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钱公说的有理,北胡与我大晋关系还不稳定,谁也知道他们实际打的是什么主意,进去容易,再想摘出来却难了……”罗纨之摇摇头,表达了自己的观念:“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想过得平平稳稳。” 好好活着,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钱多到一定程度,反而是种负累,就比如严舟。 他手上不干净是真的,谢家想要整他也不假,要不然也不会在短短时间里就把他的家产搜刮一空,就连那些藏得深的地方也一干二净。 严峤回信给她说。 谢家分明是早做了打算,才摸得一清二楚。 她深以为然。 因为正是谢昀一步步把严舟引到那深渊里。 “月大家稍安勿躁,咱们还好商量嘛!”对这件事最热衷的一位商贾马上给罗纨之倒茶留人,搓着手热情道:“这次的机会实在难得,月大家你有船也有商路,最适合不过了,所谓富贵险中求,赚钱哪有没风险的……” 罗纨之会被奉为座上宾也在于此。 有实力的商贾,要不有大量资产,要不有完善的商路,其他的小商贾要想赚钱只能搭上他们的东风。 罗纨之还是摇头,正色道:“这些乱世之财我不想碰,也不想牵连进去,诸位知道我的来历,我阿翁年事已高,受不了再多的打击,此生不求富贵显荣,只愿与家人平安度过余生。” 几名商贾面面相觑。 罗纨之又起身,笑着赔礼道:“当然,若有其他机会,我还是很愿意与诸位前辈共商同议。” 这句话稍稍让其他商贾心里好受了些。 不是这女郎自视甚高,不愿意和他们合作,而是胆小怕事罢了。 毕竟她只是个女郎嘛!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被她三言两语给安抚好了。 有人就怪声怪气道:“说到稳妥,近来安南打算组织剿匪,赏金丰厚啊!月大家可是心动这个?” “剿匪?”罗纨之怎么听不出对方故意戏谑她,不过她只装作不知道,还好奇问:“不想安南无儿郎,连女郎也肯用,当真是一视同仁,好极。” 那人一哽,嘴角抽抽。 好个牙尖嘴利的女郎,还骂他不是男儿。 钱公把罗纨之当作自己这一派,大力维护,朝那不怀好意的人啐了声,“安南的匪患已经有七八年,坐山称王,横行霸道,凶悍无比,这次招募的都是游侠好汉,去前还要签生死状,这种于民有益的好事,岂能当作儿戏议论!” “这样厉害啊,都要签生死状,这钱可不好赚……”有人惊呼。 “要不然怎么说赏金丰厚,只有缺钱的人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干……”钱公的话兜兜转转又在点明自己的主张。 有些事情就是钱再多,也不值得搭上性命! 到了掌灯时分,罗纨之总算得以脱身,乘着犊车往家回。疲惫的身体懒洋洋靠在车壁上,还打算趁机休息一下,不想突然间,车夫勒停车,惯性让罗纨之险些磕破脑袋。 她骤然惊醒,扶着把手问:“发生何事了?” 车夫在外面道:“无事,只是遇到一队伤员赶着救治……” 罗纨之撩开车帘,就听见一阵阵压低的呜咽哭声,伴随着几个被抬走的春凳疾步逐渐远去。 “他们这是?” 车夫感慨道:“那些躺着的都是跟去剿匪的人,这次伤亡如此惨重却未能成功,只怕剿匪的赏金还要提一提,不然后头谁人还敢去!” 显然这不是安南第一次剿匪。 那些横行霸道的山匪占据了有利地势,对往来的商队、行人肆意抢掠,是安南的沉痾痼疾,危害已久。 罗纨之目睹那些哭得快要昏倒的伤员亲人,身上穿着带着补丁的朴素布衣,有些还牵着抱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每一个都是满脸悲怆,痛不欲生。 倘若不是为了生活,为了钱,她们的亲人也不用以身涉险。 如今她们失去的不仅仅是丰厚的赏金,还有家中到顶梁柱。 无论如何,罗纨之也不想把自己送到危险的地方。 不管远一点南北紧张的局面,还是近一些的山匪横行,这些都是大事,但也都是她管不了的事。 眼下,只有独善其身才能过得安稳。 回到宅子,罗纨之看见谢昀居然也在,霍十郎不知道与他在说些什么,看见她露面就打住了声音,笑眯眯对她一挥手,然后一溜烟跑走了。 “怎么这么久?”谢昀回头问她,语气平缓,“是遇到了难事吗?” 罗纨之张了张嘴,想到严舟的下场就是眼前这位郎君的杰作,再说他现在既然已经离开谢家,这些事情也与他没有关系。 “没什么,你和霍十郎在聊什么?” 谢昀拿她刚刚的话回她:“没什么。” 罗纨之哼了声。 学人精。 罗纨之径直走回自己的屋,发现杨媪已经把饭菜做好,并用网盖在了她桌子上。 杨媪知道她不喜欢吃安南菜,特意学了豫州的菜系,即便她出门去应酬,也会给她留几样垫肚子,免得她在外面没吃饱要空着肚子睡觉。 罗纨之一直没听见身后离开的脚步声,知道谢昀就在原地没走,遂回头问他:“郎君用晚饭了吗?” 蛐蛐藏在草丛里叫,几盏灯孔照亮了庭院,也照亮了郎君的笑容。 “没有。” “要吃吗?” “吃。” 她就知道! 罗纨之抿了下唇,又轻轻咬住,唇角却没有忍住稍稍扬起,提起裙摆跨进门槛。 后边的脚步声紧随而来,不紧不慢,却越来越近。 生活要是一直这样平淡简单,也未尝不可。 过了几日。 果如车夫所料,安南把招募剿匪的赏金又往上提了一倍。 虽然上一批人的惨烈结局尚在眼前,但新的壮丁还是为那赏金眼红,踊跃报名。 等到他们又组织了一批人上山,罗纨之在关注剿匪消息的同时,也在奇怪已经有两日没有再见到谢昀了。 要知道,这些时日,不管有事没事,谢昀都会常在她眼皮底下晃。 可这次她忙过头后,一想,竟如此反常。 更巧的是,霍十郎也不见踪影。 罗纨之去了隔壁宅子,在书房里果然看见谢昀留给她的信。 只有短短一行字:“赏金丰厚,能聘我妻,等我。”
第93章 担心 每一处山匪猖狂之地都有着绝佳的地势。 安南城外亦是如此。 这里山高林密,复杂险峻的地形和各种猛兽蛇虫让人避之不及。 历届城守或有心无力,或安于现状坐视不理,致使山匪们在这里逐渐壮大,直到让人不能再坐视不管的地步。 这才有了一次接着一次的剿匪行动。 带领剿匪队伍的是一位年约四十岁,赤红脸蓄着一把络腮胡子的将军。 他把上一次的惨败简单归于山匪利用地形以逸待劳,才把还没搞清路线的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所以这次他吸取教训,勒令新的队伍就在山脚下原地驻扎休整。 还未等动手,先挖灶做饭,大吃大喝起来。 安南城守为彻底解决山匪隐患,出手极为大方,上好的美食美酒给得足够。 恰好将军是个会享受的人,很快肉香混着酒香,香飘十里。 “他们这样上去也是送死。”霍十郎盘着手,不屑道:“还想拿赏金?赶着去阎王殿里领月例吧?” 谢昀往人群里扫视一圈。 除了一部分是安南守备军之外,其余都是些拿着农具、棍棒的普通人。 他们从未参与过任何战役,被征招过来不过充人数罢了。 谢昀问:“那将军是什么来历?” 霍十郎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几页介绍道:“他姓王,出自太原王氏,他姐姐嫁到恒氏……后来恒氏一路提拔他到威远将军。” “世家的陋习。”谢昀淡淡评论了一句。 这些世家郎君最大的能耐就是投胎的时候抢到了一个好位置,除此之外,没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本事。 霍十郎把手盘到后脑勺上,“但是世家也有像郎君这样的人,也不能说是一无是处。” 谢昀不置是否,“走吧,我看威远将军也喝得差不多了。” 霍十郎把腰间的刀抽出来半寸,又笑嘻嘻推了回去。 “好勒!” 帐子里,威远将军正喝到兴起,忽闻有人要给他献计,两条虫眉顿时拧了起来,叱道:“本将在此,何人班门弄斧!” 近卫赔着笑脸道:“将军,是两个年轻的郎君,看着就出身不凡。” “出身不凡?没有自报家门吗?” “那倒是没有,是小的看他们长得端正,不像普通人。” “你看?你的眼睛贴金了?这些连名号都说不上的阿猫阿狗算什么出身不凡。”威远将军用力抹了两下嘴巴上的酒,拍拍肚子道:“去去去,让他们只管跟着本将冲锋!喝完这盏酒,等斥候回来,我们就上山去——” 正如谢昀所料,威远将军压根不见他们。 旁边的霍十郎故作气愤,一路都在嚷道:“鼠目寸光,等吃了亏再来求我们郎君就迟了!”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他的话,纷纷朝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交头接耳起来。 威远将军的近卫气冲冲过来警告他闭嘴,要不然就要拿鞭子抽他,霍十郎才关上大嘴巴。 半个时辰后,吃饱喝醉甚至有点微醺的威远将军总算揉着肚子从帐子里跨出来,昂头望着面前的山,觉得自己此刻神勇非凡,高山也变得渺小了。 他抽出腰间的佩刀,就开始往下分派任务。 上一次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攻上山寨,但好歹探清了山路,这一次他有把握可以一洗雪耻! “……如此,就分成左右中三队,分开上山!”威远将军一声令下,乌泱泱的队伍散开成三股,钻进山林,林中的鸟被惊起,扑翅飞向高空。 与此同时,谢昀与霍十郎带着十来人,提前摸上了山寨。 在谢昀离开的这一日,罗纨之听到了很多关于安南山匪的事情。 似乎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在讨论山匪。 有说山匪手段如何凶狠,杀人如麻,还有说山匪其实与北胡勾结,居心叵测。 总而言之,上山的队伍皆凶多吉少,八成赏金拿不上,小命也要交代在那儿。 罗纨之也询问过一些安南城里的游侠,他们说像这样大的山寨,里面的山匪不亚于城卫军队。 所以即便是游侠们,也不会轻易和他们发生冲突,这显然吃力不讨好,并非明智之举。 “谢郎君身手不错,定然是师承高人,东家不必太为他担心。”廖叔看见罗纨之一整日都愁绪难展,遂开口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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