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监却是急得满脑门汗,“陛下这会儿正等您进去,神医快随奴才进去罢。” 他这话儿一出,登时招了青禾长公主的目光。 她往这边扫了一眼,恰可见贺神医一身轻袍广袖,格外仙风道骨。 贺神医略略施了一礼,便想入内,却被青禾长公主唤住,“神医,且留步!” 贺神医脚步一顿,垂手侍立一侧。 “不知长公主有何指教?” 青禾长公主绕着贺神医转了一遭,又回到他跟前,目光颇有些居高临下,“本宫要见皇兄,不知贺神医可带我进去?” “陛下的事儿,请恕在下不能做主。”贺神医目色恭谨得回绝道。 青禾长公主却意味深长般扫了他一眼,声音压低,只能两人听见,“贺神医,你不老实。” 她眼中闪过些意味不明的光,“姜矜的钟情,是本公主亲手奉上的。不独太子,本宫也很清楚那药的底细。你既能让张贵妃成为补益的良药,缘何对一个区区良媛百般包庇?” “莫不是?”她捂了唇,只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弯着,“神医与那小贱人有何苟且?” 听得青禾长公主的话儿,贺怀远往远处迈开一步,拉开二人间的距离,声音依然恭谨如常,“长公主,贺某一介布衣,名声儿良莠自不放在心上,你这般辱及良媛名声儿,怕是不妥。” 长公主见他有恃无恐,心下自带了几分恼怒。 然而,还不待她发作,贺怀远却又掠过一眼,望向远处的目光意有所指,“前几日,听得幽篁馆闹了鼠患,有一只耗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是欺到益昌郡主头上。长公主此番而来,莫不是与那只害人性命的耗子求情?公主莫要忘了,郡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完,径直往内殿而去,独留青禾长公主面上惊疑不定。 . 另一边。 五皇子亲去幽篁馆拜见先太子。 幽篁幽篁,曲径通幽。这幽篁馆清寂雅致,却也寂寥得紧。 瞧着满地枯败,萧笉轻叹口气,迈步走向于后庭院石桌畔枯坐的萧策。 “大哥,我来看你了。”萧笉声音扬了扬,道。 萧策却好似未闻,双眸仍微微阖着,不去理会聒噪的胜利者。 萧笉却是丝毫未将萧策的冷淡放在眼里,他于另一个石凳上坐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疮痍。 “大哥这又是何必?拿院子中的花草撒气,瞧着可不像大哥的做派。”萧笉又笑了下,“我今儿个来,是为一件事。” 萧策终于凝目瞧向他了。 他扯了扯嘴角,“我倒是小瞧了你。” “大哥的话儿,笉不敢苟同。是笉小瞧了大哥。”他手指按在膝盖上微点,声音却轻快,“大哥何苦?夜半钻了狗洞去寻益昌郡主,怎么?想要瞧一瞧什么叫做等闲变却故人心?” 萧策不想五皇子竟说出这般话来,当下面色一变,“是益昌告诉你的?!” “大哥是否太高估了自己的人品?”萧笉面上又含了笑,“我现下忙得紧,哪里顾得上废太子的一言一行?不过是这幽篁馆的人瞧不惯你,便遣了人与我送信罢了。” 他这话委实意蕴深厚,萧策面上顿时阴晴不定,脑海中一个个人影闪过,不知是谁出卖了自己。 “是谁?张大元,还是小卓子?”萧策最终还是开了口。 五皇子萧笉却意态从容得从怀中捏出一个信封儿来,“大哥有心怀疑这些太监,不若先将这合离书签了。”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侍从也跟着奉上纸墨笔砚。 萧策似是不敢置信,仍带着一丝愣怔揭开那信封,便见一张薄薄的纸面上是凌氏那娟美清秀的字迹: “妻凌氏多年无所出,与太子萧策恩爱两生疑,如劳燕各自纷飞,情谊皆散如飞絮,奈何前恩难续。今恭请合离,待得来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寥寥数行,道尽夫妻情分,又有凌氏手书闺名及随身小印,凉薄如斯。 萧策捏着那片薄纸,双目赤红,眼中仍有不可置信,“竟是凌氏叛我!” 他呵呵冷笑,双目直视萧笉,“她究竟何时,生了反心?!” “大约,”萧笉目色含笑,似是回忆起那年夜宴,“益昌郡主宫宴倾城一舞为君故,大哥满目皆是新人笑吧。” 萧策不由得后退一步,似是不敢置信,凌氏连这点微末小事都放在心上。 他嗓音带了些嘶哑,“益昌和陈栋,也是她……?” “确然。”萧笉双目露了些怀念,“只是她手段尚显稚嫩,是皇弟我又帮衬着推了她一把。这般说来,还要多谢大哥你的刚愎自用,凌氏倒向我,甚至不惜毁了你,只为求取一纸合离书。这般小小愿望,我又怎会不允她?” 萧策直恨得咬牙切齿。 他多年谋划,不想却被五皇子后来者居上。原以为只是自己时运不济,却不想竟是连枕边人都倒向了老五。 “想要合离?告诉凌氏,他做梦!本太子便是连下地狱都要拖着她一起!”萧策将那张薄纸撕碎,随手一扬,碎纸随风而起,委实可笑又可悲得紧。 萧笉却是面无表情得瞧着纷纷扬扬的纸屑,目光落在萧策身上时,又带了些怜悯,“大哥,现下可不是你逞强的时候了。父皇册立太子的诏书不日便会昭告天下,你又何苦拖着凌氏不放?” 第245章 册立新太子 他目色微微示意,一畔的侍从便又取了一份合离书来,另两人则压着萧策,想要逼迫他在那合离书上画上名字。 萧策被人按头压着,那手却拼命伸展开来,不肯握笔。 浓重的墨汁泅开一团,萧策手上的青筋也跟着暴起,猛然推翻一侧的人,又在那名侍从的腿窝处递上一脚。 萧笉眼见着萧策不识好歹,当下迅疾如风般站起,只手肘部微微使力,便将萧策的胳膊卸下。 软哒哒的胳膊下垂着,萧策的面目上俱是被羞辱后的赤红,“萧笉小儿!活该你当年断腿!我只恨母后当年没有将你一击必杀,竟容你苟延残喘至今!” 萧笉的目光霎时变冷,凝视着萧策的目光仿佛在瞧一个死人。 他呵然冷笑,“那件事,果然是你们母子的手笔。” 任由那两名侍从压住萧策,他微微侧目,“既来了,那便出来罢。” 随着他的话落,凌氏自拐角处袅袅走来。 许是今儿个欢喜,她着一身明丽金红两色拼接长裙。腰间掌宽的金色束腰更是衬得纤腰盈握,分外惹人遐思。 凌氏一步步走近,只那目光半分也未施舍给太子萧策,反倒冲着萧笉盈盈一拜,“见过五皇子。” 萧笉唇角含笑,“皇嫂不必多礼。” “礼数还是要守的,”凌氏却是拨了拨耳畔金铃耳坠,“毕竟,过了今日,臣女便只是臣女,再不是大邺太子妃了。” “凌氏!你敢!”萧策怒吼。 凌氏目色冷淡得瞧他一眼,“太子可还记得臣女这件衣裳?当年花灯节上初见,臣女便是一身红裙张扬。太子可还记得,当年说的话儿?” 她唇角勾起冷淡的弧度,目光直直瞧着他。 萧策目光瑟缩了下。 他说,“若得凌氏女,可弃三千娇娥。” 眼见着萧策似是回忆起当年的话儿,她轻抚了抚鬓边,丝毫不予他反悔的机会,提起石桌上的笔,再次寻了张纸笺,将先时被萧策污了的合离书重新誊抄一遍。 “我是不会签字的!”萧策梗着脖子道。 然而,凌氏却只是莞尔一笑。她双睫轻垂,眼缝微眯,“太子不知,臣女为了等这一日,亲自临摹过多少遍您的字迹。太子既不肯亲书,自由臣女代劳。想必,五皇子不会多说什么。” 萧笉含笑应道,“自然。” 萧策听得这两人一唱一和,气得恨不得站起身子撕了这两人。奈何他现在被缚着,胳膊又脱力,整个人便如困兽之斗,不足为惧。 凌氏很快便写完合离书,又摩着萧策的字迹写上名姓儿,这才抬了他的手按了朱泥,摁在那合离书上。 萧策几次三番想要将凌氏撞出去,却被身后的侍从挡了回去。 凌氏捏了那合离书,最后瞧了一眼萧策,“咱们以后,各自安好。太子好生珍重。” 萧策咒骂之声儿不绝,萧笉却一把抓住了他头顶发髻,迫他仰头瞧着自己。 “凌氏的事儿了了。咱们的账,是不是爷该好好儿了结了?”萧笉声音泛寒,双眸宛似结了冰,格外沁凉。 . 天元三十四年春。 天元帝册立五皇子萧笉为太子,入主东宫,协理朝堂事宜。 当这件事传入纳达尔时,时锦正在熬药。 天气越来越热,她仍穿着厚厚的羌戎长袄,指尖却仍是冰凉一片。 浓烈的苦味在整个帐篷里蔓延着,将木枝一边戴着面巾一边与时锦道,“你这药也忒难闻了些。也就多亥信你,竟让玄鹄喝这么难喝的药。” “良药苦口,多亥也是见玄鹄的病有了起色,不然又哪里肯喂这苦药?”时锦笑眯眯道,“我还有美容养颜的方子,你要不要试一试?” “还是算了吧,我是无福消受!”将木枝叹了口气,“这大邺换了新太子,也不知会不会如以前一样瞧不起我们羌戎人?” “怎的?以前的太子瞧不起羌戎么?”时锦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大约是大邺国富兵强的缘由,又对我们羌戎敌意颇深,每每开了自由通商的先例,又会因着各色缘由废弃这些先例。羌戎人大都逐水草而居,不善农事,想要粮食,便只能花大价钱去买。这倒还好,逢上食不果腹的年岁,便格外难熬。因是有些野心大的王庭便屡次发动战乱,想要从中牟利。” 将木枝将其中的利弊细细道来,“眼下我兄长与父汗都有倒向杜尔勒的意思,杜尔勒狼子野心,绝不会屈居草原一隅,羌戎这里,怕是要不平静了。” 时锦听她这般说,探手捂住了她的手掌。将木枝的手掌有着常年放牧牛羊的粗糙,她叹口气,言道,“草原上的事我确然不知晓。只五皇子,我有幸在青堰赈灾时见过。他是位一心为民的好君主。希望他将来能改变羌戎与大邺的未来。” “但愿如此。”将木枝没有多说,眼下康仕诚在纳达尔动作频频,明眼人便能瞧出,他想将杜尔勒、云中、巫里还有纳达尔联合起来。前三个王庭大都与闻人王府沆瀣一气,纳达尔明明置身事外,可若搅入这滩浑水,怕是战火不断。 两人一起熬好药,时锦待那药晾得差不多了,才嘱将木枝将药捎给玄鹄。 她见过玄鹄几次,斯斯文文的小姑娘,每日里被病痛折磨着,大多时候竟是连下地都不成。 现在喝了一段时间她配的药,据说每日里能下地两三个小时,可见是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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