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娘子脸上堆笑,“老夫人待珍儿好,珍儿上回写信还说要我代为问好呢!” 老夫人笑着点头,又关心道:“那你家这几个女郎也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吧?我记得……咦,最小的九娘不在?” “九娘她病了,怕把病气过给老夫人,这才没过来。”罗家主咬着牙,努力扯起笑解释。 “哦。”老夫人理解,笑眯眯道:“年纪都到了,也该考虑考虑了!” 罗唯珊等女郎在老夫人的注视下都羞涩地低下头。 冯大娘子笑而不答。 他们都打算去建康了,怎么还能把女儿嫁在戈阳。 罗家拜寿后被侍从分男女席引开,老夫人身后的一位着宝蓝翻领袍的郎君怅然若失地站了起来。 “祖母……” 老夫人拉着他的手拍了拍,“急不得,我看那冯大娘子就没有急着嫁女。” “不是……”郎君脸发红,小声解释:“我、我是想说,她病了,我有点担心……” 老夫人叹道:“你从后门出去,仔细别给七郎瞧见了……” 十一郎大喜,“祖母,我去去就回!” 庾七郎远远都能瞧清十一郎的笑脸,不由皱起眉心。 “既明,我有事需要离开一下。” 谢昀收回目光,“何事着急?” 庾七郎不得佩服,“你先前说过要我家十一郎小心,我起初没放心上,近来才得知他先前被父亲罚出戈阳就是因为罗家九娘,谁知道他还不死心,这才说动了祖母要为他做主,还打算先斩后奏呢!我得去逮他回来!” 做主? 做什么主?! 苍怀在后面仿佛在听天书一样,半晌后才后知后觉起来。 罗娘子和庾十一郎都到这步啦? 他顿时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疼,胃也跟着烧起来。 要命,昨日他还信誓旦旦向郎君保证罗娘子一定是对他芳心暗许,要不然怎么会花大功夫做那么好吃的花糕巴巴送来,今日就一个大耳刮打他脸上。 他家郎君还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苍怀刚担心起来,就听见谢昀的声音传来。 “反正我也无事,一道吧。” 庾七郎“啊”了声,这也不是闲的没事能一起干的事,不过对方毕竟是谢昀,只有他任性的份,庾七郎没能拒绝,只好招呼人套了牛车一道去追庾十一郎。 庾十一郎先是去了罗府后角门,熟门熟路地敲门找人,但罗纨之并未在府上。 庾七郎奇道:“不是说病了吗?” 谢昀沉眸不语。 庾十一郎得了罗府婢女的指点,又乘着犊车赶去太白楼,那是戈阳有名的酒楼。 小二指了楼上,庾十一郎气息不稳地爬到二楼。 以屏风、垂帘分割出来的一间间雅间,最里面那间凭窗坐着一位简衣素钗的小娘子。 罗纨之即便不打扮,那模样也极为出挑的,庾十一郎的心狂跳了一阵,站在外面平息许久才抬脚往里去。 “九娘。” 罗纨之站起来,露出被伤的那半张脸,有些吃惊他会来此。 今日是他祖母的寿宴,大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去庾府,她才敢到太白楼来。 平日这处是非最多,她经过都要绕路而行,哪有闲情还能坐在这里边喝茶边等待。 庾十一郎在她的注视下,慌手慌脚解释:“我听你父亲说你病了,心里一着急就找去罗府,映柳说你出来给月娘买吃食了……” 话未说完,他的脸已经红透。 “今日也是我娘的诞辰……所以我出来给她买些菜肴。”罗纨之稍侧脸,解释:“我在家不小心划伤了脸,不好冲撞老夫人,这才称病不去。” 庾十一郎怜惜道:“无事的,祖母不会在意,你、我那有上好的膏药,沁凉芳香,可去疤不留痕,我拿给你……” “多谢十一郎,膏药家中也有。”罗纨之低下头,显出疏离。 “九娘……上次是我不好,你不要再生我气,好不好?”庾十一郎眼圈泛红,嗓音里露出少年人的脆弱,居然低声下气哀求她。 罗纨之亦是伤怀。 庾十一郎算待她很好的人,在她年幼弱小的时候多次出手相助,曾经……曾经她也有过一些期望。 直到庾家大房娘子明确告诉她,庾家绝不会娶罗家女,因为她们不配。 罗纨之略略失神,随后飞快地拧眉,把这段不快的记忆驱逐出去。 “十一郎,我没有生气。” 她轻声道:“我只是想明白了,令慈对你寄以厚望,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惹双亲失望。” “怎么就是不相干的人?”庾十一郎瞪大双眼,唇瓣蠕动了几下,“可是,可是祖母已经答应了我,她今日本来都想向你嫡母提起的,只是你没有来。” 罗纨之愕然,心快速跳了几下。 “这件事,令慈令尊可知道?” 庾十一郎又不作声。 只用眼睛可怜巴巴看着她,就好像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不用费心。 罗纨之了然,彻底避开脸,“十一郎也该回去了,别误了老夫人的寿宴。” 庾十一郎垂头丧气出来,还没排解心中郁闷,就给人当头搂紧脖子,待定睛一看,立刻吓得魂飞魄散。 “七、七哥?!” “好小子,阿娘阿父说过的话都当耳边风了,走走走!回去看我不揍你!” 庾七郎压着庾十一郎往外走,一时间忘记跟来的谢昀。 谢昀没有随他离去,反而示意苍怀撩起帘子,自己移步进入雅间。 罗纨之脸上不但有伤,还有难过,猝不及防都落入他眼中。 谢昀还从未见过这小娘子露出这样的神情,很陌生,让人心头略过一丝窒闷。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就是不舒服了。 “谢九郎?”罗纨之迟了一步才想起抬手捂住脸上的伤口,双眼圆瞪,看着第二个不速之客。 “怎么伤着了?”谢昀站在最远的地方,没有靠近的意思,语气冷淡。 “不小心划伤的……” “故意的?” 罗纨之此刻没心情和他周旋,破罐子破摔道:“郎君说是就是吧。” 女郎神情恹恹,仿佛被庾十一郎带走了生机与活气。 谢昀捻了捻手指,“你喜欢十一郎?” “不喜欢。” 对于想清楚的事,罗纨之是斩钉截铁,不留有余地。 她靠着窗边,窗外有一辆牛车正缓缓远去。 “那为何故意不去寿宴?” 是为他,还是为了庾十一郎? 谢昀都未察觉这一句话会令气氛变得紧张。 罗纨之有些吃惊。 诚然她是故意不去寿宴的,但她没料到九郎会出现,像是特意来寻她一样。 她委屈道:“我以为郎君是讨厌我了,这才不去……” 谢昀眼睛一跳,眼前的小女郎已经见光就亮,笑眼盈盈,又欢喜道: “原来郎君并不厌我呀?”
第10章 香囊 厌弃她? 倒也不至于。 谢昀只是还没看懂她。 “九郎,我做的槐花糕好吃吗?”罗纨之恢复如常,眼眸带笑。 “尚可。” 谢昀想起自己分一半出去后,苍怀等人吃完还恬不知耻地向他打听剩下一半,生怕他给浪费了。 虽然罗纨之只从谢昀口里得到两个字,但瞧她的笑容,只怕阳春三月的太阳都没有这般灿烂。 太白楼的小二提着客人点的菜上楼,冷不防被外面的侍卫拦下,哆嗦道:“是里头的娘子要的菜……” 罗纨之听见动静,及时应了声,抬脚就从谢昀身边走出,雅间有那么宽的地方可供她走,她偏要擦着他。 摇摆的袖子摩挲着他垂下的手臂,裙摆轻抚过他的腿侧。 雪白的脖颈自他眼下一过,留下一段幽香。 “辛苦你了。”罗纨之出去后便和小二聊起。 “不辛苦、不辛苦,这菜还是要趁热吃。”小二虽受了惊吓,但是见到美人还是不禁红了脸,细致耐心地叮嘱几道菜的品用方法。 谢昀紧随她走出,目光落在女郎背影上。 罗纨之今日没留披发,头发挽作双角髻,从后看就像两只黑色的猫耳。 她的脖颈纤长,初雪般嫩白,莹莹发亮,让人目光一时都挪不开。 谢昀捻了捻指尖。 不知道是不是和槐花糕一样软、甜。 “九郎。”罗纨之两手提起东西,不好遮脸,只能稍侧过身,不让他看见伤处,大眼睛瞅着他道:“我先回去了。” “嗯。”谢昀没有任何理由不让她走。 苍怀大感意外。 这就走了?都没待多久啊。 罗纨之盈盈一拜,迳自穿过让开的侍卫,下楼去。 谢昀站于二楼的栏杆边,往下看,罗纨之一次也没有回头,徒留单薄却窈窕的背影给他看。 庾家的寿宴让罗唯珊见了世面,回来少不了对罗纨之炫耀一番。 “谢九郎真是兰枝玉树,温文尔雅,只可惜妹妹没瞧见。” “不着急,只要他还没离开,总有机会。”罗纨之含笑回应,她脸上的伤疤已经淡得只剩一道浅粉。 罗家主为保住她这张脸,下了血本,才两天就养得她越发娇艳动人,罗唯珊多看她几眼都要气得呕血。 那雪颜膏昂贵,她求了几次阿父都没舍得给她,却因为她一爪子,便宜罗纨之了! “真不知羞!”罗唯珊气走。 过不了多久就到了戈阳的春祭。 戈阳有一条阳江滋润了两岸的土壤,是极为重要的水源,往年胡人不太猖狂的时候,太守都要领着各大世家以及一些百姓去阳江的源头行春祭礼。 最近外面闹得凶,都在说胡兵扰境,戈阳首当其冲,民心不稳,都琢磨着搬家。 一旦世家搬离,戈阳就会变得死气沉沉。 刘太守苦心经营才得以留任戈阳,早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不可能轻易挪窝,他不挪,当然也不想别人挪。 所以这个春祭他必办,不但要办,还要大办特办。 要让戈阳人知道胡人无碍,戈阳安全。 罗家人乘着牛车跟随队伍出城。 城门口车流络绎不绝。 不光是牛车,每家每户还带上自己的部曲家丁护卫,这么多人,光出城就要花一个时辰,若遇到争先后顺序的那就更拥堵。 罗纨之听见前面牛车里的罗唯珊抱怨不休,心里也觉得有些烦躁。 虽然还不到夏日,但是连日没有下雨,气温上升不少。 女郎们都换上了更轻薄的衣裳,摇起了刀扇。 可是车厢里没有流动的空气,再摇也只有闷热。 六娘用罗纨之送的香囊抵在鼻子下,深深嗅了几口才觉得舒坦了些。 “九妹妹,你的香囊里都放的什么呀,既好闻又能驱虫,每年这个时候就连哥哥们都要来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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