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倓没有再落座,紧接着告退。 目睹帝后闹剧,是人都不敢多待。 “过几日给你办接风宴啊!”皇帝重新扯起笑容,再次表达出兄长的亲切。 皇甫倓笑着拜谢。 等到大殿彻底空了,皇帝脸上才露出放松的笑容。 今天皇后和谢三郎都在他这里吃了鳖,实在痛快! 他快乐地揉着肚子,半晌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退。 不过……谢三郎会不会真恼了? 皇帝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怅然叹了声气。 他若是谢家郎就好了,定不会受婆娘的窝囊气! 谢昀回到扶光院已经过了掌灯时分。 南星和天冬端来水给他净手,苍怀对他们道:“郎君的伤口裂了,去取药箱来。” 天冬自告奋勇,率先跑了出去。 “罗纨之怎么样了?” 南星正替他收拾换下来的手套,回道:“放心吧郎君,素心把她安置好了,就在青桐先前住的厢房里,一应器具也是从库房里调,好着呢!” “我是问,她人怎样了。”谢昀把手擦干。 郎君是在关心罗娘子的心情? 南星脑子没转过弯,把求救目光投向苍怀。 苍怀接过话道:“郎君不必担心,我叫素心好好跟罗娘子说一说,虽然是权宜之计,可是在谢家哪里不比在他们罗家好,罗娘子不是笨人,迟早会想明白。” 南星听出了苍怀的意思,挠了挠脑袋:“啊,罗娘子不乐意的吗?” 苍怀抱着双臂,挑眉道:“你难道没眼睛看?” 两人正大眼对小眼,门口传来一道清亮女声。 “谢三郎。” 几人同时转过眼。 只见一女郎端着托盘从门口大大方方进来,赫然就是他们刚刚讨论的罗纨之。 苍怀揉了揉眼睛,他眼睛坏了! 罗纨之下午还哭丧着脸,晚上怎么就脸色红润,笑眼盈盈,哪里有一点能看出伤心难过的样子? 南星一幅已经熟稔的亲近,起身去迎她,“怎么是罗娘子来了,天冬那小子是不是偷懒去了。” 罗纨之没有让他拿走托盘,侧身一躲,“不怪他,是我自己要来的。” 谢昀示意南星退后,南星退得犹犹豫豫,苍怀见状干脆一把勾住他脖子,将人扯出房间。 他服从命令总是比脑子转得要快。 罗纨之迤迤然走到谢昀跟前,弯唇一笑,“三郎。” 谢昀放任自己的视线探向罗纨之的小脸,那张脸雪软娇艳,不见沮丧。 “不难过了?” 罗纨之点点头,两只莹润的眸子眨也不眨看着谢三郎,问:“素心跟我说,三郎吩咐,她们是什么待遇,我也有什么待遇,是否?” 谢昀颔首。 虽然罗纨之不是他的奴婢,但是表面上还是要装一装。 五千钱! 她就算支个铺子,一整月也未必能赚到这么多。 既然已经无法改变,且又有这大好赚钱机会,罗纨之决定好好干! 她把托盘放在谢三郎的身边,拿起瓶子研究怎么弄开,似是打算帮他上药。 谢昀早知罗纨之并非软弱之人,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可他也没有想到她调整心态能够如此之快。 “皇帝的眼线伸不进我的地盘,你可以不必如此。” 罗纨之立刻抬起圆润的水眸瞟向他,轻快地“哦”了声。 果然她的工作和素心她们一样,不必“伺候”谢三郎,只用去打理文渊阁。 “好的郎君。”罗纨之端起笑容,放下药瓶,“我这就去叫南星。” 刚刚还叫他三郎,转眼就变成郎君。 女郎毫不犹豫答应,就像压根也没有多想来帮他上药。 也是,她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哪会随便献慇勤。 谢昀松开手指,出声:“回来。” 背后簌簌响,罗纨之刚迈出几步就被叫停,她扭回头,两眼懵懵。 那边谢三郎已经褪下外边的大袖衣,只着里面的白色中单,并且他的手还在解,直到扯开衣襟,他指住腰侧洇出血的地方,“上药。” 罗纨之看傻了眼,她给忘了,谢三郎的伤在腰上。 她半晌才从嗓子眼憋出一声“啊?”,脚是分毫没有往回挪。 “南星还有别的事要做,反正你现在也无事。” 谢昀没看她,自己动手宽衣,不过两下,素白中单都朝她敞开,罗纨之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滑了过去。 谢三郎这皮囊也太好了,肤色玉曜,细腻如脂,流畅的锁骨线条连着两边结实的臂膀,前胸略鼓,往下延展,腹部的肌肉被烛光照出明暗对比的沟壑。 罗纨之没有瞧过其他郎君的身体,但是如此精瘦却不干巴的身材不用人说也是赏心悦目。 至少她觉得很好看,没有不好的地方,甚至一时半会都收不回眼,认真而努力地欣赏。 谢昀披上了另一件干净的中单,手指轻勾住衣襟,掩住他的大好风光,抬眼递来一个不明含义的眼神,似笑非笑问她:“你直勾勾地在看什么?” 罗纨之耳尖猝然发烫,眨了好几下眼,为了掩饰自己的出神,慌不择路地朝他走近。 “哦,我、我来上药。” 就是说,他的伤口虽然在腰上,那也不必把衣服全除了,原来是洁疾发作,忍不住换掉脏衣。 罗纨之坐在矮榻旁的毯子上。 谢昀撩开上衫的衣摆,腰上的绷带被血染成暗红色,可见是伤口裂开出血已经好一会,血色才会暗沉,搞不好现在绷带和愈合的伤口正黏在一块。 进建康城前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她都没有顾得上去想这件事,谢三郎是为她受得伤。 长刀在他腰侧拉出一道这么长的伤口,很疼的吧? 罗纨之仰起脸,愧疚道:“现在撕开的话,伤口会再次裂开……” 其实这情况,他早该换药重新包扎了。 谢昀看了眼没当回事,“无妨。” 罗纨之只好去解他腰上的绷带。 也不知道谁给他打的,结头藏得真深,她愣是用手指在他劲瘦的腰上来回摸了两圈也没有找到。 谢昀的呼吸重重拂在她的后颈,好痒,她都忍不住要起鸡皮疙瘩了,稍稍往后躲了躲,老实巴交道:“我找不到。” “找不到,你摸这么久?”谢昀语气古怪,指了位置。 这话说的…… 罗纨之重新摸索几下,才费劲抽出一条细长的结头,她道:“郎君既知道,也不早点告诉我。” 还不是由她摸了两圈。 谢昀没回答,拿过她扯出来的结头,自己把绷带绕开,剩下一块长条纱布果不其然地紧紧扒在他的腰上,纹丝不动。 罗纨之于心不忍,“看,和伤口黏上了。” “撕开就是。” “可是……” “事情已经是这样的结果,除了忍痛迈过去,没有别的办法。”肉虽然长在谢昀自己身上,但他没有打算怜惜自个,伸手就要撕开纱布。 这话意味深长。 罗纨之正怔愣中,余光见他手动,下意识就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乱来,可接触到的地方居然是带有温度的皮肤,她定睛一看,原来是谢三郎没有带手套,她赶紧又松开,“三郎,我不是有意的。” 谢三郎有洁疾,不喜欢被人触碰到皮肤,该不会生她的气吧? 谢昀只是怔忡片刻。 罗纨之松得很快,没有半点让他不舒服。 罗纨之看他并无反应,又转回眼前的正事,嘀咕了句,“坐着不行,待会一将纱布撕开,血流下来,药粉却撒不上去,您躺下。” “你说什么?”谢昀眉梢一动。 罗纨之理所应当道:“郎君还是躺下方便上药。” 她起身,手搭在谢三郎肩上。 隔着衣服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示意他顺着她力的方向往侧边躺下,只是谢三郎并不配合。 掌心下贴着的肌肉似是擂足劲在跟她对抗,无声却有力。 就是不肯顺从她的意思。 罗纨之吭哧吭哧白费功夫,实没忍住,略提了嗓音:“三郎你还换不换药啦!” 又不是小孩子怕疼,怎的还如此不配合? 娇柔的嗓音钻入耳,谢昀本想说些什么,但一看女郎拧着秀眉一本正经,不像是在跟他撒娇,遂移开目光道:“我换药都是坐着。” “那药粉定然没能好好覆盖伤口,所以郎君伤口才容易裂开。” 坐着直挺挺的,那药不得都往腿上掉了,能盖到伤口上的还剩多少? 罗纨之眉微颦,“郎君为我受了伤,所以陛下罚我来,郎君不好好养伤,是打算让我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气话说得太顺口,说完她对上谢三郎若有所思的眼,就觉得自己的话未免太不吉利了,她是万万不想当一辈子奴婢。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昀轻轻按了按伤口,瞟她道:“我还什么也没说,着急什么?” 罗纨之抿了下唇,“……郎君会拘着我不放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拘着你不放?”谢昀好整以暇地瞧着她,不回反问起她。 是啊,为什么? 罗纨之心道:她还真是想魔怔了。 谢三郎狡猾,一句话叫她牵挂于心、忐忑于怀这么久。 她当自己真是什么香饽饽,堂堂谢三郎会要她? “是我多虑,郎君还是先……啊!” 罗纨之再次用力去推他的肩,这次谢三郎没防备居然给她推动,罗纨之也很意外,没有收住力再加上她落脚的地方局促,很难站稳,谢三郎一倒,她自己也紧随往前扑,眼见就要把人成功撞倒。 这千钧一发之际还是谢三郎眼明手快,反手撑住榻,稳住了两人。 要不然他们早已跌成一团。 罗纨之的下巴还搁在谢三郎的肩上,手臂也垂到他身后,紧紧抓住了他的后背,惊魂未定。 丁零匡当—— 门口忽然一阵热闹。 “哎呦!”是天冬的惊叫。 苍怀、南星闻声而至:“何事?郎君怎么了!” “都别来!”天冬急急忙忙。 又听门口乱七八糟一通,门扇被拽得拉出“吱呀——”长响,最后关头反而轻轻“哒”得一声,合上了。 烛光晃动,满室的光与影交错纠缠,犹如鬼魅乱窜。 岑寂的内室里头唯有还没分开的一对男女。 罗纨之不是不想动,而是还没回过魂。 谢三郎的脖颈紧挨着她,脉搏跳动有力,将她的心跳都带乱了节奏。 一股似苦还甜的沉水香气萦绕,清、雅、凉,好像是雪天忽然嗅到了淡淡的木香。 庾老夫人也得过一小块沉水香,罗纨之有幸闻过,浓烈霸道,多了些张扬,不像谢三郎身上的内敛、好闻,也不知道是出自哪里的名产,是否价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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