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见素慢慢将白芨的手松开,白芨害怕摔倒,便只拉住了她宽大的衣袖。 又走了一段路,眼前终是看到了光亮。 可李见素却不知怎地,忽然脚下一滑,如意连忙去拉,都没能拉住,便见她摔坐在地,疼得闷哼了一声。 如意与白芨弯身扶她。 李见素去揽如意肩膀的时候,在她后颈不重不轻按了一下,如意没有任何感觉,扶起她便朝外走。 然走了两步,眼看密道愈发明亮,如意脑中却忽然生出眩晕感,整个身子朝着墙壁的位置靠去。 这次换李见素将她揽住,白芨也立即上前帮忙,两人将如意缓缓扶坐在地。 “属下还有要事……耽搁不得……”此时的如意明显已经反应过来,方才的李见素是在做戏。 李见素宽慰道:“我知道,我没有将你穴位封死,只是刺了一下风府,待半个时辰之后,你便能恢复。” 她在如意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便起身带着白芨朝那光亮处走去。 今年的除夕,长安城南北的氛围极为割裂。 皇城在长安以北,而京中权贵也多居于北侧,便是皇帝下令不必避讳,要与百姓同乐,可真正到了除夕这日,但凡身戴官职者,也不敢在外大肆欢庆,合上府门如何,便不得而知。 而城南百姓居多,忙了整整一年,终于在今日与家人团聚,自是要上街好好热闹一番。 “我怎么瞧着今日城南比往年的人多?”一名坊卫巡逻时,看着满街道乌泱泱的人群,咋舌道。 他身旁另一坊卫,也累得捶着肩头,抱怨道:“可不是么,这人一多便容易生事,我这一个早上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两人正在闲聊,那边便传来几人争执的声音,似是因为其中一人踩了另一人的脚,那人还拒不道歉,两人便扭打起来,却又不慎撞倒了旁人,到了最后,便成混战。 今日这种事极多,各处坊卫的人手明显不够,南衙那边连金吾卫都要招架不住,便又从皇城往城南调派人手。 这会儿倒是庆幸今日没有宫宴,不然宫中再一忙碌,人手定会更加紧张。 戌时三刻,长安的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朱雀大街上,百姓齐聚,那足有三层楼阁之高的火树就在朱雀门外。 守城的侍卫看到那片攒动的人头,都不免感慨今年除夕怎会这般多人,然更多的还是期待观看即将绽放的火树。 延喜门外,停下来一辆马车。 守城侍卫上前询问,马车中递来一块令牌,侍卫看了一眼,连忙小跑到城门处,将令牌盛给一名禁军副率。 见是长公主的令牌,那副率大步朝马车走来。 按照皇城规矩,便是长公主回宫,也得例行检查,尤其此时已经天黑,长公主又未得宫中召见,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敢问长公主为何今晚忽然回宫?”那副率行完礼后,便开始寻问。 长公主道:“前些日子圣上染病,本宫便特地求净玄道长为圣上炼制仙丹,如今仙丹已经炼成,自然要立刻回宫献上。” 那副率朝侍卫招了招手,便有两人围着马车查验,他也撩开车帘,举着火把望着车中那三位身着道袍之人,单看那身材便知,皆是女子,可还是要按照规矩来盘问:“她们为何人?” 长公主道:“这是青山观的三位道长,今日与我一同入宫,便是要为圣上诵经祈福。” “为何要在此刻入宫祈福?”那副率又问。 净玄道长开口道:“今日乃除夕之日,四季轮回,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三朝同天,若能为今上祈福夸过子时,来年自得天人相佑,福寿绵长。” 那副率听得云里雾里,拧着眉头似是还有顾虑。 长公主直接搁下车帘,用那颇具威仪的语气道:“圣上曾说,本宫想何时回宫,便何时回宫,你若不信,差人去问。” 这副率朝那两个侍卫看,侍卫摇头表示毫无异样,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朝后退开,挥手放行。 今晚乃除夕之夜,他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反正城门这边放行也算合乎情理,至于长公主能否见到圣上,还要看宫门那边的禁军可愿放行。 马车穿过延喜门的瞬间,朱雀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响动,顿时火光漫天,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皇城内的侍卫们并无异样,只道是那火树燃放发出的光亮,然等了片刻,那火光丝毫未见,且愈发惹眼,将那皇城以南的天都照得通红。 很快,便有禁军跑来传讯。 “皇城戒严!皇城戒严!” 承天门外,神策军中尉拉住传话禁军询问缘由,才知是那火树倒塌,砸在了朱雀门上,顿时火光四溅,许多百姓还有那守城禁军皆因此而受伤。 城门起火,自然要先灭火,那朱雀大门因此打开,可就在这混乱之际,不知从何处涌来一批人,与那守城禁军开始厮杀。 那中尉听至此,一把将人松开,转身迈步走进承天门,立即下令严防死守,随后便派人前去大殿将此事禀报圣上。 长公主的马车来晚一步,停在承天门外,便是出示令牌,也无人开门。 那不远处的火光正在蔓延,喊杀声已然进入皇城。 在这边耗下去必然危险,长公主当机立断,朝驾车的道姑吩咐道:“既是不开,便去东宫!” 马车调转车头,又朝嘉福门驶去。 李濬今晚不知怎地,总觉得心绪不宁,他一早躺在榻上想要休息,却迟迟无法入睡,起身拿起一本游记,坐于灯下消磨时光。 忽地外间传来响动,赵内侍喘着粗气小跑入内。 “殿下,朱雀门出事了!” 赵内侍正与他说着,便又有侍者慌忙入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长公主今晚入宫,说要为圣上祈福,却被拦在了太极宫外,如今又要进东宫,请殿下明示,可要放行?” “皇姑母?”李濬对长公主也算了解,她向来不喜回宫,往年便是宫宴,也不会回来参加,今晚为何突然回宫,显然不同寻常,他蹙眉道,“可验了令牌?” 侍者将令牌呈上,“除长公主,还有四位道姑。” 李濬接过令牌,只看一眼便能确认无误,“去望台!” 很快,李濬便被推上望台,长公主与那四位道姑皆站在宫墙之下,便是此时天色已暗,李濬还是一眼认出了那道身影,“快开宫门!” 与此同时,安福门,景风门,乃至重玄门,皆已遭到暗袭,喊杀声已从皇城以南,扩散至各个方位。 甘露殿内,明黄色的床帐里传来一阵沙哑的低咳,“来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马常侍俯身上前,“陛下。” 床帐里皇帝哑着声道:“朕怎么听得那外间似有吵闹声?” 马常侍道:“回陛下,许是今日除夕,各处都在欢庆。” “咳咳……”皇帝感慨道,“好啊,百姓兴,天下兴,听到他们欢庆,朕才无愧于心。” 皇帝话音刚落,便听殿外传来王中尉的声音,“启禀陛下,皇城告急!” “什么?”皇帝一声震怒,重重拍在那龙榻之上,还未开口,便是一阵急咳,那沙哑撕裂的咳嗽声,让外间的王中尉听见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朱雀门上,李深望着城外的火光,英朗的面容上终是露出了深藏已久的欲望。 他回过头,手臂一挥,斩下一名禁军头颅,扔进火海。 他一面望着太极宫的方向,一面舔舐着唇角飞溅而来的血迹,“关城门——” 随着他一声震吼,脚下的城门被重重合上。 今日南衙调派了不少人手去各个坊间巡逻,此时皇城内的禁军俨然不是李深率领的这批精锐的对手,且那些禁军当中,竟还有人叛变。 至子刚过,李深便攻至太极宫外。 他坐在马上,朝那宫墙上的神策军中尉喊道:“我等得了密讯,奉旨入宫救驾,尔等还不速速开门?” “李深!”那中尉朝他啐了一口,“圣上好端端在宫中休息,何来救驾一词?” 两人喊话当中,一批人马从安福门的方向奔来,竟是那武宗三子李岐,他勒马停下,也朝上方喊道:“圣上遭北司宦臣软禁于甘露殿,我等今晚前来救驾,凡此刻听令者,日后皆暗救驾之功论赏!” “尔等乱臣贼子,休要胡言乱语!”那中尉厉声喝道。 很快,又有一批人马杀来,那中尉看清领头之人时,当场愣住。 墙下的李峻眯眼望着这熟悉的宫墙,什么也没说,只那眸中泛着渗人的寒光。 甘露殿内,马常侍搁着床帐,对皇帝转述到武宗长子李峻也在今晚谋逆之人当中时,皇帝气得又是一掌拍在榻上,“朕念他年少,一直叫人好生将他照看,他倒是好啊,什么时候与李深勾在一处……咳咳……竟然也动了谋逆之心!” 他急咳两声后,沉沉道:“朕倒是要看看,朕这一众兄弟孙侄里,还有谁在盼着朕死!”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快至寅时,太极宫外聚集的兵马越来越多,那中尉已然不再喊话,只冷冷望着墙下那片人影,寒冬腊月,那铠甲之内,早已被汗水浸湿。 半个时辰后,马常侍与皇帝禀报时,几乎快要站不稳,“陛下,他们开始硬攻了。” 皇帝半晌无声,最后只是问道:“若他们攻至殿内,你可会背叛朕?” 马常侍扑通一声跪在榻前,叩首道:“奴婢誓死跟随陛下!” 皇帝长叹一声,唤他起身。 谁人都能猜出,这场所谓的救驾,便是明晃晃的宫变,长安已经许久未曾有过如此杀戮,那皇城中的血腥味,令人闻着便心中生寒。 “圣上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本就该是那武宗之后来继位。”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传出此话的,很快宫内人心慌慌,几乎人人都知,此刻皇宫外正拼命攻入的人里,不止有那武宗的几位皇子,甚至还有李濬。 “就是那个棣王世子吗?”有位小宫女瞪大眼睛道。 另一宫女点头道:“就是他,你不是还说他模样英俊,强着要与他引路?” 那小宫女仿若天塌,半晌说不出话。 是啊,谁能想到,那个笑着在太后寿宴上送出亲手做的十道菜,言谈举止风趣幽默的世子李濬,竟然会这般凶残,带着那几位先帝子嗣攻城谋逆。 李濬的兵马虽然不多,但胜在精锐,比起宫中这些早就疏于实战的内侍而言,他的人异常凶狠,各个身姿魁梧,孔武有力,随着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攻势,宫门失手便只是时间问题。 火光终于照进太极宫,浓浓的血腥味在宫中弥漫开来。 四处都是尖叫与奔走声。 很快,宫内内侍便齐齐护在了甘露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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