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点了点头,又补上一句,“若非日夜渴慕,如月又怎能做出此等离经叛道之事。” “你的心思,我知道了。”齐二爷点了点头,“明晚这个时候,你去荷风台,我在那里等你。” 听得齐二爷的回答,不止是如月,花丛后的时锦都跟着愣了一愣。 然而,如月得了齐二爷的亲口允诺,欢天喜地得谢恩后便被他打发走了。 待得如月走出一段距离,齐二爷的脸肉眼可见得暗沉下来。他的眼中黑黢黢的,冷笑着望了如月离开的方向一眼,这才凉凉开口,“看够了没!” 时锦吓了一跳,咬着唇一步三挪般挪了出来。她脸上讪讪,只轻轻道,“二爷好眼力,奴婢刚过来,二爷就发现了。” 齐二爷转目望了眼两手空空的时锦,时锦赶忙手足无措道,“奴婢走半路想起来,二爷出门未穿外衫……” 齐墨璟没说话,只拿着气死风灯往回走。时锦没敢要回灯来,只一路小跑着追着二爷。 他的腿长,步子又大,往往迈一步时锦得跑两三步才能跟上。偏偏不巧,那本就光色惨白的气死风灯在途经一片假山石时,噗得一声儿,灭了个干净。 时锦天生怕黑,刚刚回去取衣裳,全凭一鼓作气。这会儿且不说天黑,光是周遭那嶙峋假山石就够她疑神疑鬼了,慌得她跑得更快了几分。 越是紧张便越是出错,她这一跑不打紧,脚下一个磕绊,整个人便跌倒在地。这下子,甭说惊慌,她的泪都快下来了。 好在齐二爷也在她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她慌手慌脚爬起来,赶忙追上二爷。不知二爷也看不清还是怎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时锦勉强算是跟上。 一路有惊无险回了清风院,知画果然还没回来。 正房灯火通明,时锦借着灯火,这才看清手掌上磨掉了一块皮来。 齐二爷似是想起什么,转身出了正房,吩咐道,“我再看会儿子书,没有吩咐,莫要进来。” 正合时锦的意思。她福了福身,应了句是,便回了耳房。 手掌上磨掉的皮还不打紧,顶多隐隐作痛,倒是膝盖上磕出的伤口有些狰狞。初时不觉,这会儿子掀开裤子,便觉得有些粗粝疼痛。 眼下倒不好寻药,时锦咬了咬唇,从床边的粗瓷茶壶中沥出些茶水来清洗了下伤口,又从簸箩中寻了一块干净细软的布来,将伤口包扎好。 待到处理完伤口,又净完手,恰逢知画回来。知画先是往书房溜达一圈,见并无要紧事,又来寻时锦。 瞧见时锦手上磋磨出来的一片红痕,她不由叹了一声,“你这忒也不小心!且等着,。我那边有以前二爷赏下的好药,分些与你倒也便(bian)宜。” 时锦一把拉住她,“无甚大碍,且不忙呢。” 沉吟了番,想要问那如月是何等人,到底不敢打探主子消息,又压下话头,堆笑道,“我摔得腿有些儿疼,好姐姐,今夜你依然值夜罢!” 知画自然没甚说的,让时锦好好休息,便提着心去服侍二爷了。 且说第二日一早,时锦待二爷走后,照常整理完二爷房间,这才兴冲冲往前院账房去。 今儿个是发月俸的日子。其他院子里都由当家奶奶亦或者管事嬷嬷先领回来分发给小丫鬟。偏二爷懒得管这些,院中亦无管事嬷嬷,小丫鬟们便养成了去账房支取月俸的做派。 “时锦是罢,这是你的月俸,统共纹银二两,在这里签字或者按个手印便可。”负责分派月银的账房先生是个年轻男子,眼见时锦面生,便好性儿得娓娓道来。 待到时锦将自己的名字签上,那账房先生更讶异了。 丫鬟中识字得本就不多,即便会写自己名姓的,也多是照猫画虎,不甚工整。却见时锦字中机锋有度,于圆润中又现刚强,竟是难得自成一派。 都道字如其人,这丫鬟,怕是颇通文墨! 不待账房先生细想,时锦取了自己那一份份例,又朝账房先生福了福身,这才带着银钱往回走。 她先会儿就跟大夫人那边的管事婆子报备,告了一天假,这才收拾着新做的衣衫,合计着去看望阿弟。 换下嫩绿夏衫,穿了一身不扎眼的荆钗麻裙,时锦收拾了个小包袱,跟织画和司棋打好招呼后就出了侯府角门。 侯府后街临肆,除却摆摊的小摊小贩,尚有酒楼、布坊、食肆、茶馆、书局……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时锦先是去药店配了足月的药,又买了些糕点吃食,这才赁了辆牛车往南市而去。 崔秀才家在颢京城南的平民区。那里的房屋绵延成片,多是矮小破旧之所,只偶有翻新宅子看着光鲜些。 时锦顺着记忆中的方向使拉着牛车的老汉左拐进第三个胡同,这才与了五个铜板,独身下车。 有相熟的街坊看到时锦上前搭话,时锦俱都笑着一一招呼。 “哎哟哟,崔姑娘,可是来看你表哥?”住在同一胡同的周婶儿看到时锦,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 “正是呢,顺带给阿弟带些药来。”时锦应了一句,走到第七扇黑漆斑驳的木门前,轻轻叩了叩门环。 不多会儿,内里便有个瘦高个儿的人来开门,是崔秀才。 乍一瞅见时锦,崔秀才颇是拘谨,赶忙让了时锦入内,便见周婶儿正向这边张望。 不好意思般朝周婶儿招呼一声,崔秀才赶忙关上了自家大门。 里间正在写字的崔时年听到自家阿姐的说话声儿,早就搁下毛笔,如乳燕投林一般扑了过来。 “阿姊!”时年抱着时锦的腿,一下子红了眼眶儿。 时锦心中也不好受。她摸了摸时年的头,“这些日子可好?犯病没?有没有听话?” 崔秀才见这一对姐弟有一堆话儿要说,赶忙上前笑道,“进屋说去,站在院中作甚!” 时锦不由感激般笑了下,牵着时年的手,带着他一齐进了正屋。 这崔秀才家颇为局促,卧室书房自成一体,时锦一进屋,便瞧见崔秀才晾在衣架上的里衣。 崔秀才显是也瞧见了,赶忙将那身缀着补丁的里衣丢入了床内。 第17章 探亲 时锦转过头,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桌面上,这才朝崔秀才恭恭谨谨福了福身,“阿弟多得先生照顾,时锦这厢谢过了。” 虽对外宣称两人是姑表关系,但到底是外八服的交情,私下里时锦唤他先生。 崔秀才哪里肯受时锦的礼,赶忙错开身,“时锦姑娘客气了。昔日家母生病,多得姑娘照看,倒是小生该道声感谢才是。” 两人客气完毕,时锦瞅见桌面宣纸上阿弟写的一手小楷,比之之前竟是大有进益,更是深知崔秀才对自家阿弟用心良多。 细细为阿弟把了脉,又听崔秀才念及阿弟近日生活起居,时锦面上的笑便又多了两分。 她将买药和吃食剩下的钱自荷包中拿出,置于桌面上,“这里还有三百余钱,算作阿弟的伙食费,劳先生费心了。” 崔秀才哪里肯收,只将那钱推回,“不值当什么!我现在讨了份教书先生的值,勉强能糊口。先时姑娘留在这里的银钱尚有富余,倒不必另加。” 时锦见崔秀才言辞恳切,话中并未有不满,便也不再坚持,只将那做与两人的簇新衣裳拿出来,让两人试着可否合身。 因着男女大防,她自出了屋去,守在门边,等着两人换好。 时年自然欢喜不已,当下便被崔秀才帮着换了崭新衣裳,开心得拿着糕点,坐在桌边等秀才。 崔秀才那身衣裳是用石青缂丝布料所做,打眼并不显华丽,但却是花纹暗绣,又做成儒生交领长襟模样,穿上去颇是精神洒脱。 缓缓打开门,时锦一转头,便看到穿着簇新衣裳的秀才。 崔秀才的长相本就儒雅,兼之一身书卷气息,穿上这身衣裳,更是神采焕发,颇是不俗。 时锦见他上身的这衣裳不大不小,正合身,不由得便有些满意起来。不由分说,将崔秀才换下的那身长衫上的破洞补好,又将两人的衣裳浣洗过,时锦这才在崔秀才再三要求下停了手头的活儿,想着给一大一小做些吃食来补补身体。 “且歇歇吧!难得休息一天,倒不如多陪陪年哥儿。”崔秀才笑她,“外七街那边的当阳桥边新开了一家云吞摊子,委实是好味道,连些富贵人家的嬷嬷丫鬟也都喜欢买上一碗带给府里。我跟年哥儿今儿本打算出去尝尝鲜,你这也算得是有口福了!” 时锦听罢,也觉便(bian)宜,当下理了理衣裳,牵了时年的手,随着崔秀才一齐出了门子。 时年喜不自禁,一手牵着阿姊,一手牵着秀才,一路往前。他虽仍有些咳嗽,但到底天暖日深,身体尚可。 走出胡同,转至大道,时锦顿时便有些眼花缭乱起来。 城南虽物阜不丰,但却多了起子富贵人家难得的烟火气。有杂耍、糖葫芦、绿豆糕、胭脂水粉、彩帕布头、日常百货、米粮酒肉……不一而足。 虽都不是什么顶顶值钱的好物件儿,却是时锦难得的放松时刻。 时年显然兴奋极了,指着草编的蚱蜢想要买,时锦笑他,“往日里我给你做的玩具不好吗?偏偏喜欢这个。” 时年看看阿姊,又看看蚱蜢,两厢为难。 崔秀才却是笑道,“难得放松一下子,别太苛求了。” 说罢,他竟是递了一文钱给那卖草编的老头儿,挑了一只威武雄壮的蚱蜢给时年。 时年欢欢喜喜接过,直叫时锦无可奈何。有心把钱还给崔秀才,到底觉得那般有些生分,便暂且压下心事不表。 一路行来,越接近当阳桥,周遭儿越是野趣十足。 这桥边一带,绿柳成荫,又有河流穿桥而过,远远望去,便见桥边一株经年大柳树下摆着些桌椅板凳,有食客正端着碗进食。 有那没座位的,端着碗子席地而坐,倒是颇为自得。 时锦不由得便生出些出外踏青的兴头。三人缓缓而至,就见那做云吞的是个年轻小娘子,此时正手脚麻利得包着云吞。 坐在靠河一桌的锦衣公子摇着扇子戳了戳身边的朋友,“咦?来了个好生标致的小娘子,天逸你且瞅瞅。” 那边背对着时锦的齐天逸一转头,便看见粗布荆裙的时锦和崔秀才,并他们手中的一个半大孩子。 齐天逸愣了下,他也算博闻强识,只一眼,便认出那女子是二叔院子里的丫鬟,亦是在荷风台花池中有一面之缘的女子。 似是有所感,时锦转过头来,便看到齐天逸正瞧着这里。她朝崔秀才说了声儿,便绕过几张桌面,来到齐天逸面前,福了福身,“请二公子安。” 那锦衣公子不由奇道,“你认识他?”说罢,指了指齐天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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