” “好。” 齐鲤元得了应答,回望堂下跪着的犯罪之人,将惊堂木今朝最后一次拍定,“被告柳愈庚背信弃义,罔顾王法,公然勾结褚氏妇,意欲停妻再娶。按律当徒一年。但其身为新榜进士,朝廷命官,知法犯法,辜负皇恩,罪加一等,故改判罢黜侍御史一职,流两千里,以儆效尤。来人,把罪犯柳愈庚压去大狱,先把那一百杖打了,然后择期流放——” 齐鲤元义正严词,柳愈庚不敢置信,自己竟得到了这种结局。 被随之而来的衙役架起身,柳愈庚满眼怨念,十载的寒窗苦读,毁于一旦。他本该拥有一个很好的前程,一个美满的家,可他却亲手毁了它。 然是他根本不配。 强硬停留在宝念面前,柳愈庚忽而大笑,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栽在了那个他最看不起的女人身上。柳愈庚望着宝念,道出了最后的猖狂,“你满意了?顺心了?这就是你想要的?贱妇,娶了你,是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我不会放过你,你这辈子都别想逃离我,不可能——” 筝盯着柳愈庚,想他死到临头还嘴硬,他应是想想,别死在流放途中的办法。而不是急于恐吓,他本该愧对的人。 宝念正身直立,不再像从前一般惧怕。 她回击道:“柳愈庚,你错了。这是应得的,你不该怪我。合该怪你自己。”不允身边人一个眼神回应,宝念陡然在齐鲤元面前俯身拜下,她说圣上,“民妇还有一事相求,请圣上格外开恩。” 齐鲤元应了声:“说。” “民妇自请与柳愈庚和离,还请圣上恩准——” 宝念的话,掷地有声。 这也是筝未曾料到的,她觉得宝念真的改变了,曾经的唯诺顺从不再,现在的她只为自己勇敢。 “柳愈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你这请求也在情理之中。朕准了。朕再准你个恩典,为父者无德,你二人所育子嗣,可依你决断,改为母姓。由你亲自抚养。” 齐鲤元金口玉言,宝念谢恩,柳愈庚却愤声急呼:“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用吗? 齐鲤元皱眉瞧去柳愈庚,只嫌他聒噪。他朝陆简原摆了摆手,陆简原立刻催促着将人带下去。柳愈庚的罪责已定,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公堂之外的风雨里,向着大狱的方向远去。 彼时,齐鲤元无言从案桌起身,瞧他随手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签子握在手心,一路拍打行来。 这还有一人未定出罪责。 褚芳华这会儿已被吓得,哑口无言。 签子拍打掌心的响声,一遍遍落下,惶惶然刺激着褚芳华的心脏。 未知的等待,最是折磨。 齐鲤元睥睨身前的褚芳华,亦是睥睨起褚家,他开口说:“女方明知者,罪减一等。柳愈庚判了个流刑,按理说你怎么也得判个徒一年才是,可念在你这女儿不徇私情,秉公灭私的份上,犯事者褚芳华……” “就依律杖八十吧。” 签子落地,以示令出。 衙役们抄起家伙,就要上前拿人。 崔渐春对官家的审判,无甚异议。但她还是要求上一求,“圣上公正英明,但臣女有一事相求。” “你也有事相求?”齐鲤元惑然。 崔渐春继而说:“此事,臣女也是知情者,也是加害的一方。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臣女愿代为受过,领了这八十杖,还请圣上应准——” “春儿…” 筝站起身,想要开口劝阻,却也理解身为儿女的心情与无奈。 她忍了忍,又将话咽下。 或许只有这样,崔渐春的心里才能好受些吧…… 齐鲤元抬眸与太史筝交换眼神,想昨日司寇珏的嘱咐里,并未有这一招。这崔渐春虽是忠孝,但褚芳华也确实罪有应得,岂能不给些教训? 齐鲤元一时两难。 但瞧停顿片刻,齐鲤元拂袖一挥,只道:“你全部代为受过,这是什么道理?只是既然你爱母心切,那就…各打四十,打完早些归家。” “谢圣上成全。”崔渐春叩谢,转眸起身不等衙役将人狼狈押走,就去搀扶着褚芳华起身受刑。 褚芳华却与柳愈庚一般,执迷不悟。 她再一次撇开崔渐春的手,“逆女,松手。我无需你的假情假意。” 崔渐春却执意上前,拽住褚芳华向前行进,只是这一遭她的眼中不再有一丝温情,“母亲,今朝受完这四十仗,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女儿不欠您的了。” 崔渐春决绝郑重。 母女二人两相对望,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从此隔成了两岸。 褚芳华当是孤家寡人…… - 公堂之下,天子将公道归还,作恶之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陆简原趁势领着人,大道:“圣上英明,元梁有您这样的明君,是百姓之幸——” 齐鲤元平日里被中书门下那群老头打击的早没了自信,冷不丁碰上这些个“溜须拍马”的,他还有些不适应。 筝瞧着齐鲤元那副受惊的样子,摇头一笑,在阵阵山呼声中,上前搀扶起宝念。 宝念望着太史筝喜极而泣。 多年的憋闷一夕之间得到纾解,她甚至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筝见状摸了摸宝念的背脊,开口宽慰道:“都过去了,往后不必再担惊受怕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宝念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那端内常侍安然站立,齐鲤元政务繁忙,该是回宫。 可当他走过内常侍面前,却忽而站定脚步,沉声说了段叫人难以琢磨的话,“周常侍,回去转告太后,这件事朕可以到此为止,不再深究。但是还望太后从今往后好自为之,好好退居宝慈殿。不若宝慈殿容不下她这尊大佛,太后就移居观音院养养心吧。” 这些都是司寇珏予齐鲤元的交代,如今官家的心已然向司寇家倾斜,褚家的处境,一目了然。他们已再经不起任何打击。司寇家明知如此,还是想给褚家留一份体面。 若不然,到把这件事捅出去的那天,褚家就连最后的荣耀也别想保全。 孰是孰非,自由褚太后决断。 齐鲤元想说的,仅此而已。内常侍讳莫如深,他应了声是。 转过身来到太史筝面前,齐鲤元立刻换回那副笑模样,“事情解决了,你不用再跟着操心了。我怎么发现你跟母后那么像?什么事都喜欢大包大揽,不过也算是功德一件,办得不赖。” 齐鲤元夸赞,筝欣然接受,“十哥也是,不赖。” “那不用你说。”齐鲤元说着走进于而撑起的油纸伞里,他立在雨中回眸,“不过筝,说好了,这回你可欠我个人情。” 筝拉着宝念,撑开了脚边的油伞,与齐鲤元并肩而行,“行行行,你说吧,要我做什么?诶,除了那件事!” 宝念在旁震惊不已。她不知道太史筝竟与官家这样熟悉,熟悉的就像是一家人。 不说两家话。 “嘁,你想什么呢?”齐鲤元撇嘴,“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求你。” 筝笑了笑,“你说。” 齐鲤元一想起司寇珏,脸颊就会泛红,这种羞涩的感觉,他从未在提及太史筝时出现过。 真是奇妙。 只瞧齐鲤元扭捏道:“爱妃的生辰快到了,我还不知该送她些什么……往前都是随便选些金银首饰,可是这回不一样,所以我想送些不一样的。一定要特别,毕竟爱妃就很特别。你说爱妃那么珍爱你,你一定知道该如何讨她欢心。” 筝嘴角的笑,随着齐鲤元的害羞,愈渐浓烈。 他们就这样来到开封府的门外,站定在高大的门廊前。彼时,筝举目望见烟雨朦胧里,有个叫她每看一眼都会怦然心动的身影,会心一笑,这是不同以往的笑。 直到此刻,筝才开口回答了齐鲤元的问题。筝说:“十哥,你听好了,我可只说一遍,什么礼物其实都不过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好好琢磨去吧,有人来接我啦,我先走了。” 筝说罢将伞递进宝念手中,直冲向远处街边的垂柳下奔去。 崔植筠站在原地,见自己媳妇奔赴而来,没有任何想要减速的意思,赶忙将雨伞舍弃,伸手将筝接进了怀里。筝雀跃着跳上崔植筠的怀抱,待到自上而下将眼前人凝望。 她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吧唧亲了崔植筠一口。 这可亲得崔植筠小鹿乱撞。 筝眉眼含笑,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后脖颈莫名说了句:“二郎,我好想你。” 崔植筠嗤然一笑,暗自疑惑,他俩今早不是睁开眼才刚见过?可他心中虽这样想,但当开口时,崔植筠还是一如既往地积极应了声:“小筝,我也一样。”
第128章 分家 开封府距离伯府的距离不算太远, 小两口便选择正午迎着细雨步行归家。油纸伞下,不再是初见时的男女有别。筝扒拉在崔植筠的手臂上,恨不能挂在他身上。 大抵是到了饭点, 筝的肚子, 就比早起公鸡打鸣还要准时,咕噜噜叫个不停, 惹得一旁的崔植筠迈出的步子越来越快。筝感觉自己将要被眼前人拖行出去,便不解追问:“缘何走这么快?” 崔植筠转眸瞥了自己媳妇一眼, 如是说:“夫人饿了,为夫着急。吴婶说了今日中午有酿鱼吃。” “原是这样啊, 那——”筝闻言对崔植筠的态度甚是满意, 瞧她边说着,边悄默声地从崔植筠身边脱离, “我们跑着回去!最后到家的人, 只能吃鱼尾巴~” 筝耍赖抢跑,崔植筠抬伞相看, 满目宠溺。 他呼:“小筝, 你耍无赖——” - 小两口一路你追我赶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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