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微笑没有搭话。 雪娘就道:“月儿那时候舞也跳得好。” “我身体大不如前,已经跳不动了。” 雪娘手托着下巴,转头看罗纨之,“我摸你女儿的肩臂,她也练过,我就说你将师父那琵琶和舞的技艺学得那样好,怎么舍得不传给她。” “她现在是谢家的人,不可能出来给你跳舞。” 月娘知道雪娘早盯上罗纨之的好样貌和身段上了。 曾几何时月娘也想过,倘若她们不能在罗家安生,罗纨之也有技艺傍身,只是现在的她早没有了这样的想法,有了谢家,她的女儿就有更好的选择。 雪娘眼睛骨碌碌转了圈,月娘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会。 她向来自傲,又肯吃苦,夜以继日地练习,琵琶和舞都要练到魁首,从前妈妈最喜欢的就是她了,逢人就夸她上进听话。 依照雪娘对她的了解,若是她肯教的,定然差不了。 “我知道啊,但是她可以帮我教楼里的姑娘。”雪娘对着罗纨之开口:“大侄女,我也不要你白教,在这蜡烛生意上我可以额外给你钱,但是你必须在中秋前帮我排出一支舞来,如何?” 罗纨之知道这是雪娘要把她物尽其用,她实在心动生意,故而犹豫道:“我出来并不方便,次数多不了。” 雪娘没说话,罗纨之担心她不喜,又道:“若雪姨不嫌,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千金楼舍得砸钱,罗纨之想从里面扒拉点钱出来。 谢家固然也很有钱,但是罗纨之对谢三郎开不了口。 “那成!”雪娘马上眉开眼笑,高兴地拍起手,跟蔡妈妈说:“你去跟小芙蕖说一声,给她找了个新教习。” 罗纨之没忘正事:“雪姨,我们先把蜡烛的事定下。” “没问题,你供多少,我要多少!”雪娘财大气粗。 罗纨之露出笑脸,伸手,亲亲热热道:“好说,不过雪姨先给定金。” 她没钱呐,刚发的五千月钱已经全用光了。 雪娘呆了下,捂嘴笑了起来,用帕子揩去笑出的眼泪,对月娘道:“你女儿可比你圆滑机灵多了。” 月娘笑而不语,只有眼底压着些担忧。 谈好蜡烛的事,雪娘就要引罗纨之去见小芙蕖。 小芙蕖是花名,每一个到楼里的娘子都要摒弃姓名,重新选择花名,就像是长在土壤里的植物拔出来,修剪掉根须,从此就只做瓶中花。 罗纨之戴上幕篱正随雪娘拾级而上,后面咚咚咚跑来一人。 “雪娘子,有贵客来了!”领班的侍女气喘吁吁,鬓角花枝乱颤,那兴奋的眸子掩不住喜悦。 “贵客?”雪娘手按着扶梯上的木雕花回首。 侍女兴奋道:“是谢家!谢三郎来了!” “谁?”雪娘还没反应。 罗纨之已经听清,并在她后面倒抽了口凉气。 南星打死也不肯随她进千金楼,说是郎君要知道他踏足这烟花之地肯定要让苍怀打死他的,现在三郎居然来了这里,难道是南星通风报信,三郎来抓她了? 但这个念头才闪过,罗纨之很快就自己摇散了。 那不至于,谢三郎还没有空到这个地步。 但是眼下她确实不好和三郎面碰面,趁着雪娘和侍女在交谈,她赶紧快步往上走,然而后面一道松沉的嗓音传来。 “不想,这千金楼里还有女客?” 随后有道不情不愿的声音响起,是南星的。 “是、是呢……” 罗纨之就知道自己是躲不成了。 她倒不是怕被人看见在这歌舞之地,她更害怕的是谢三郎不许她和千金楼做生意。 雪娘子迎来贵客,喜不自胜,令人准备最好的雅间供他使用,谢三郎经过罗纨之的时候特意顿了下脚步,不用言语罗纨之已经领会了,跟雪娘子说了声,尾随在蔫头耷脑的南星身后。 管事妈妈问:“要不找几个姐儿去伺候?” 雪娘子看着他们的背影摆摆手,“别自作主张,谢三郎开口了再送,不然就是自讨没趣,倒是这位罗娘子……” 她极会察言观色,看出来谢三郎来这里不像是找乐子来的。 “这娘子怎么了?” 雪娘子手指抵住脸颊戳了戳,思忖了须臾,笑着摇摇头,扭着妖娆的腰肢走开了。 雅间里,罗纨之把幕篱搁在一旁,抬起脸来。 主位上端坐着谢三郎,苍怀手压着刀立在一角,而南星…… 罗纨之回头找了圈,南星都没敢跟进来。 罗纨之看不出面带微笑的谢三郎究竟是什么意思,更难从苍怀的冷脸上看出端倪,只能兀自坐那忐忑。 总不会只准州官点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他来的,她就不能来吗?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谢昀开口。 罗纨之犹犹豫豫点了下头。 “我记得素心说,你出门是为了料理铺子,料理到这里来了?”谢昀环顾四周,轻纱薄幔,金玉华贵。 这里是给权贵欢乐之所,是以装饰极尽奢华。 苍怀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罗纨之,自己挎着刀出去,把房间留给郎君教训人。 罗纨之心里一咯登。 谢三郎果真是兴师问罪来了! 她仿佛已经看见钱长出翅膀在她手心里飞走了。 这还得了? 她千辛万苦,甚至还出卖劳力才换来的机会不能就这样没了。 罗纨之越想越焦急,忽而瞧着谢三郎的脸心生一计,起身靠近,“三郎你听我解释。” 混淆视听、避重就轻是她惯用的法子,向来对付罗家主、冯大娘子都很管用。 因为常人是不能在同一时间处理两件复杂的事情。 谢昀看她动身,不咸不淡道:“解释站在远处就行了。” 罗纨之依言停住,虽然站得还远,但是声音还是能够清晰传来:“三郎是怕我身上的气味?我没擦香,也没熏衣哦。” 忽然提起这事,谢昀机警地抬眼,在女郎扑闪的目光中,心如明镜般什么都懂了。 这女郎又想给他撒迷魂汤。 谢昀耐心等她表现。 果不其然,罗纨之下一句就柔声试探:“三郎,你要闻闻看吗?”
第38章 得到 谢昀不动声色拿起手边的天青色汝瓷杯饮了口茶, 藉着喝水的功夫按下心头浮出的异样,又转眸看着她,随着轻敲在杯壁的手指, 轻轻道:“这,与礼不合吧。” 谢三郎拒绝, 罗纨之自然也不会凑上前非逼他闻, 她只会在口头占尽便宜,状似苦恼道:“若非三郎特意叫素心提醒的我,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还有疏忽的地方, 三郎要不说明白点?” 她眨着眼, 虚心请教。 这哪是能说明白的事情。 更何况谢昀不想被罗纨之轻易把话题带偏,他放下杯子温柔道:“罗娘子若是好奇,往后可以另寻个地方研究。” 往后?研究? 罗纨之头皮一麻,险些忍不住捂住脖子。 谢三郎幽幽流转的目光让她感觉自己的脖颈危矣。 她就是随便说说,谢三郎不会当真的吧? “在这里……” 谢昀似笑非笑盯着她, 嗓音很轻, 犹在倾听周遭的声音,而后才慢条斯理道:“……就说不明白了。” 外边女子娇笑打闹以及粗重的淫言媟语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这样的地方即便装饰得再光鲜, 也文雅不起来。 罗纨之两颊浮起尴尬的红晕。 她险些都忘记身在什么地方了,若谢三郎真轻佻起来,那岂不是也变成寻花问柳的狎客了? “三郎说的是。”罗纨之乖巧答道,但是眼睛却不老实地直瞟着门,还在努力琢磨如何在谢三郎眼皮底下开溜。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才符合这女郎坚韧不屈的性子。 谢昀笑了, 及时开口道:“千金楼鱼龙混杂, 你一女郎在这里不合适,若是遇到一二个胡搅蛮缠的, 南星是个蠢的……” “郎君我不蠢,我劝过娘子了!”南星立刻把脑袋伸进来为自己正名,但是很快就被苍怀“咚”猛敲了下,一把扯了出去。 “……你就是个蠢的。” 等两人乱糟糟出去,谢昀闭眼匀了下呼吸,才继续:“千金楼是严舟的产业,你初来乍到,选择和他做生意不是明智之举。” 这方是他想要提醒她的地方。 罗纨之听过严舟的大名,只是大商贾有那么多大生意,怎么会盯上她这点蝇头小利,谢三郎兴许只是不愿意让她和千金楼扯上关系,故意要吓唬她。 因为月娘的缘故,她并不会看不起这些伶人乐师,毕竟她自己也不是高贵的女郎。 但其他人就未必,尤其是谢家这样的顶级门阀。 “我是和雪娘子谈的,没有和他打交道。”罗纨之认真解释:“况且我们已经谈好了,雪娘子还答应给我付定金。” 她虽然是个新手,但也可以把事情处理好的。 谢昀看她这么坚持,便没有再说,这时候苍怀进来,说人已经快到了,谢昀有事要忙,就对罗纨之道:“天色要晚了,你回去吧。” 南星听见谢三郎的话马上在门口伶俐道:“我们这就回去!” 罗纨之带上幕篱,挑着人少僻静处下楼去,南星边走边在给她整理被挂在雕花上的纱幕。 其实千金楼也不乏女客,有些贵女闲来无事喜欢在这里看热闹,一般客人们不会轻易上前纠缠,也是怕惹来麻烦。 除非那真正权势煊赫又无法无天的人。 一间敞开的雅间里几名郎君正喝得起劲。 “王爷怎么不喝啊!在看什么呢?” “我瞧瞧我瞧瞧……欸!是个女郎,谁家女郎到千金楼还戴着幕篱的,这样神秘,该不会是来抓奸的吧?……王爷认识?” 常康王皇甫伋闷完杯子里的酒,用力擦了下嘴,往后靠着扶几,笑得浪荡:“是啊,有过一面之缘。” 纨绔们从他的笑容里品味出了深意,连忙涎着脸追问:“可是个姣丽佳人?” “何止,是个倾国绝色。”皇甫伋眯起眼。 “既然是如此美人,王爷怎么不下手?”知道他脾性的纨绔起哄。 皇甫伋惋惜道:“她有看门狗啊。” 几日后,罗纨之用雪娘子给的定金,让廖叔做出第一批货,足够千金楼挥霍几个晚上。 但这毕竟是新鲜物,罗纨之也不确定行不行得通,倘若不能令千金楼的客人满意,月娘的面子也不会好使,她这段时间的功夫就算是白费。 好在廖叔传回来的是个好消息,雪娘子用了她的彩光蜡烛博了眼球,每天晚上千金楼里都人满为患,一掷千金的纨绔叫嚷着要看一夜的舞。 所以,雪娘子加了三倍的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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