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恕回头看了一眼,眉梢一挑,笑着道:“恭喜二位了。” 修明不明白,疑惑问道:“为什么姐姐差点摔倒了,你还要恭喜她?” 徐恕笑道:“因为她腹中有宝宝了。” 修明惊喜地笑道:“那我岂不是要有弟弟妹妹了!” 徐恕忍俊不禁,耐心给小妖王解释了一句:“你若是叫她姐姐,那她腹中的孩子应该是你的侄子侄女。” 修明皱起秀气的眉毛,费劲地理着关系。 他才五岁,还是只小老虎,这都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思考的问题。 “那妙仪嫂嫂如果有了宝宝,该叫我什么呢?”他认真地问道。 徐恕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他堂堂明真巫圣,南荒贤者该回答的问题。 “我们到了。”徐恕岔开了话题,打了个响指,于指尖燃起一簇绿色的火苗,虽是小小的火团,却照亮了整个山洞。 姜洄失神地看着洞内的壁画,那不知用了什么灵草调制而成的颜料,竟过了千年依然鲜艳明亮,没有岁月的痕迹。 一幅幅壁画栩栩如生,记载了上古时期的一场场祭祀,而被拱卫其中的,是三个白色的身影。 “这便是当年的开明三巫。”徐恕指向壁画,“洞玄巫圣曾说,明真巫圣因窥伺天机,而被天道镇压,魂飞神灭,而烛幽巫圣回到过去,亦不知发生了何事,自此消失不见。但是神髓不会消失,只会以不同的形式存在。我在这里钻研数月,终于看懂了大半文字,这里的壁画,似乎是曾经的烛幽传人所留。” 姜洄说道:“洞玄巫圣自被创造之后,便被囚于开明神宫,她其实并不知道,巫圣死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如果这里的壁画所言是真,那么它讲了一个这样的故事。”徐恕娓娓道来,“几百年前,这里有一个隐世的巫族部落,他们的历代族长拥有奇特的能力,他们燃烧血液,进行特殊的仪式,便能看到过去,与亡者对话。这种能力,只流传于族长一脉,也只会传给族长的第一个孩子,不分男女。” 壁画上的族长确实有男有女。 姜洄看向徐恕:“所以,你和我的力量,都是来自于母亲。” 徐恕点了点头:“但是并非每个拥有巫圣之力的人,都能活到生下孩子。” 姜洄一怔,问道:“那巫圣之力……” “会从原先的宿体之中析出,神髓被宿主人魂的七情所牵引,飞向她最爱的那个人。” 姜洄闻言,脑中似黑夜中掠过惊雷,闪电霎时间照亮了一切隐藏于暗色的细节,曾经她疑惑过的瞬间,在此刻有了一个合理却更让她难以接受的解释。 她僵住了身体,猛然攥住了身旁祁桓的手,双手因震惊和激动而颤抖。 祁桓低头看她,却见她脸上骤然失去了血色,而泪水却夺眶而出。 “姜洄?”祁桓心头一紧,抬手去碰触她柔软而湿润的脸颊。 “祁桓……”姜洄的声音轻颤着,她抬起头看他,“如果我此刻便死去……我的神髓,必然会流入你体内……” 相伴多年,祁桓自然知道姜洄对他情深,但她的感情总是含蓄而克制,只有被他撩拨着脸红到极致,才会吐露出一字半句的旖旎之语。 而此刻,她却在人前毫不掩饰地说出她对他的情意,如此笃定而深沉。 但祁桓却因为她的话而心中一沉。 “你不会有事。”他知道,自己无法承受失去她。 姜洄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若我死了,而你拥有了回到过去的力量……你会回去吗?” 祁桓没有一丝的犹豫,便说:“不惜一切,我都会找到你。” 姜洄笑了,但眼中的悲痛却几乎要压垮她的意志。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她痛哭着紧紧抱住了祁桓,“不要回去,祁桓……十六岁的我,不会选择你……你会孤独地陷入黑暗和绝望……原来他爱的不是我……是小洄……一直都是小洄……” ——等到做完他想让我做的事,我再去见他。 小洄与她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这样说。 提灯夜行者,必迷失于黑暗。 终有一日,她亦会燃起烛幽台,以盛世太平与十六岁的自己交换。 换一个她等了许多年的人。 这一次,她要成为救他的那个人,在十六岁那年带他离开深渊,用所有的力气去爱他。 她要一个完整的祁桓。 但是小洄不知道,她无法陪他走到最后,她会死在他最爱她的那一年,而神髓因此流入他体内。 提灯夜行者,必迷失于黑暗。 两个迷失的人,在交错的时空里寻找着彼此,却永远只能看到彼此的背影。 他在孤寂中守望了一千多个日夜,看到的只有她冷漠的背影。 往事只流转于他一人眼眸,那些相爱的回忆,与她无关。 而心魔自此潜滋暗长。 直到与她成亲的那一夜,她自梦中醒来,亲吻他的唇角。 于她是开始,于他已是结局。 其实结局,早已写在了开始之前。
第61章 番外《齐还》 人总会是在一夕之间成长,然后顿悟,对于这个宇宙和你来说,时间是不存在的,时间无法改变什么,改变你的是经历,而教会你成长的是失去。 每一次结果都是从花凋开始。 这就是天道,有所得,必有所失。 当姜洄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那一年,她从祁桓手中接过的,不只是他的一颗心,还有整个天下。 日出的时候,她从梦中睁开了眼,晨曦漫上了湿润的眼睫,温暖了她的眼睛,却温暖不了怀中冰冷的身体。 她选择留在这个世界,独自一人去面对每一个没有他的日出, 她恍惚间懂得了失去一切的感受,也许当年经历了丧父之痛的姜洄,也和她一样的绝望,但却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她想……自己也许正在变得完整,变成祁桓喜欢的模样。 玉京崩毁之后,北域的灵气也随之枯竭。姜洄手握重兵,重整山河,迁都与中州,改国号周。 次年,二十岁的姜洄称帝,万千臣民叩首拜服。 但是自那以后,她便很少笑了。 在世人眼中,她是英勇智慧、杀伐决断的帝洄,她励精图治,夙兴夜寐,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混乱的八荒重归于稳定。 有烛九阴的援手,人族与妖族长达千年不死不休的混战终于消停。而对于修彧来说,他和姜洄之间互有杀父之仇,于情,无法互相原谅,但于理,为了各自的子民,他们都选择了放下。 修彧的心情更加复杂,因为他还有两个人质在天都。第一个自然是苏妙仪,她不愿意离开姜洄,她不希望姜洄总是孤独的一个人等待日出,至少在她最孤单的时候,她能陪在她身边。而且苏淮瑛已死,她便是苏家唯一的孩子了…… 苏妙仪心中渴望着自由,但对她来说,却永远有比自由更重要的东西。苏家倾尽心血栽培出来的贵女,也不只是一朵柔弱无依的娇花,她亦可以成为支撑家族的脊梁。 因此修彧只有眼巴巴地望着她入朝为官,成为姜洄最贴心的左膀右臂。她常常陪着姜洄商议政事,有时候通宵达旦,抵足而眠,有时候夜深出宫,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那只白猫便守在宫门外,等马车出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落到车顶上,听到她平缓的呼吸,才轻轻打开车窗,灵巧地窜了进去,挨着她温暖的身子趴下,用灰蓝色的漂亮眼睛望着她。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睁开了眼看他。 修彧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夺窗而出,却被苏妙仪按住了身子。 “你逃什么?”她低着头凝视他。 修彧挣扎了一下,便很快放弃了,他维持着猫的样子,心想这样大概会让她心软一些。 “我……怕你见了我不高兴。”他闷声说。 他是后来才知道,自己当年的欺骗对苏妙仪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对妖兽来说,欲总是重过情。那时候他心里想的,只是喜欢她,所以要占有她,却从来没有真正为她考虑过,她在乎的是什么。 所以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修彧的情窍开得太晚,真正懂得了情爱,才会患得患失,怕她生气、难过。 苏妙仪沉默了片刻,手上力道放轻了一些,她抬起一只手,拨弄车窗上的铁环,车窗便锁上了。 她没想放他走。 “我知道你在附近。”苏妙仪轻声说,“这窗本是可以锁上的……我是为你留的。” 修彧柔软的身子顿时僵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苏妙仪。 她穿着绯色的官袍,脱去了少女的稚气,也少了平时朝堂之上的威仪,清丽的眉眼含着温软的笑意看他。 修彧的心一下就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南荒妖王,就这么无所事事吗,夜夜在天都巡逻。”纤细的指尖在他浓密柔软的毛发间穿梭着,让他呼吸粗重了起来,身体也微微发颤。 情绪的起伏让他克制不住妖力的波动,下一刻猫身化为人形,高大的身躯让本就狭窄的车厢更显逼仄,把苏妙仪压在了角落。 “我……我想见你。”他小心翼翼地捏住她的手,眼眸浸着水色,翻涌着情潮。“妙妙……” 苏妙仪微仰着头与他对视,眼眸清澈明亮,不再是当年看着他便脸红羞涩的少女。 第一次见到修彧,是在苏家后院。那时候它还是猫身,受了重伤想要偷药,被侍卫发现了便要打杀,是她拦下了,将小猫放在了身边养着,悉心为他治病养伤,看着他的毛发与眼睛逐渐变得柔亮。 他并不喜欢她的亲近,她也不恼,猫猫冷傲是很正常的,而她很有耐心。 苏妙仪不知道修彧是何时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或许是因为日日怀中厮磨,或许是因为夜夜同床共枕,在他对她做些什么之前,她倒是先把对方上上下下都摸遍了。 第一次见到化为人形的修彧,是她与一名贵族男子相看回来。那一日父母安排她与旁人相看,她怕不自在,便把妙二也带上了。如今她已忘了那男子的姓名模样,大概是因为对方太过热情地献殷勤,反惹恼了她怀中的小猫,被抓挠出几道深深的血印。 苏妙仪再三赔礼道歉,送上了药膏,却始终态度坚决地护着“不懂事的小猫”。 那天夜里,她才知道,他不是不懂事,而是太懂事了。 他化成了人形,告诉她,他是受了伤的猫妖,为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留在她身边。又说了那男子一身腥臭之味,如何如何的劣迹斑斑,让她不要嫁给他…… 苏妙仪话也没听清楚,仰着头看修彧,脑中却嗡嗡响着,一幕幕尽是自己在他面前沐浴更衣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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