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怒因着是自己儿子,便有些发不出来。 时锦却觉着这般正正好。贺神医原与五皇子走得近,寻常旁人甚难请得动。若非二爷亲自出马,甚少人能邀得神医出来。 待得撂下这件事,时锦登时轻松了些。 晚间刚用饭没多久,二爷便回来了。 时锦服侍二爷用饭,顺带将老夫人的意思转达了一下。 “我觉着,老夫人怕是有些恼二爷。”时锦于他身侧坐了,支着头与他道。 二爷却是依然慢条斯理得用饭,形态举止俱都无可挑剔,仿若一副流水潺潺的画卷,格外养眼。 他淡瞧时锦一眼,“你觉着,这事该当如何?” 时锦抿了抿唇,大了几分胆子,抬了眸瞧他,“这件事实是不太妥当。贺神医自来便是五皇子的御用神医,寻常人等难得请动他。若私下里替人瞧瞧病便罢了,倘若他来了侯府,自然便被更多人知晓,到时候保不齐被人疑着二爷与侯爷,结交五皇子……” 眼下四下无人,时锦的声儿又小,贴着二爷说了自己的顾虑。 她果然瞧得通透! 二爷挑了唇角,双目澄明得望着她,显是存了几分满意。 被他那目光紧紧盯着,时锦双颊略略红了下,又更大胆得瞧回去,“二爷觉着,时锦说得可对?” 他但笑不语,只意态闲适得用着饭。 直至晚间卧于榻上,他才贴了她的耳畔,夸她,“我原知你聪敏,不想你能想出这般多来,该赏。” 由是压着她赐她赏赐。 时锦觉着二爷没个正形儿,特特推开他,肃了面容,“二爷!” 那声儿里已然带了恼。 齐二爷便又端正了态度,与时锦道,“你说的确然不错。不过,母亲的意思不好违逆,只得委屈委屈贺神医,多跑几个世家,替颢京的老夫人们各个瞧上一遍了!” 时锦愣怔一瞬,继而明白了二爷的意思。 若是贺神医单跑一趟靖安侯府,自然会招惹得人多思,但若是替好些人家瞧病,那来靖安侯府看诊便也不再那般突兀了。 时锦不由替贺神医默哀一瞬,摊上二爷这般朋友,便是想躲闲都不清净! 她正在心中计较着这件事儿,二爷那修长的指早便搭在了她的里衣系带处。 “神医的药,可还用着?”二爷的声儿有些哑,低声儿问道。 时锦思绪尚未回笼,只讷讷点了点头。 待得意识到二爷不正常,那金铃声儿早便簌簌而响,格外悦耳。 . 因着第一回爬墙成功且圆满,时锦再爬墙那便是个驾轻就熟。 除却二月十一去给崔秀才送了趟吃食,二月十四她又提前备好一食盒的饭菜与他。 临过墙时,知画有些惴惴难安,“这便是最后一遭儿了罢?我只觉着右眼皮突突直跳,你今儿个可记着早些回来。” “就差最后一场考试了,表哥说他前两场答得不错,乡试应是有望更进一步。”时锦笑得眉眼弯弯,当下与知画说道。 待得她提着一大匣子食物出了门,知画正欲收了竹梯,猛一转头,便瞧见侍墨并齐二爷正站在不远处的桃树下。 知画唬了一跳,拿手摸了一把胡乱跳动的右眼,也顾不得那竹梯,赶忙上前与二爷见礼,“二爷……您、您怎么来了?” 她说这话时,头垂得极低,身上的寒毛根根倒立,真是可怕极了。 侍墨双手环胸,侧靠在桃树上,正正看好戏。 他就说二爷怎的往外绕了一圈儿便又回了侯府,感情是为了逮时锦这丫头。 别的不说,光这份大胆足以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二爷一声儿轻哼,知画吓得一把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直把时锦怎么翻的墙交代得一清二楚,只里面出主意的人换成了时锦,她变成了那个被威胁的人…… . 眼下洒脱出门的时锦还不知,回去后等着她的是什么。 因着前两场的经验,她又给崔秀才买了省油灯,并添置了些打草稿用的纸张和墨斗笔。 前两回做的添了药材的糕饼委实是好,崔秀才不由得与时锦炫耀,“……你是不知,考场里打喷嚏、拉肚子的人不少。今岁天寒,在那里边挨上几日,委实难熬得很,好多人都显了症状,有那体弱的,怕是第三场不一定能去参考。我这几日虽则也冷着,有你准备得万全,到底能遭得住。” 说归说,时锦又迫着他喝了好大一碗姜汤,“能坚持下来的,都不容易。我这回做的糕饼不少,你到时候多用些,免得受不住寒。” 崔秀才点了点头,只觉着一碗姜汤入腹,整个人都暖了不少,“你且回去吧,我今儿个又得往考场里去,待得考完,便松快了。” 时锦到底不放心,特特帮他将考篮备好,又在客栈歇了歇,这才将崔秀才又送入了贡院。 待得瞧着他入了贡院的门,她这才慌慌往回赶。 连日来悬着的心倒是沉寂下来,成败与否在此一举,剩下的,便只能由着崔秀才去努力了。 这回往回走时,她依然戴着面巾,便是衣裳也与往日大相径庭。 待得走了一段路,她正正瞧见巧儿正端着盆,往四周张望。 没来由的,她便觉着,巧儿是在寻她。 只大少奶奶最近确然紧盯着大公子,她也不好帮忙。可瞧着巧儿又消瘦了些的身影,她到底犹豫了下,数了个钱儿嘱着一个小乞丐把个香囊送与巧儿。 见巧儿接了那香囊,她便不再多逗留,匆匆往家而去。 窄甬极窄,她侧着身好不容易寻摸到原来的位置,从地面上捡起一块石头,咚咚咚敲了敲墙面。 那竹梯递过来得极快,只没瞧见知画攀在墙头的身影儿。 时锦不作他想,支好竹梯,动作轻巧得往上爬。 第148章 被欺 待得爬到墙头,时锦正欲收回梯子,不成想,内墙之下传来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 “怎么?这是知道回来了?”嗓音疏懒清越,比之平时还要温和无害,偏偏她被唬了一跳,手中的梯子一松,整个人不受控般向着墙下摔过去。 二爷原本气时锦不听话,竟又跑出去寻崔秀才,想让她在墙头挂一挂才好。 只未想到他才一句话,时锦便从墙上跌了下来。 身体比之意识更快,他瞬间挪移,一把接住了掉落下来的时锦。 那人的胳膊分外有力,托住急速下坠的她亦从未有过吃力的模样。 时锦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儿来,尚未来得及惊呼,便被他抱了个满怀。 她尚来不及感激,二爷的脚便往墙面一蹬,带着她又攀上了墙头。 待得把时锦丢在上面,二爷这才迅然落下,站在一株桃花树旁。 那株桃花树下放了一张矮几,还有一架躺椅。眼下不过二月中旬,桃花只鼓出细小的花苞,偶有盛开着,亦是孤零零得立于枝头,娇俏可怜,宛若挂在墙头的时锦。 打眼瞧着二爷于躺椅上坐了,悠闲自在得往时锦这表瞧了眼,那人才再次疏懒得开口,“你可知错了?” 时锦跨坐在墙头,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刚刚的竹梯因着她的动作歪倒在墙外侧,想要抓住甚是不易。她两手扣着墙头的缝隙,牢牢固定着自己的身形,以防再次从墙头跌落下来。 二爷气势咄咄逼人,她强忍着颤抖的双腿,软了声儿央他,“奴婢知错了,二爷放奴婢下来,可好?” 树下的男人冷嗤了声儿,“既然知错了,那便说说,错在哪里?” 时锦沉默一瞬,声线拉稳了些,“……奴婢不该瞒着二爷出门……也不该去瞧表兄……” 倒是个识时务的,只这些还不够。二爷的眼眯了眯,“那你便说说,该如何罚?” “……”时锦犹豫了下,“要不……便罚奴婢打扫清风院?” “……不够。”二爷抬眼撩她一眼,便见她扣着墙缝的手在抖。 “……罚奴婢浣衣?”时锦又道。 二爷仍自摇了摇头,犹自不满意。 时锦咬了咬牙,身上的肌肉已然僵直。只她突然住了口,浑身抖着,不再求他。 二爷瞧她满脸隐忍,便知她的生了恼。当下暗暗磨了磨牙,声音也带了些压抑,“……既然你没甚好主意,那便由爷自行安排。” 说罢,他手中一枚铜钱,打在了时锦腿窝处。 那铜钱的力道不大,只打乱了她的平衡,迫她又一次从墙上跌落下来。 这一回,二爷速度更快,笑眯眯得站于院墙之下,只等天上掉下个小丫鬟。 待得时锦又被他接住,她来不及挣扎着下地,便被他一把扛到了肩膀上。 时锦欲要挣扎,却被他拍了拍,“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到你在这里?” 二爷坏心得捏了捏她的腰,将她抵进了那间放花匠用具的简易小屋。 屋子太小,又没窗子,里面摆满了各色锄头用具,可供落脚之处不过方寸。 方一入了屋,周遭便跟着昏暗下来。 她的后背贴着门,几乎避无可避,偏偏二爷坏心得在她耳边问她,“你说,这片桃林,会不会有人过来?” 时锦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瞧着他,心中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了出来,又觉着这个念头分外邪恶,断断绝无可能。 只她到底高估了二爷的人品,被他掩了唇于门畔欺了回,偏偏金铃摇动,更令她不敢动弹。 她愈是隐忍,二爷便愈是恣意,到得最后,时锦只剩下了哀哀的求,恨不得立时晕死过去才好。 待得行至圆满处,外面的天已然入了黑,时锦刚要松口气,偏偏外面传来脚步声儿。 “东边园子的地清了出来,待得天暖些,便能种上花草。”其中一人道。 “先别忙了,赶紧把锄具拢一拢,归置好了去用饭!一忙便是半天,哪里得口清闲!”第二个人道。 时锦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儿,一双手死死掐着二爷,免得他作怪。 二爷却是心情极好,贴着她脖颈的唇肆无忌惮,仿若外间的纷扰俱与他无关。 偏她不敢动弹,双眸宛若喷了火,直直瞧着他,恨不得立马在他心窝捅上一刀。 外间的脚步声儿略停,一人拿手推了推门,“这破门,又坏了,推不动啊!” “这你便不知了吧!有时候就得临门一脚才能打开。”第二个人拿脚踢了下,那门板跟着晃了晃。 时锦吓得抖了抖,连带着铃声儿也在黑暗中簌簌而响。 那金铃声儿突兀响起,外间瞬间一静。 良久,外面的人颤着声儿问,“……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儿?” “……好像是铃声?”第二个人不确信道,“怎么会有铃声儿?” “咕嘟,”头一个人咽了口唾沫,“我听说,老靖安侯因着常年在战场打仗,招惹了不少冤魂,该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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