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褚昭媛是个刺头,她望去司寇珏,一开口那小家子气就扑了面,“嘿呦,我说淑仪娘子,你有什么资格讲我丢人现眼?我怎么记得前些时候,你才从这福宁殿里带着伤出来,怎么这么快就敢舔着脸过来?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褚昭媛丝毫不曾遮掩,瞧着就不是聪明人的做派。 她随意啐了司寇珏一口。 司寇珏也是在懒得跟这种蠢货费口舌,她便转眸望向这些个趋附而来的人,怒斥了句:“你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官家用膳,你们不去御前侍奉便罢,竟还无理取闹地跑来打扰官家清休。你们自己说,这是该当何罪?” 合分们一窝蜂地过来,也没想着会怎样。她们不是被褚昭媛作威作福威逼来的,就是想借机叫那出头鸟背锅,被利诱来的。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棍子竟最先落在了自己身上。 合分们便左右惶恐,连连喊冤。 “娘子恕罪,娘子恕罪。这事跟我们无关,都是昭媛娘子的主意。” 一盘散沙,向四边流,自然先露出的就是褚琦玉。 “哦?昭媛叫你们来便来,居然完全罔顾官家感受?”司寇珏的气势逼人,已无人再敢与其辩解叫嚣。不若只能受更重的责罚。 她们了解司寇珏,刚正不阿,手段强硬。 “以赵婕妤为首的听着,罚俸三月,思过五日。以儆效尤。”司寇珏下了令,合分不敢不从。 褚琦玉却反驳起她来,“淑仪娘子凭什么如此专横?我们不过是来上达圣听,叫官家好好瞧瞧,我们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我劝娘子最好还是不要在御前就这么嚣张,露了嘴脸,省得到官家面前掰扯起来——你说不清。” 司寇珏闻言冷笑,她俯身缓缓靠近褚琦玉那张娇艳的脸蛋,“凭什么?凭凤印在我手上,凭协理六宫的是我,不是你。褚琦玉,你是不是以为这些东西到了你手上,你就能如鱼得水,呼风唤雨了?不若咱们打个赌,我让你三天的权,这后宫各处以及六司的大小事务,叫你处理个遍。三天后,咱再看看,这后宫离了我,它还转不转?” “你说真的?”褚琦玉上了套。 司寇珏起身一脸淡然,她道:“我说真的,褚琦玉,我拭目以待。” 此话一出,惹得在场之人哗然。 怎么她们来趟御前,就挨了通罚?这蠢货昭媛不但没事,还得了三天的权?这该往哪处说理去——合分仇视起眼前人,一时间,换做褚琦玉成了众矢之的。 “金典簿,你这就去通知司宫令,叫她将这几日积压的折子,和新上报的折子都给端去披芳阁去。这三日,就有劳褚昭媛了。”司寇珏吩咐起金典簿,她在金典簿应声后推了门。 临进门前,她拂袖一挥,厉色道:“散了——” 合分不敢多留,个个面带怨色地离去,唯独那得了甜头的褚琦玉,沾沾自喜地走下了殿陛。 - 司寇珏来到殿中,她今日本不过是想来送份义阳新贡的板栗。谁知碰上这么档子事,便也随手处理了。只是她才叫人将板栗搁上桌,一抬头,瞧见齐鲤元正用惊讶的目光将她相望。 她问:“妾身脸上是有何物?” 齐鲤元回问了句:“你就这么把权让给她了?你不怕……” 司寇珏笑了笑,她就知道他会这么问,“怕什么?怕收不回来?那便任她去吧。” 司寇珏故意说给齐鲤元听。 可当她转眸看向殿外,她却了然于胸,这褚琦玉啊,兴不起什么风浪。 齐鲤元不愿过多参与她们之间的纷争,因为这些事并非是他能左右的,他便不再多言。待到司寇珏再回过头,将盒子中的板栗递向齐鲤元,她似乎察觉到什么,“怎么?官家瞧着像是有事?” “别憋着了,说吧。” 只瞧座上少年搓了搓手掌,“珏姐姐真是聪慧!那个,我想请你帮个忙…不知珏姐姐,下午可否帮我搞定副相?他们说来说去就那几件事,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到最后也不叫我拍板做主,让人烦闷的很。我想反正也没我什么事,就溜出去逛逛。立冬将至,也该去给圣人上柱香。” “珏姐姐,你看……我能不能?”齐鲤元无利,绝不会同司寇珏这般求饶。 司寇珏轻轻将板栗搁在案上,没有说话,她有些犹豫。她想自己作为天子的枕边人,理应督促劝谏,不能放纵君王。可若作为珏姐姐,司寇珏又觉得该去守护他的纯粹。 毕竟她知道这宫闱内的日子,实在太闷了。 于是纠结来去,在本分与情谊之间,司寇珏最终选了后者。她同齐鲤元说:“没有下次,日入前一定回来。” 话落,座上少年欢喜起身,剥开案前板栗殷勤送去了司寇珏的嘴边。他道:“自是君无戏言。珏姐姐,这板栗新鲜,你快尝尝~” 司寇珏愣愣看着少年亲昵模样,迟疑再三,还是张了嘴。 齐鲤元问:“好吃吗?” 司寇珏痴望于眼前人,沉沉道了声:“嗯……好吃。”然板栗她其实早就用过,可不知为何这颗被他喂进口中这颗,异常香甜……都叫司寇珏吃红了脸。 - 再后来,齐鲤元兜兜转转来到景灵西宫。 他本意是想散散被她们闹得烦透了的心,不成想,正好碰见太史筝与他那倒霉的新婚夫婿。于是乎,齐鲤元这心啊,便彻底被崔植筠给堵得死死的。 廊下,筝从崔植筠起开,她望向不远处,否认道:“怎么可能,我叫他来干嘛?” 听太史筝这么说,崔植筠更是不解。 可人都来了,他们再这么坐着也不礼貌。崔植筠便抢先站起身,然后再去拉他身旁的妻,“无论如何,先站起来再说,毕竟也是夫人家的亲戚,不能叫别人觉得怠慢。” 筝点点头表示在理。 可瞧她才刚将手掌伸进崔植筠的掌心,那边齐鲤元就跟要炸天似地疾步走来,口中还怒斥了声:“景灵宫重地,你们在做什么——” 崔植筠被这动静吓得没能拽紧手中的人,筝才刚起身便被摔了个重重的屁股墩。 这可把齐鲤元心疼坏了,他几步登阶而来,扒开还没反应过来的崔植筠,便要扶人起身。此刻,直到齐鲤元来到跟前,崔植筠才终于看清,这被太史筝成为十哥的人,原是官家! 只是崔植筠顾不得多想,眼下他还是得先顾着太史筝再说。 “你俩,一个干嘛大吼大叫,一个没轻没重,是要干嘛——”太史筝那头坐在地上抱怨,哪知她一抬眼,竟发现两只不同手臂,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夫人,可有事?”崔植筠目光关切。 “筝,你还好吧!”齐鲤元满脸担忧。 筝被这二人的反应,弄得一愣,她的手似抬非抬,前后徘徊。筝莫名觉得廊下有股怒火在燃烧,只瞧齐鲤元故意挤着崔植筠,又将手向眼前人靠近几分,他似是胸有成竹。 嘁,这人跟筝才认识几天? 自己跟筝都认识了十几年了,他们小时候还睡过一张床呢。 崔植筠是吧?不过如此!就等着出糗吧。 可惜,齐鲤元胜利的姿态摆的太早,只会让他尴尬到找个地缝钻起来。他一转眸,还没得意完,太史筝就已被崔植筠拉了起来,人家小两口名正言顺,不选自家夫君,还能选你? “抱歉,我不是故意。”崔植筠在旁挂怀。 筝摇摇头,没有计较,“我知道,你瞧,我这不也没事。郎君不必挂在心上。” “……” 太史筝对待崔植筠温柔的模样,叫齐鲤元看去如万箭穿心,要知道她从没有对自己这般温柔过。可齐鲤元仍不肯放弃地从崔植筠手中抢过了太史筝,“快让我瞧瞧,是摔到哪了?” 崔植筠被齐鲤元弄了这么一下,终于想起同他问安:“微臣拜见圣上。微臣不知是官家圣驾,实在失礼,还望官家恕罪。” 恕罪?不恕。 他敢娶走太史筝!简直是罪无可恕—— 齐鲤元当做没听见崔植筠说话般,继续盯着太史筝。 筝却猛然甩开齐鲤元的手臂。若搁往前,她见了齐鲤元定不会乖乖问礼。可如今与崔植筠在一起,她便打算与他一般,行那君臣之礼。 可齐鲤元根本不给她机会,他见眼前人无情甩开自己的手臂,怕被崔植筠轻视自己与筝的关系。 立刻又转变方向将筝的脸掬成一团。 只听筝那刚说出口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几句呜呜噜噜的:“臣妇,拜……呜……” 太史筝迷惑地望向齐鲤元,只觉这人在发神经。齐鲤元却轻轻搓了搓她的脸,“筝,许久不见,你瞧瞧你,都瘦脱相了。你告诉我,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伯府不让你吃饱饭?” 筝的小脸肉乎乎,齐鲤元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这就是在挑刺。 可崔植筠向来愚钝,他只觉眼前太史筝这皇帝表亲,还挺关心自家人的。能有这般亲戚也是幸事,他也没往那歪处去想。 太史筝拼了命地想要挣脱齐鲤元的束缚,齐鲤元见她不应,就又言:“哇,筝,你怎都有黑眼圈了?你跟我说老实话,是不是崔植筠夜里不叫你睡觉?还没日没夜的折磨你!” 唉!这话从何说起?天家的老祖宗可都看着呢! 崔植筠站在一旁惊愕万状,他恐是跳进金明池也解释不清。太史筝却满脸羞意,齐鲤元看着眼前人的表情不对劲,这才琢磨过味,顿时僵在原地。 他这是实打实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太史筝趁势撇开齐鲤元的手臂,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腮帮,“哎呀行了,我在伯府吃得好,睡得香。就不劳烦十哥操心。十哥,今日是来这景灵西宫作甚?总不至于,正好来寻我的吧?” “我…来给圣人上香……”齐鲤元呆滞地回答着。他脑中满是方才太史筝在听闻那句话后,带着羞意的脸。此刻,齐鲤元整个人垂头丧气站在原地。 完了,完了…… 他们干柴烈火,他们如胶似漆。 这,这,这,没有天理! 齐鲤元怔怔抬头,偷瞄起比自己高出一头,且身强力壮,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崔植筠。脸色愈发难看。 太史筝却总怕齐鲤元再出幺蛾子。 此人可是官家,若是他说什么做什么,到时候崔植筠可受不住!为了自己的幸福着想,她必须得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以保太平,“既然十哥要给圣人上香,我们正巧也该去拜见爹爹,那我们就各忙各的,不多叨扰。” “十哥,我们告辞,告辞了。” 太史筝说罢,不等崔植筠做那文绉绉的礼仪,便赶忙推着他远走。 谁料,二人才刚下了台阶,身后竟传来齐鲤元沉声说道:“且慢,给圣人上香也要不了多久,正好朕也许久不曾见过舅舅了,不若就与二位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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