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正欲起身,冷不防花园入口处传来一道带着些沙哑的男子声音,“哟!今儿个竟是喝上酒了!难不成有什么喜事?” 他这话一边说着,月拱形花门那边便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儿。 时锦微微抬头望去,正看见几个市井打扮的男子吊儿郎当得走进来,往着石桌那边觑了一眼,正正瞧见为时年夹菜的时锦。 为首的男子眼睛忽的一亮,疾步往石卓边走,“这个便是齐府二爷的外室?瞧着也还好,怎的便勾着爷们儿不回家的?” 他言罢便想探手往时锦手上抓去。 凉舟霍得一下猛地站了起来,“魏九,你莫要欺人太甚!” 往日里他们对这些人百般忍让也便罢了,可今儿个都欺到了女主子身上,凉舟恨不得直接将他们揍上一顿方才解气。 “哟呵!狗奴才还没被打够不是?!”被称作魏九的人双目一瞪,随手一个招呼,便想拉着周遭的人一拥而上。 时锦眼中带了些凉意,她将筷子往桌面上一掷,惯日里温婉可亲的声儿不由得跟着扬了几分,“住手!” 魏九原还怒气冲冲,可听到时锦的声儿,不由得又添了几分兴味,抬目望着时锦。 时锦站起身,下巴微扬,“敢问各位,你们可是侯府的老夫人遣来折辱我崔家的?” 魏九本就是被齐府管家赏了几个钱盯梢的。只他这些时日见着时年软弱可欺,又觉着这外室怕是招了老夫人的怒,那胆子便一日比一日张狂。 眼下被时锦这般一问,他只冷笑了声儿,“便是老夫人未曾让咱们折辱你,你一个不受宠的外室,又能奈我们如何?” 他说着,又瞧了身后的兄弟们一眼,与他们一道儿哈哈笑出了声儿。 既知是这几人自作主张,时锦心中便有了些数。 她面上带了些笑,明眸低垂,唇角微扬,说出来的话儿委实和气无比,“老夫人既知齐府二爷受我蛊惑,特特遣了你们盯住我阿弟,你们又缘何以为,我失宠了?”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嘴角的笑更显得亲切了些,“魏……兄弟怕是不知,二爷已随我一道回了颢京。你说,若是二爷知晓我阿弟被一群市井混混缠上,会不会找你们麻烦?” 果然,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时锦倒是不介意打着二爷的名义为虎作伥。 魏九听得二爷回了京,那面上的神色便跟着变了变。他的言语早已不复适才的强横,只犹豫着逞强道,“怕、怕什么!咱们身后有侯府老夫人,难不成,齐家二爷敢跟自己的母亲叫板?!” 他这话儿一出,月拱形花门那边便传来一道冷斥,“魏九!不得无礼!” 时锦再次瞧将过去,便见又一身着靖安侯府管家服饰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般走了过来。 他原斥着魏九时横眉冷目的,可在瞧见时锦时,那脚步登时带了几分拘谨,亦步亦趋得行至时锦面前,深深鞠下躬去。 “老夫人知您回了颢京,特特遣老奴请您过府一叙。”管家的姿态放的很低。旁人不知二爷脾性,他却清楚得紧。 时锦先时在侯府时,自是见过这个管家。 见管家躬身而拜,她倒不着急了,只慢悠悠就着石凳坐下,“你我也算故人,自不该这般行礼。只时锦有一事不明,还望管家解惑。” 她抬眼望了望这座庭院,目光在折损的花枝上流连一番,复又转眸望向那管家,“老夫人可曾说过,打砸了时锦的家?” 齐管家汗如雨下。 他略略摇了摇头,“未曾。” “那老夫人可说过,由着这些人欺负我阿弟?” “……未曾。” “那倒是奇了,齐管家倒是说说,这些人是仗了谁的势,竟敢这般张狂?”时锦似笑非笑得望向俯首屈膝的官家。 齐管家吓得一个哆嗦,径直跪在了地面上,“是老奴监察不利,还望姑娘海涵……” 他面上冷汗涔涔,这件事若是传入齐二爷耳中,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哦~~~原来是齐管家~”时锦颇有些恍然大悟的模样。 她十指纤纤,微微勾了勾自己耳侧的鬓发,笑得纯真无害,“既此事乃齐管家一人为之,时锦自然要讨个说法,方能解心头之气。” 齐管家听时锦这般说,当下便埋深了头,不敢与上方直视。 魏九此时哪里还不明白,眼前的女子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他不由得带着众兄弟一道儿跪了下去,面朝齐管家,“舅舅,大不了一道儿挨罚,你放心,这件事决计牵扯不到你身上!” 时锦眸光微闪,原来还是舅甥关系啊! “住口!莫要胡言乱语!”齐管家赶忙斥了魏九一句,紧接着,便见时锦起身,一步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阿弟,凉舟,抄家伙!”时锦冷喝,“出气!” 时年从未想过,自己阿姊这般威武雄壮过,当下摩拳擦掌地直起身子,从花园一角搬了个铁锹而来。 凉舟也不差,径直取了一根三指粗的木棍,一步步走将而来。 第275章 自请为妾 魏九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 他抱着头,浑身的肉被铁锹和木棍砸下去,整个人都疼得直想打滚。 可再一瞧舅舅那怒瞪着的眼睛,他心中的怒气便不敢发泄出来。 时锦端坐石桌旁,一边用饭,一边瞧着自家阿弟和凉舟对着那一群人拳打脚踢。 两人最近委实压抑坏了,如此这般出出气倒还好。 一时间,整个院落里惨叫哀嚎之声儿不绝,听着倒好似入了屠夫的宰场。 时锦蹙了眉,只觉着这些人聒噪得紧。 她便又吩咐了花楹取了破布塞入这些人口中,果然,声音比刚才轻省了不少。 待得魏九如个猪头般倒在地上,她这才轻咳了声儿,眼中隐隐带了些笑意,“阿弟、凉舟,眼下齐管家在这里,咱们也该给几分薄面,你们若是手酸了,那便罢了吧。” 时年第一回体会到粗鄙的好处。他原就是个读书的,向来喜欢以理服人,可对这些市井泼皮,倒是实打实地揍上一顿,比什么口诛笔伐要畅快的多。 他又踢了一角魏九的屁股,这才带着些意犹未尽,转坐在时锦身侧。 齐管家却是个识好歹的。二爷的性子他知道,最是护短不过。 若是没有时锦这般横插一脚,哪日里被二爷万般刁难才是真真儿得不偿失。 他摸了摸头上的虚汗,“姑娘教训的是。改日里我一定好好儿教训他!只现下老夫人正候着您,您看……” 他原便为请时锦过府一叙,谁知自己不过数日未来,魏九便将时锦家人得罪了个遍。 “倒是不忙……”时锦瞧魏九一眼,又赶忙转过头去。 委实是这人脸上仿若开了染料铺,青紫红白蓝黑黄,真真儿是吓人的紧。 “你这外甥将我家宅院毁成这样儿,齐管家倒是说说,该如何赔偿才是。”她转头望向周遭宅院,颇有些惋惜模样。 “就拿魏九砸碎的碗来说,许多都是二爷亲自送来的珍品,哪一件又不是价值百金?便是连这院中的树木,也是二爷亲自浇灌培育,齐管家又觉着如何赔偿,才算合适?” 她这话儿委实没甚道理,只齐管家又辩驳不得。 “赔、赔、自然是赔的……”齐管家面上带着些讨好的笑,“只您也知道,魏九家不过是寻常人家,这般多金银,委实一时拿不出来。您瞧瞧,可否将他与他这一帮兄弟卖给您,权作抵资?”那管家盘算极快,登时便提出这般解决之道。 “久久……”魏九可怜巴巴得蹭到齐管家跟前,一双松动的门牙露着风,颇有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样儿。 “我要他们这些莽汉做什么!”时锦却是蹙了蹙眉,“吃的多,还无甚用处。” 被嫌弃的魏九和一帮兄弟:…… “您说的是,不若如此,您先随着老奴去见老夫人,待得得空,咱们再具体商议如何赔偿的事儿,可好?”齐管家再次旧话重提。 眼下已然教训了魏九一行人,时锦心中的火气自然去了七七八八。 她目光逡巡一遭,望了周遭众人一眼,这才勉为其难道,“那便如此罢!只赔偿一事,还需管家操心劳力,待得二爷来了,若是为着此事发怒,咱们也好交代是不?” “姑娘有心了……”齐管家咬着牙笑了声儿,只垂着头任由时锦走在前面。 靖安侯府遣了轿子落在门口。 时锦上了轿,任由轿夫起轿,这才略带疲乏得阖了眼。 莫要瞧她适才的张狂模样,莫过于捏着二爷的名头唬人罢了。 可眼下老夫人的态度,才是她该万般思量的。 轿子行得平稳,那管家于外面又殷勤招呼着,一路倒是畅通无阻。 待得下了轿,瞧见靖安侯府那光鲜亮丽的匾额,时锦才微微抿了唇,随着管家入府。 眼下天色已晚,便是连整个靖安侯府也跟着万籁俱寂。偏偏老夫人的荣安堂仍旧灯火通明,显是老夫人记挂儿子,尚未入睡。 时锦在瞧见莲香那青色衣角时,脚步微微顿了下,面上扯了些恰到好处的笑,这才继续往前。 待得打起正房帘笼,她险些被内里那浓郁的佛香熏出来。 整个内室烟雾缭绕,隐约瞧着与往日没甚不同。时锦勉强入了屋,正听见内里木鱼声儿一顿,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时锦来了?” “是,时锦请老夫人安。”时锦略略躬了躬身,站在原地不动。 老夫人听得果然是时锦到了,不由得扯出些冷笑来,“往日里倒是没瞧出,你竟是个厉害的,竟勾着家里的爷们儿许久未归家!” 伴着这话儿,是拐杖杵在地面的笃笃声,时锦赶忙跪伏在地面上,“时锦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老夫人气得颤颤巍巍,任由檀香扶着,于时锦身前不远处坐了,这才双目冰冷地望向她,“去岁四月里,呈显带你出府,便甚少归家。老身追问得紧了,他只说身子出了岔子,不能人道。那会儿我只觉着委屈了你,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罢了。没成想!” 她说到这里,气得胸口起伏,一边的檀香赶忙给她顺了顺背,老夫人这才捶胸顿足道,“老身问了清风院的丫头们,才知呈显好得很!你倒是说说,他缘何撒这般大的谎?竟是不惜拿子嗣相要挟,只为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鬟!” 时锦原想着老夫人对自己的怨怼怕是来自各个方面,却委实没想着那怨怼却是因二爷的一个谎言。 她抬了头,目光隐含几分真切,“此事奴婢委实不知……” “你自然不知!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在与你铺路而已!”老夫人咳嗽两声儿,直至那口气喘平了,这才凉凉开口,“呈显是我的儿,我自然不能瞧着他走上歧路!若是寻常瞧得上眼却也罢了,他竟为了你不管不顾,便是连靖安侯府的脸面也不要了。你倒是说说,老身又如何能容得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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