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那人方才答道: “有一具尸体,这人我认得,是族中的人。” “啊!有人杀人抛尸?”井边一时有些沸腾,几人心中惶惶。 “可这尸体有些古怪...你们先将他拉上去。” 井下的人发了话,很快便将尸体绑好,上面的几个一齐用力拉了上来。 于是他们很快便明白了,那人所说这尸体有古怪是何意。 胸口本该是心脏的地方却空空如也,不,该说是比空空如也更为可怖。那里分明嵌了一块方正的木牌,而这木牌,每一个砀夕族人都十分熟悉。 “拉我上去啊!” 井下的人一喊,上面几位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继续用力,可不料拉了一半,那人又叫了停。 “等等!井壁上好像有字!”接过上面递下来的蜡烛,那人仔细分辨着,只见那字也是一片嫣红,看上去是用血写成的。 “欺上瞒下,惑乱神听。雌雄不辨,阴阳不明。神之一怒,流血千里,祭天之日... “祭天之日怎么了?你快说啊!”有人催促道。 “祭天之日,定见分晓...” 念完这些,刚刚还威风堂堂的汉子不由得神情恍惚,由着众人将他拉上去,竟都忘了解开腰间的绳索,便直奔那尸体而去了。 “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雌雄不辨?什么神怒?” “这是谁的生辰牌,又怎会在这尸体上?” 几人议论轮间,老贾徒手将那生辰牌自尸体上剜了出来,虽然沁了血渍,可上面刻录的文字和图腾依旧清晰。 “这是个女子,生于四十三年前。你们可认得这荆花形状的标记?”那人指着生辰牌十分不显眼的一角说道。 然而大部分人对那荆花标记都十分陌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此刻只被老贾抖似筛糠的手指吓得心中不安。 “这标记代表了刻录此生辰牌的那位医师。”个子小小的一位突然开了口,神色有些凝重。 “没错,这医师我认得,他身份尊贵,只待在大祭司身边。” “三十八年前?老贾,你的意思不会是?”同样已至中年的男子计算着时间,不禁大骇。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这生辰牌正是大祭司的。”老贾沉声说道。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胡说!大祭司怎么可能是女子?” “别忘了,我们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大祭司!” “这怎么可能瞒得住?” “除非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先任大祭司便为她找好了一个替身...” “可大祭司所生的女儿是要被献祭给神灵的,他这样蒙蔽上天,一定会引来神罚!也许这些年我们族人的寿命越来越短,就与她有关?” 此话一出,众人皆陷入了沉默中,破败地小院瞬间死一般寂静。 “不是说,祭天大典,便见分晓...” ----
第90章 癫狂的计划 === 民间向来有句谚语,不怕八月晦日阴,就怕八月晦日晴,而今日偏是个日头高悬的大晴天。 皇室的祭天大典,如期举行。 日出前七刻,皇室宗亲,后宫嫔妃,文武百官,皆已列于进入御乾坛的最后一道门外,静候祭天仪式开始。 赵芥自然也在其中,而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庄妃。虽已不再年轻,但面容仍旧清丽,举止更是温雅,任谁都不会将她与砀夕族的大祭司联系到一起。 接下来便是鸣钟、天子入门、皇室宗亲及百官入门,等众人都走到御乾坛之下,皇上宣谕旨,其余人齐齐叩拜。 整个过程中,赵芥一直留意着庄妃的动向。可那人并无异常,一板一眼地按规矩执行着,甚至面上也无半点儿表情波动。赵芥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 可很快她便知道没错,因为她认得那人身上的味道。 当庄妃自赵芥面前经过时,那种湿漉漉的、腐朽的、让人觉得死气沉沉的味道,甚至让赵芥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那是燎烛曾频繁光顾的,属于大祭司疗伤密室中的味道。大抵是那里曾湮没过许多人的希望,赵芥自第一次进入的时候,便觉得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未曾想到今日在她的身上,又重新感受到了这种让自己刻入骨髓的味道。 御乾坛上,祭拜上苍的仪式很快结束了,正如皇后所说,接下来便是血脉相连的皇室宗亲进入华章大殿,在先祖灵位面前,记述这两年的功业建树,用国泰民安来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赵芥作为皇妃,虽无血脉也是宗亲,自然要进入大殿。她留意了一下,得此资格的,一共三十九人。太后、皇后、太子皆在其中,甚至还包括的庄妃诞下的皇子。那孩子年岁不大,看上去有些怯怯地。 当华章殿厚重的高门缓缓合上时,赵芥方知道,一切终于要开始了。 此刻大殿上除了皇上贴身伺候的大太监外,再无旁人,如果大祭司的目标是皇室血脉,那现在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仪式开始,大太监谨慎地燃着了祭桌上的香烛,然后将三柱清香奉于皇上手中。可皇上显得心不在焉地,一通陈词并不能算是慷慨激昂,甚至有些敷衍,而后便是带领众人上香叩拜。 只是片刻之后,那香燃烧的味道有些古怪。 赵芥望着身畔的人一个个脱力倒下,他们没有自己这般百毒不侵的体质,嗅到迷香,顷刻间便丧失了对抗的力量。 反应过来大事不好的众人陷入一阵慌乱,“来人”与“救驾”之声此起彼伏,可惜那声音越来越小,可惜无一人救得了驾。 而那位皇上,看上去也不需要谁来救。 此刻身着龙袍的人正依靠着大殿中雕龙画凤的梁柱坐在地上,虚浮的喘息声让赵芥知道他也中了毒,虽然他看上去依旧淡定,好像对一切早有预料。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喧闹,所以诸位也别费力了。你们哑着嗓子也喊不出声,外面的人也听不到。不过就算听到了也是无用,这大殿的重建是我一手督办的,自那时我便在这大殿中留了暗道。此刻那里面已经盛满炸药,只要点燃引线,这里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了,外面的人若敢上前,我立刻就会下令炸了这里。” 庄妃作为此刻唯一一个站着的人,缓缓漫步于大殿之中,随意俯视着这群这片国土上最高贵的人,轻声慢语地解释着。似乎觉得头上的金冠过于累赘,随手将其取了下来,不屑地丢在一旁。 而后,她的目光落在赵芥的脸上。 “周姑娘,今日的事本该与你无关,奈何你生错了时辰。” 赵芥叹了口气,这么快便被点到了名字,她干脆站了起来,袍袖一挥,便将那迷香斩断了。 赵芥再未隐瞒自己没有中毒的真相,反而缓缓朝那个面露错愕的人走去,顺便揭了脸上的假面。 “我不明白,这生辰怎么了?”她反问道。 那人一双凤眼很快便锁定了赵芥脸上的图腾,虽然那纹路此刻极淡,可依旧能看出振翅欲飞的蝶翼。 “燎烛。”庄妃突然笑了,好似这人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大祭司?最起码于我是的。”赵芥问道。 听到这个称呼,面前人的表情凝滞了片刻,便又很快化作一丝冷笑,她摇了摇头,“岂能算是第一次见面?别忘了,是谁允许你降生在这个世上,是谁让你成了现在的你。杀神,也想要挑战她的主人了?” 此刻那人的表情毫不似刚刚的温柔端庄,甚至有些狠厉起来,“我费力找了许久,才找到周依娆这般大凶之人,你偏用自己将她换了。不过这也让我才回过神儿来,你鬼面罗刹不是更能当得起这至凶之人?” “除了至凶之人,还有什么?”赵芥有些好奇。 “还有惊惧而死的少女心头之血,还有恰到好处的时日,还有这些人的命。”那人淡漠地扫了一眼伏在地上的众人。 可赵芥还是没有弄懂,她究竟目的何在。 “你到底想要什么?权势?地位?就算这里的人都死了,凭你砀夕族聊聊残躯,如何治国安天下?要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你说的这些,我都无意。”那人只是摇头,目光中似有宏愿,“但有句话你说错了,只要这里的人都死了,我砀夕族便可解开束缚多年的天罚,我只是要借这天下最鼎盛之运势,来改一改我族被困几百年的命运。到那时,我的族人都可以如常人一般生活,不再被孱弱的身体和短命的诅咒折磨。所谓祭天,便用这些人来祭吧。” 大祭司说的云淡风轻却又胸有成竹,好似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赵芥却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本就不信世间能有这般借运的手段,却又觉得讽刺。 “即使真的有天罚,那本就是因为砀夕族的蛊术残忍,罔顾人命而降临的,你却还妄想凭此践踏生命的杀伐之事来逆转族人的命运?最重要的,你可曾想过即使砀夕族真的逆天改命了,你的族人又该如何逃过这弑君之罪呢?” 大祭司摇了摇头,“你不明白。于我而言,于砀夕族而言,困我们几百年的枷锁只有天罚,再不惧其他。我寿命将至,这大概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燎烛,我知道你曾一心求死,不也是要逃脱这污浊的人世?今日我会与你们一同死在这里,身后事,便也与我无关了。” 听到这始作俑者已报了同归于尽的决心,无力挣扎的众人只觉再无生路,震怒的,斥责的,也只能凭白瞪大双眼,嗓子里甚至发不出一声呼救。那小少年挣扎着想要朝母亲爬过去,却被自己的父亲拦住了,轻轻抱在怀里。 于是,唯有那位皇上依旧如赵芥第一次见他时一样,从容地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全身的力量都用来抬起胳膊,一下一下地安抚着怀里的孩子。 赵芥突然有些好奇,指了指那人问道:“你要做这些,圣上知道吗?” “我选中他,是无意之举。他依附于我,却是孤注一掷。那时中原武林和我族斗得厉害,可族人本就势弱,躲躲藏藏支撑已是不易。唯有让那群不知餍足的恶人自顾不暇,才有可能求一条生路。” “于是你给先皇下了蛊,或许不止是先皇,你如何控制左右相的?总归把持朝堂,还颁了禁武令。”赵芥想通了。 “没错,能牵动整个武林的,只有朝堂。而他只是一个不得势的皇子,若想有机会为自己的前程一搏,只有我能帮他。” 大祭司虽没有言明,但她的意思赵芥已经懂了,皇上想必是知道的,虽然她不明白费心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又怎么肯任凭她将这一切亲手毁去呢? “时辰到了,若还有话,留到阴曹地府,我再与你说个够。”显然大祭司已经不像再与自己多言了,她对着赵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杀了你,是第一步。以至凶之人的血混入浸染少女怨气的心头血,才能镇住那所谓的真龙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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