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没有心思吃饭,也忘记了饥饿。 夙游奉命贴身伺候她,也是怕她施展巫术伤了自己。王府中到处都有祁桓的人,他的力量早已渗透到每个角落。 姜洄疲倦地闭上眼:“夙游,我不想当祁桓的禁脔,我想回南荒。” 今夜之后,他自可以如愿走上坦途大道,但那与她无关,祁桓不需要她,她而只想要自由。 夙游怔怔地看着她,酸涩从心底涌上了眼眶,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泪意。 这些日子,她也看明白了。祁司卿是真的深爱王姬,但这样沉重的感情,对王姬来说或许也是枷锁,让她只能被困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生于南荒的商梨,在玉京无法结果。 年年开花,年年凋落。 姜洄闭着眼,依稀听到了遥远的刀枪剑鸣,马蹄声令大地也为之震动。 但那声音却越来越近,这让她感觉到一丝不寻常之处。 姜洄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王府正门方向,下一刻便看到一队士兵阔步冲进园中。 姜洄霍然起身,神色戒备,但是待看清对方面容,顿时面露惊喜:“程大哥!” 带队前来的,正是烈风营的小将程锦年,当初小洄闯营救祁桓,便是他奉命将她拦在营外。 姜洄大喜过望,奔向程锦年,却发现站在程锦年身旁的青衣少年似曾相识,定睛一看,不由诧异惊呼道:“妙仪?” 那人正是洗去铅华乔装打扮的苏妙仪。 昔日仪态端方华贵娇美的苏家贵女,如今卸去钗环,换上了男装,看起来便是一个俊秀少年,与过去的苏妙仪判若两人。 苏妙仪上前握住姜洄的手,看到她消瘦的样子,不禁一阵心酸,哽咽着说道:“王姬……我来带你走。” 姜洄眼眶微热,强忍泪意问道:“你怎么来了?你现在出现在玉京太危险了,万一被人认出……” “那些不重要。”苏妙仪摇了摇头,她的目光看向姜洄身后的夙游,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夙游偷偷传信给我。” 姜洄讶然看向夙游。 苏妙仪说:“那日雪云驹把我送到烈风营,军营中的人都很照顾我,可是我一直没有得到你的消息,担心你出什么意外,就让程大哥送一封信到王府问候你,听祁司卿说你身体无恙,但是,我在上面看到夙游留下的暗号。” 苏妙仪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垂下眼眸,黯然神伤。 “当年,你父亲入狱时,夙游便是用这种方式传信给我,但是那时候,我没能帮你……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来。” 夙游对姜洄展颜一笑,眼泪却掉了下来:“王姬不是一直想回南荒吗?快走吧,趁现在,祁司卿还没回来……” 姜洄哽住了喉,她转身抱住了夙游,哑声说:“你和我一起走。” 在王府的三年,失去父亲的一年,默默陪着她的,始终是夙游。 夙游摇了摇头,不舍地抱了抱姜洄,却推开了她。 “我在这里出生,长大,这里有很多我的亲人好友……”夙游笑着说,“我虽然会很思念王姬,但我也不想离开他们。王姬……每一棵树都有自己的土壤,我在这里会开花结果的。你不用为我担心,祁司卿知道我是王姬在乎的人,不会杀我的。” 这个脸蛋圆圆的少女,笑起来总是让人心生欢喜,看似胸无城府,却有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 程锦年说道:“王姬,秦校尉正率军围守王城,我奉命护送你和苏小姐回南荒。” 姜洄环顾王府的繁华,淡淡一笑:“从今以后,就没有高襄王姬了,还是叫我姜洄吧。” 程锦年率军护送姜洄和苏妙仪出城,他看着马上的姜洄,问道:“真的不用让秦校尉撤军吗?他这么对你……” “他并不想伤害我,他只是想阻止我伤害自己。” 姜洄的话让程锦年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你为何要伤害自己?” 姜洄看了一眼身后的宫城,怅然道:“我与他之间……一言难尽。我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但我希望……他心中的道,能如愿。” 这一夜的玉京注定不太平,没有谁能分神去拦住这支烈风小队。 但是当姜洄策马来到城门口,还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恕!”姜洄戒备地望着城下的身影。 徐恕提着一盏孤灯,噙着笑望着马上的姜洄,丝毫未将程锦年等人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自然是无须放在眼里,因为身为一品异士,他一个人便是一支军队。 徐恕提灯徐行,靠近姜洄。 雪云驹似乎感受到了压迫感,发出低低的呜咽,不安地刨着蹄子。 “回去吧。”徐恕温声说道,语气不似威胁,但却让人心生颤栗。 “若我执意要走呢?”姜洄冷冷地俯视徐恕,往昔恩义,烟消云散,“你杀了我吧。” 徐恕摇了摇头,轻笑道:“我若杀了你,祁桓就没有弱点了。” 姜洄心头一紧,即便决意离开,她还是会因为祁桓而心痛。 “徐恕,你到底想做什么……”姜洄始终不明白,“你并不是贪恋权位之人,筹谋多年,难道你想要的当真是帝位吗?” “称帝的人不是我,而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徐恕微笑回道,“天亮之后,你也该拜见新帝了。” “弟弟?”姜洄一惊,“是谁?” “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再瞒着你了。”徐恕道,“我本是东夷人。” 姜洄顿时都明白了,那个男人温文尔雅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他对她说,他相信高襄王是清白的,风雨总会过去。 难怪他那么笃定高襄王无罪,因为躲在幕后操纵着所有人对她的父亲下杀手的,就是他们兄弟。 三年前夜宴台初遇,畅风楼偶遇,处处都是试探的痕迹。 而父亲过世后的那一次吊唁,是心怀愧疚,还是又一次的试探? 姜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我不会留在玉京,成为祁桓的掣肘,也不会让你如愿。”姜洄冷然道,“你大可以杀了我。” 徐恕笑道:“我没必要杀你,但可以从你身边的人开始杀起。” 他抬起手,修长的指尖指向姜洄身侧之人。 “先杀谁,苏妙仪,还是程锦年?”他笑得温柔,就像小时候姜洄跟他学习时,他会拿着各种果子逗她,问她更喜欢哪一种。 直到这一刻,姜洄才发现,徐恕确实和晏勋有五分的相似。 “没有回答,我就帮你选了。”徐恕将指尖移向了苏妙仪,“她对你来说,更重要吧。” ====
第56章 明真 徐恕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劲气自指尖发出直逼苏妙仪。 姜洄大惊失色,但已来不及出手救人——就算来得及,从一品异士手中抢回一条人命又谈何容易? 然而有一道身影率先一步掠出,挡在了苏妙仪身前,接下了那道攻击。 劲气被荡开,化为戾风,拂起张扬的墨发。 对付一个凡人,徐恕并未使出全力,而且这只是一个警告,因此他也未真正瞄准苏妙仪,却没想到,吊出了一只大老虎。 看着那双杀意腾腾的灰蓝眼眸,徐恕不由失笑:“人族相斗,你身为妖王,居然救人。而且站在你身后的,可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 “修彧……” 苏妙仪失神地看着修彧高大的背影,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出现。 修彧微微侧身,看向苏妙仪,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 他回过身来直面徐恕,冷然道:“我不管你们人族之间的纷争,苏妙仪是我的人,你想杀她,先过我这关!” 修彧的修为原相当于人族的一品巅峰,但是当年为杀高襄王,身受重伤,又遭苏淮瑛暗算,不得已断尾而逃,如今修为跌落至一二品之间,与徐恕交手,胜负犹未可知。 但是徐恕只有一人,只要修彧缠住了他,程锦年便可趁机送走姜洄和苏妙仪。 徐恕意识到这一点,缓缓皱起了眉头。 “我可以不杀苏妙仪。”徐恕不在乎退而求其次,“苏妙仪你带走,我还有其他人质。” 修彧眼神一动,刚要点头,便听到苏妙仪急道:“我不走!我要和姜洄在一起!” 这句话把姜洄和修彧的话都堵在了喉头。 修彧攥紧双拳,半晌苦笑了一声,对徐恕说道:“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我只能听她的。” 苏妙仪顿时怔住。 修彧深吸一口气,妖力鼓荡,白衣黑发,无风自扬,面容深邃俊美,身形高大挺拔,如巍巍雪山,昂然独立。 “妙妙……是我哄骗了你,让你失去了家人和依靠。”修彧背对着苏妙仪,声音清冷而沉重,“但我不后悔,因为我从没想过放过你。你因为我而失去的一切……我都会加倍补偿给你。” 杀姜晟,报父仇,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虽熟知人族礼法,却也弃如敝履,只凭一腔意气行事,没有为苏妙仪考虑过。 身为苏家嫡女的她,与妖族私通有染,将要面对多么严厉的苛责。 他知道,却不在乎。 她知道,也不在乎。 两个人的不在乎,却并非同一回事。是他将苏妙仪推入了深渊,这一年多闭关养伤,他无一日不思念,无一日不痛恨。 当日拼着重伤杀死姜晟后,苏淮瑛坐收渔利要杀他,告诉他那是苏妙仪的意思。 ——你隐瞒真实身份,哄骗她对你以身相许,难道你以为她知道真相后还会原谅你吗? ——你的存在是苏家的耻辱,与妖相恋只会为苏家招来灾祸,妙仪是娇贵无比的苏家嫡女,怎么可能跟你去南荒? 苏淮瑛字字诛心,让本已受伤的他心神失守,错漏百出,九死一生败走。 修彧不愿意相信苏妙仪的背叛,直到听说她要远嫁恭国,他才按捺不住伤势未愈就出关抢亲。 但是一看到她,修彧便又心软了,想了许多的狠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终于知道,苏妙仪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她既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未曾嫌弃他是妖。 只是她的家人不再将她视为荣耀,而是一种耻辱。 修彧不敢想象,自己闭关的这一年多里,她在家中承受了多少冷眼与唾骂…… 她因为他失去了家人,他便是她的家人。 她因为他失去了依靠,他也会是她的依靠。 为了苏妙仪,他甚至可以去救他最憎恨的仇敌之女。 修彧没有犹豫,果断地出手攻向徐恕。他深知这一品异士手段诡谲,一出手便用尽全力,只求速战速决。 九尾虎妖的妖力霸道至极,就是徐恕也感受到了压力。 眼看程锦年要带走姜洄,徐恕皱眉冷哼一声,避开了修彧的攻击,双手迅速结印,眼神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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