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棋已经下了三盘,萧峥自来了景俪宫,与她闲聊了几句话后,便坐在棋盘前一动不动,甚至都没多看她两眼! 李春茹看着手持棋子,敛眉思考着的萧峥,耐心渐渐的快要耗尽。 这都快过亥时了,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宠幸自己? 总不会就这么干坐着,下一夜棋吧? 香兰颇有眼力见,端来了安神的羹汤说:“陛下,娘娘听闻陛下近日操劳国事夜里难眠,便特意命人准备了安神汤,亥时将过,陛下此时服用了安神汤,今夜定能安眠。” 李春茹听得满意,见萧峥眉头微拧,似乎不想喝汤,便说:“陛下放心,这安神汤只是安神,不会叫陛下睡得过沉,耽误明日早朝的。” 香兰也补了一句:“是呢,这可是娘娘特意去信问家中府医讨的祖传秘方。” “李尚书府中还有这般能耐的府医?” 萧峥终于接了茬。 香兰提起李府,可不就是为了让他顾虑吏部尚书李牧的颜面,别再冷落了李春茹么。 李春茹见他面色带着温和,心下一喜,“是父亲早年间救过的一位奇人,原本只是顺手搭救,谁知道竟然是三代行医的游医,手中有不少偏方,父亲也经常睡不好,便是用了这安神汤,如今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李尚书这两年的身子倒是越来越好了。” 萧峥应得顺溜,却是仍没抬手去接那补汤。 李春茹见状,干脆将汤盅端起来,温婉柔顺的对萧峥说:“陛下不如先尝尝看味道如何?若是不合适,这汤里也是可以加其他佐料的。” 萧峥看着棋盘,淡淡道:“不必了,朕过了戌时便不再进食,这是规矩。” 李春茹脸上笑意一僵。 她派了那么多人去含元殿打听,怎么没人告诉她萧峥有这个规矩? 萧峥已经将棋子落下,而后看着她说:“你输了。” 李春茹这才回过神,扫了一眼棋盘,讪讪笑着说:“妾身的棋艺哪儿能与陛下相比,今日陛下已经赢了妾身三次了。” 知道从前郭云挽总是和萧峥下棋,萧峥还以郭云挽能赢他为荣,所以她入宫前也恶补了许久,可是到底没能精进多少…… “罢了,既然你棋艺不精,朕也就不难为你了。” 萧峥将手里剩下的棋子往棋笥里一扔。 之前他跟高安说好的,下完三局棋就走。 高安匆匆跑进来说:“陛下,不好了,浆洗局出事了。” 萧峥眉头一挑,“浆洗局能出什么事?” 这高安,什么时候编瞎话竟编得这么偏了! 李春茹一下想到,会不会是邓海刁难郭云挽,郭云挽受不住便闹出什么大事来,忙说:“是啊,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有管事內监做主,怎么还需要禀到陛下跟前来?” 高安面色急切,根本懒得理李春茹,只对萧峥说:“是郭云挽跳了水!她之前似乎想要强闯出浆洗局,被邓海鞭笞了一通,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跳了水,等人被捞起来后,已经是……是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 李春茹心下大喜。 她飞快看向萧峥,见萧峥只是绷着脸,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故意说:“什么?郭云挽竟然敢强闯出去?那她受罚不也是应该的,怎么就连这点事也经不住,要跳水自尽给陛下惹晦气?” 高安见萧峥一动不动,心里急得不行,“陛下,郭云挽虽然有谋逆之嫌,可事情到底还没查清楚,便不能算作罪奴,邓海也不敢擅自做主,便派人来禀明。” 要是郭姑娘真死了,陛下指不定悔成什么样呢! 李春茹不满道:“刘顺都招了,太皇太后宫中也搜出了罪证,与郭云挽庑房中的罪证相互应证,可谓人证物证俱全,只不过是陛下顾及太皇太后的身份,还没有定罪而已,怎么到了高公公嘴里,就成了还没查清楚了?” 她几次开口,高安不能再不理会,只得说:“李昭仪所言有理,是奴才失言了……奴才只是想着陛下还未定夺,且郭云挽毕竟是承了恩的人,若万一腹中已有龙嗣……陛下,不如还是去看看?” 听得这话,李春茹心头愤恨不已。 她都还没承宠呢,郭云挽凭什么已经有孕! 这阉狗到底会不会说话! 可既然是提及了龙嗣,她也不好再阻拦,只垂着眸子忍着怒火,甚至已经做好了萧峥被高安说动,想起了旧情,又要将她晾着去找郭云挽的准备。 哪知道,一阵沉默后却听萧峥毫不在意道:“朕正为了不好定罪,却又不能不严惩她谋逆之举,以儆效尤而心烦,她自个寻死反而是好事,不必去看了。”
第13章 萧峥何时怕过悠悠众口 这话简直说进了李春茹心坎里! 她端起茶杯佯装喝茶,强忍着得意之色。 陛下能如此想,倒也不枉费她昨日连夜部署,又累了父亲半宿,将刘顺找到并且加以威胁。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没事就赶紧退下,莫要影响朕和李昭仪休息。” 她茶水刚刚入口,便听见萧峥又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心下狂喜,紧紧捏着茶杯。 总算……陛下总算是拿定了主意要宠幸她了! 高安回过神,见到萧峥面露烦闷,当即眼明心亮道:“倒是……倒是还有一事。” “说。” 萧峥拧着眉头。 高安将头埋得低低的,战战兢兢道:“方才太医署的人来回话,说是太皇太后恐怕不行了,按说……陛下如今也该去侍疾……” 萧峥轻蔑的哼了哼,“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又卧病在床多年,她若薨逝也是情理之中,朕去做什么。” 李春茹看着高安不像是说假话,而萧峥也果然如传言那般,根本就不将太皇太后放在眼里。 她虽然满心的不乐意,但还是为了大局着想,小心翼翼劝道:“陛下,太皇太后毕竟是您的皇祖母……既然太医署的人都来传话,按说,还是该去看看的,也免得御史台那些人回头又说嘴。” “朕还会怕他们?” 萧峥冷笑,眼中锋芒毕现。 李春茹被他盯得头皮一麻,顺溜就跪了下去: “妾身是担心悠悠众口……更何况,今夜是妾身侍寝,若太皇太后当真在今夜薨逝,而陛下得了消息却仍旧留宿景俪宫……父亲得知后,也定然是会斥责妾身的,还望陛下垂怜……” 她当然知道萧峥其实也不怕悠悠众口。 要知道,萧峥是本朝手段最凌厉狠辣的君主,是靠杀父弑兄夺得的皇位! 原本满朝文武都对他不满,一些文臣更是对他口诛笔伐。 可他直接就以对天子不敬的罪名,抄了几个御史的家,有些之前投靠了其他皇子的武将出面阻止,他当场就缴了人家的兵权,以忤逆之罪将人打入天牢! 如此雷霆手段之下,半个月不到朝中就没了杂音,人人都对他心生畏惧。 直到他将郭云挽带回宫中做他的承恩宫女,才又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有文臣谏言阻止不了他,当场就要撞柱子,他竟命所有人都不准去拦,硬生生将那文臣逼得撞柱而亡! 而如今,他只不过是不去给太皇太后侍疾罢了,这和他之前做的种种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可李春茹和李家却不敢担着这样大的罪过。 也担不起! 御史台那些人不敢再跟萧峥较劲,却又看不惯他的行径,正是憋了满肚子的火气,而萧峥之前肆意妄为已成暴君之名,近日已有恩威并施之举…… 若太皇太后今夜当真没了,陛下却在宠幸她……明日御史台的人便会说是她狐媚君主,害得君主连孝道都不顾,可萧峥未必会护着她,若将她舍了,反倒能平了众怒…… 想起李尚书今日特意派人来叮嘱的话,李春茹知道,眼下自己唯有将萧峥劝走,才能避免这一桩祸事。 她说完,便感到头顶上方是萧峥沉凉的视线,压得她连头都不敢抬。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萧峥说:“原来你是担心受人话柄,既如此,又何必说成是为朕着想。” 李春茹赶紧磕头:“妾身知错!求陛下饶了妾身这一回……” 她将头抵在手背上,匍匐着,一动不敢动。 萧峥站起身来:“罢了,你也有你的难处,朕懒怠跟你计较,只要你乖觉,朕在外也乐意给你和李尚书几分颜面。” 说完,他抬脚就离开。 李春茹赶紧应了一声,却一直到他走出景俪宫,都没有起身。 香兰将萧峥送走后,回到寝殿见李春茹还跪着,忙上前扶她说:“娘娘,您怎么还跪着,陛下已经走了。” 李春茹这才猛然回神,后背已是被冷汗浸透,只觉得自己是捡回了一条命。 她脸色惨白,战战巍巍被香兰扶着坐下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香兰见她这般忍不住问:“娘娘您何必这么紧张?陛下不是说不会跟您计较么?” “你懂什么,陛下只不过是看在李家的面子上,才懒得跟我计较罢了!” 李春茹想起萧峥最后那番话,心头又是一紧。 甚至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是她设计陷害郭云挽和太皇太后了?所以才提醒她,让她安分一些,否则,便是再不会给李家留颜面?! 香兰没想到这些,见她神色越发惊慌,只劝道:“可若真只是为了李家颜面,您之前几次欺负郭云挽时,陛下也不必处处都维护着您才对,娘娘,您就别多虑了。” “……陛下是在故意羞辱郭云挽,所以当然要偏向我!可这并不代表,我就真的得了陛下青眼!” 李春茹攥紧了拳头。 想起她之前还真因为萧峥偏向她而生出过得意,甚至觉得萧峥对她也有几分情分……她便觉得自己愚蠢! 萧峥是什么人?他连郭云挽都不在意了,难不成,还真会再对其他人动情? 如此想着,李春茹飞快的清醒过来,更是庆幸今日主动将萧峥劝走,至少,能得个贤名…… …… 萧峥出了景俪宫便往慈安宫去。 虽然他知道太皇太后根本没这么严重,高安方才那么说,是为了助他离开景俪宫故意编的谎话。 他身上气压极低,仿佛见着一株草不顺眼都能上去踩两脚泄气,高安跟在他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出,几度欲言又止,眼见着就到了慈安宫门口,却愣是不敢提郭云挽三个字。 哪知道,萧峥却忽然停下步子,杵在慈安宫门口半晌也不动。 “陛下?可要奴才先进去瞧瞧?” 高安压着忐忑问。 萧峥目光沉幽,扫了他一眼:“去传太医署的人来,再把那不知死活的东西悄悄送到慈安宫。” 不知死活的东西? 高安愣了愣,随即眼神一亮,乐呵呵道:“是,陛下您先入慈安宫内歇着,奴才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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