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齐昱在王府里便传了话儿,今儿出去都给他精神起来,谁敢让他丢脸,他就敢把谁挂到树上去荡秋千。 荡秋千,已经是在齐昱看来是十分丢脸且厉害的惩罚。 一路瞧着这阵势跟了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也更多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自是不绝,更随着来人愈多,愈发嘈杂起来。 齐昱面上虽故作镇静,心下却很觉骄傲。想来若是许安安知道自己这般,应当很有脸面。女孩子,都喜欢这些。 直到许忠步出,众人皆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许忠只见府门前一溜儿的木箱排得整整齐齐,王府家丁在木箱两侧站得整整齐齐,齐昱站在头前负手扬着下巴,生怕已然围成一圈看热闹的百姓不知道是他的所做一般。 纵使许忠自认在沙场上从未退缩半分,此时竟也有了立即掉头回府把门关起来的冲动。 “岳父大人。”齐昱一眼便见到来人,笑意满满,几步上前拱手一礼。 一句岳父大人,许忠并不止是想回府,更想一刀结果了面前的人。 “六王爷久等,很是对不住。” “无妨,原是小婿来时未曾提前告知岳父大人。事出突然,还请岳父大人莫怪。” 许忠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跟着拱手道:“六王爷这声岳父大人……当真是要折煞老臣,王爷万莫如此。” “安安既已嫁给我,大将军自然就是我的岳父,一声岳父大人又有何不妥,理所应当。”齐昱说着,转头冲着顾荣挥了挥手:“来人,快把本王给岳父大人准备的礼物好生抬起来,给岳父大人搬进去。” “岳父大人”、“礼物”,齐昱刻意将这两个词咬得极重。 “慢着。”许忠扬声,面上在笑,实则后槽牙都快咬断:“六王爷这是做什么?这般大礼,叫老臣怎么担得起。” 许忠心知但凡这礼物今儿能越过自己进了府,就等于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应了这门婚事,那明儿自己就得把自家闺女好生收拾妥当的送到王府,日后每日里咬碎了牙也得应着齐昱这声岳父大人,到死都不能瞑目。 齐昱则是辗转反侧一夜,下定决心今儿无论如何也要讨得岳父大人欢喜,方法不重要,结果最重要,无他。 两人各怀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法子。 “担得起,这世上除了岳父大人您,没人担得起。”齐昱正色朗声道:“当日安安嫁与本王为妃时,小婿并不知大将军还在世,因而未及同安安一道行回门之礼,如今只当是补齐。二来,也是为恭喜岳父大人回京。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请大将军笑纳。” “六王爷不必着急。”许忠当着众人面前不好发作,然话中却还是没留余地:“还是先请进府吧。” “也好,只是岳父大人稍等,小婿还预备了一样。旁地都等得,这个等不得。”齐昱原也没打算以许忠这样的性子当下便能接了礼物,侧首站定,冲着身后众人一招手:“来人。” 众人得了信儿,当即像在王府内练习了多次那般规规矩矩站成两排,整整齐齐一个赛一个地大声:“贺喜镇远大将军死而复生,平安回京。” 一时声如雷动,莫说是整条街,就是整个京城不知道许忠回京的人听了这阵势,也都该知道得清清楚楚。 齐昱很是满意,也跟着在众人最前拱手:“贺喜岳父大人。” 许忠往日里便不怎的笑,加之面色黝黑,因而此时哪怕是气得涨红了脸,也瞧着一如往常,并看不出强忍着怒气的样子。 齐昱见许忠没说话,只是脸颊两边的肉隐隐颤抖,极像是自己平日忍着哭时的模样儿。想是自己准备的这惊喜太大,让老丈人很是感动的缘故,暗自欢喜的同时心潮澎湃,又是冲身后一挥手:“再来。” 众人应声,再道:“贺喜大……” “好了!”许忠一声吼,吓停了齐昱精心准备的口号。 齐昱也是一愣:“岳父大人,怎么了?” 许忠碍于面子自然只能克制住自己想要提刀的冲动,艰难摇头笑道:“无妨,多谢六王爷,只是老臣不喜张扬,六王爷有心了。” “明白,岳父大人喜欢低调。”齐昱很快一副很懂的样子连连点头,回头冲着身后的人做了个停的手势:“听见没?岳父大人喜欢低调,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听到了!”众人声齐。 许忠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六王爷快请进吧。” “也好。”齐昱颔首,本能地向前行了几步,又回过头走到许忠身旁:“岳父大人您先请。” “六王爷请。” “不不不,还是岳父大人您请。” 于是二人你请了我请,你一步我一步,在府外众人看来很是一副岳父与女婿之间家庭和乐的景象。 自此,亦一改六王爷纨绔的传言,若是谁提到六王爷纨绔,便总有当日的见证者跳出来,提及六王爷如何如何讨自家岳父的欢心,而深得民心的大将军又是如何如何的感动。
第32章 来人 这样的和乐,亦持续到进府之后。 “六王爷请坐。” “岳父大人先坐。” “六王爷请用茶。” “岳父大人也用茶。” 一时二人相对而坐,低头茗茶。 不同的是,许忠看的是茶,余光瞄着的是齐昱。齐昱看的也是茶,余光瞄着的却是四处。 “安安不在府上。”许忠缓缓搁了茶盏,一语道中齐昱的心事。 “小婿今日原就是来拜见岳父大人的,安安若能在自然最好,便是不在……”齐昱笑得讪讪:“无妨,也无妨。” “碰巧安安今日不在府上,老臣与王爷有些话也方便交谈。” 许忠正色,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做好了说话的准备。 不比方才在府门前时需得顾及皇家和将军府的面子,此时许忠已然开始明着打量齐昱,从心计到体力,计算着约莫用几场战役将他彻底打败。 不过片刻,许忠粗略估计着,齐昱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至多一场便足够,但是还得看着皇帝的面子,先礼后兵,再加上看得出自家闺女多少有那么点舍不得,那满打满算也就……两三回吧,到时候把他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再不敢踏上将军府的门儿不说,听到他许忠的名字都得叫他抬不起头来。 许忠这般想着,已然觉得身心舒畅,只是不想还没开口,齐昱先站起身来。 “岳父大人且慢。” “王爷还有事儿?” 齐昱转而看向身后一直跟着的顾荣,招了招手道:“来人。” 许忠一听,当即忍不住往后坐了坐。 今日的两次“来人”,许忠自认有些受不住。 刚想开口叫停,只见就顾荣一人抱着个包袱走了进来,不比方才的人海战术,许忠这才放心没言语,冷眼瞧着顾荣规规矩矩给许忠行了礼之后,方才打开后将约莫十多件的各样物什依次铺在地上,随即又俯身退下。 许忠愣了愣:“王爷这是何意?” “岳父大人请看。”齐昱清了清嗓子,先走到第一件旁,五指并拢介绍道:“这是大婚时所需用的喜称和酒杯,但这不是普通的盖头和酒杯,这是当日小婿与安安成亲时,给安安挑盖头用的喜称,和我们二人交杯时用的酒杯。” 许忠话听一半就约莫猜到齐昱的意思,只是想要打断,齐昱已然摆好了架势连个话缝儿都不留,索性就这么安静坐着,且看齐昱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这是王府厨房顶上的一块儿木头,厨房是当日安安因为小婿玩笑时的一句想要吃她做的饭,于是第一次为小婿做饭时用的那个厨房。”齐昱踱步到第二处,继续介绍道:“岳父大人可能会觉得奇怪,这块儿木头为什么会是焦黑的。不瞒岳父大人说,那是因为安安给小婿做饭的时候,一不小心火烧了厨房,所以这是从房顶上掉下来的一块儿木头,被小婿存了下来留作纪念。不过岳父大人不用担心,当日安安手上虽破了皮,但是小婿第一时间让她擦了药膏,如今可是一点儿疤都没留下。” “还有这个,是安安为小婿熬药时用的三个药罐子。岳父大人您可能又会觉得奇怪,为什么这药罐子上都是裂痕,根本就用不了。那是因为它们都被安安一不小心打碎了,但是小婿觉得,这些都是安安待小婿极好的纪念,所以叫人收好拼凑,才会如今这般。因此,这些都不是普通的裂痕,是充满了感情的裂痕。” “再是这个,是前些日子小婿身子不好,安安精心照顾小婿,每日里亲力亲为,日常给小婿做了饭之后端饭用的食盒,还有这个勺子……” “王爷是想告诉老臣,安安对王爷颇为费心?”许忠终于忍不住在听到许安安照顾齐昱,且亲力亲为的时候打断。 “并不止如此。”齐昱在府里演练这些的时候,顾荣也曾说,若是做父亲的听到自家闺女如此,怕是要心疼,于是早有准备,撇开剩下的那些蜜饯果子的纸袋子、话本子、挑烛芯的剪子等,话锋一转又是一招手:“来人,把人带进来。” 许忠再次深吸一口气,抬头只见顾荣领着一满脸胡茬子的中年男子步入。 “给王爷请安,给大将军请安。”男子一见二人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抖如筛糠。 “岳父大人,这是当日小婿与安安一同落水时,撑船的船夫。”齐昱眉目带笑,颇为自信地冲着男子点了点头示意道:“不用紧张,大将军和本王都是十分温和的人,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且安心说吧。” “是。”男子又是一俯身,方才背得极顺畅的词儿,此时面对上座着颇为威严的许忠,自然要结巴些:“回大将军的话,当……当日王妃落水,王爷想都没……没想就跳进水里救了王妃,上岸之后也不顾自己的安危,为……为王妃擦水驱寒,后自己发热在床,得王妃照顾多日。王爷与……与王妃的感情,很是令人感动。因而草民愿为王爷作证,王爷待王妃极好。” 男子言毕。 许忠没说话。 等着许忠开口的齐昱也没说话。毕竟在齐昱看来,这样感人的时候很应该旁人来衬托。比如许忠。 一时众人沉默,跪着的男子见状更是抖得不停。 终于,许忠轻咳了一声。 “没了?”许忠看向船夫,面上略带了几分笑意。 男子连忙应声:“没……没了。” “王爷这边也没了?”许忠再看向齐昱。 “暂时没了。”齐昱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又觉得一阵寒意。 “那……老臣说两句?” “岳父大人您说。” “王爷上岸之后不顾自己安危照顾王妃你看见也就罢了,只是王爷王妃回府之后,王爷发热在床,得王妃照顾多日这样的事情都能传出府去。”许忠笑着微微一顿:“王爷,恕老臣直言,王府上下人多眼杂,侍卫还是该多警醒一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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