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把王骏送到军营里是沾我的光,可我同你说过,南梁本就可以自愿从军,你没找人帮过忙,觉得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在我看来,甚至算不得举手之劳。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事情走在中间……”顾青说得认真,全然没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整个人看着没了糙汉模样。 “你从来都把帮忙想得太深太复杂,我觉得你读书好,但又觉得书读得太多也不好,我就是个帮忙的,寻我帮忙的人到底心性如何,自有他承担,就像你,会因为引荐王骏入伍而变成一个坏人吗?” “……不会。”季卿语听懂了他的意思,可又觉得顾青想得太简单,他们这样的人家里,所有的帮忙背后,全是算计,就像他不知,父亲请他献诗的背后,是假手了她与曾祖的诗文,这是最下乘的,可就像顾青说的,这下乘不下乘的,又与顾青何干…… 季卿语捏着帕子,忽然觉得对不起他的坦荡:“可若是这些帮忙背后,全是算计,将军当如何?” “那就算计。” 季卿语一愣,转头,就看见这人平静而淡然的目色,他说:“我受得住。” 这话对于季卿语来说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她甚至忘了说话,她茫然地走着,被顾青推着往前,哑然之间,甚至没发现已经走到里头,可就在这一瞬之间,她忽然被顾青抱了起来,抵在屏风上! 那屏风是竹屏的,一推就倒,根本撑不住人,季卿语吓坏了,神色剧变,谁知这时候,顾青突然放了手—— 季卿语慌了神,连忙伸手抱住他:“将军!” 这人从来没有抱他抱这般紧过,顾青笑了一声,全是坏心思:“求我帮你。” 饶有兴致:“从今日开始,每天都求我。”
第34章 琵琶行记 季卿语挂在顾青身上, 又气又怕,整个人抱着他的脖颈,全身都在发抖。 他本就身形高大, 个子更是比她高出一截,平日站着,她堪堪只能到他心口, 如今这样抱着,她的脚全然不可能碰到地上,季卿语心口砰砰地跳,总算是知道了,这人哪是无赖, 分明是混蛋! 能叫一个平时知书达理、奉公守礼的小姐骂出这样的话来, 顾青当真不冤,只季卿语这人生气归生气,教养却深到了骨子里, 骂人的话全说在心里。 顾青对自己得了这样封号一概不知,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却依旧埋在他的怀里不撒手,一副全身心都依赖他的模样, 顾青恶劣地很享受,拍了拍季卿语的后心:“求不求?” 季卿语怕得眼睛都红了,埋在人的脖子里不肯说话。 顾青感觉着被季卿语埋首的那一小块皮肤从温热变得潮湿,不知是因为呵气还是别的, 却已经叫他的目光暗了几分,只现下不是时候, 他刚说好要治治季卿语的毛病…… 于是混蛋非常遗憾地弯了弯腰,让季卿语的脚尖稍微能碰到地上, 嘴上依旧恶劣:“摔地上了?” “别!”季卿语慌极了,甚至没感觉到高度的变化。 “求不求?” 季卿语挤出一个声音:“……求。” “求什么?” 季卿语泪盈盈的,靠在他怀里,稍稍侧了头,就露出一只眼睛:“……抱一下。” 顾青满意了,抄手抱过人的膝盖,稳稳地把人托住—— 季卿语恨上了他,刚得救,抬手就是掐了顾青一把。 顾青胸肌鼓了鼓,微微扬眉,却架着人的腿往后拉,扣了起来:“惯得你脾气。” 距离近得不能再近,大腿内侧的酸涩让季卿语面颊微红,破皮的地方叫他这么一蹭,疼得厉害,季卿语忍着不适:“……谁让将军吓人?” 顾青抱着人迫近,瞧着这人从不让他亲的朱唇,上头有一块红色特别深——季卿语方才咬唇了…… 这人自己咬都不让他亲。 倒是生分。 “我还能真叫你摔着?” “人心隔肚皮,谁知将军肚子里装的是什么?”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顾青说着一顿,想起什么似的,“你不晓得我肚子里装的什么,我倒是知道你……” 这人真是下流得无耻,季卿语想着外头还有人呢,劝着:“青天白日,不得孟浪……” 顾青寸步不让:“你家丫鬟守在外头,没人敢进来。” 季卿语热得脸有些臊,想到昨夜的没睡,觉得与他说不到一块,叫人把她放下来。 顾青不满意,不让碰就不让碰:“说话都不行?” 季卿语有了经验,看他神色哪是只想说话的模样?男人的话全是信不得的……绣花鞋上的珠花晃了晃,附耳同人家说:“疼了呀。” 顾青抬头瞧她的面,双颊带粉,一句疼了就让人想起昨夜,顾青觉得自己是真疼人,就听这人喊了句疼,就舍不得让人受着了,攒了大半月的火一半给了那处,一半给了腿。 季卿语落了地,心口的忐忑才渐渐消去,她理了理衣裳,模样正经,让人全瞧不出方才撒过娇的模样:“将军怎忽然想起让我管家的事?” 顾青脑子里还是她腿的那事,随口答着:“哪是我,不是舅娘求的吗?” 这要是季卿语没瞧见今日松鹤堂那你一言我一语的帮衬话,就要信了—— 顾青给她倒了杯茶:“先前阿奶说你管家管得好,虽然年纪小了些,但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有主意,又拿得住场面,说我成亲了,自家的事叫外人管着,会叫别人说你闲话。” 季卿语连忙道:“我没事,不管中馈还能清闲些。” 顾青想起这人闲下来能在书房一日不挪步子,这如何行?骨头和眼睛不要了?他刚嫌季卿语读书多,这会儿道:“别整日读你那几本书了,书都让你看漏了,忙点忙点。” 季卿语不懂他的厌烦:“那晚些时候,我同舅舅对账。” 可顾青却说:“不急。” 季卿语不解。 “到底是一家人,这事我们做晚辈的不好同舅舅开口,舅娘同舅舅是一家人,让他们先谈谈。” “……” 明明是一句如常的话,也合情合理,可季卿语却在这里头听出了几分坏心思,也不晓得是不是今日顾青太坏,让她觉得这个人彻底坏了胚子的缘故。 这日,季卿语等到夜色入户,才等来舅舅先上门。 她鲜和外男打交道,跟舅舅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只长辈上门,礼数还是不能少的,季卿语请了院里最贵的茶,几句寒暄后才说起正事:“想来舅舅是为了今日管家之事来的。” 今日黎阿栓盯着采买的人回来,还没到院子,就听人说要把府里的中馈之权转到阿青媳妇那里。黎阿栓两眼一黑,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办差出了什么岔子,惹得顾阿奶和顾青不满意了,谁知还没等他去问,田氏就支支吾吾地来同他说了实话。 平日沉默寡言、老实本分的黎阿栓第一次同田氏说了重话,这平日里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才是最吓人的,黎阿栓和田小玉在院子里大吵一架,旧账是前前后后翻了十年,就是田小玉这般厉害的性子,也被黎阿栓凶得直掉眼泪。 可到底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黎阿栓再气又有如何?这事是顾阿奶和顾青一块答应的,他一个三四十岁的大男人,怎好同季卿语一个小姑娘去争中馈?顾阿奶有句话说得对,中馈这事,就是该女人管。 田氏丢了人,黎阿栓不想再丢面,趁着日子没过,便来找季卿语。 一进清鹭院正厅,黎阿栓便瞧见阿青那漂亮媳妇客客气气地在等她,漂亮媳妇的丫鬟叫他舅爷,漂亮媳妇叫他舅舅,黎阿栓心里的气消了一半,心想着阿青当真发达了,娶了个这般好看的媳妇,真是不管看几次都跟仙女似的,这样的媳妇光是站在身边就给人争脸面,哪像他屋里那个? 黎阿栓叹了口气:“侄媳妇进门这般久了,这事本应该早早交予你才是,也是舅舅一直考虑不周。” “舅舅莫自责,如今府里上下井井有条,还不是舅舅的功劳?”季卿语声音轻柔,说起话来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好像再急的事情在她这里都可以慢下来,“卿语这些时日在府里看了很多,也学了很多,府里下人经常夸舅舅好,待下人宽厚,没有主子脾气,是位不可多得的好管事……先前先帝驾崩时,舅舅带着府里的人操持家务,将军进京服丧,后来又去文平治灾,家里没个主心骨,前前后后都是舅舅一手撑起来的。” 黎阿栓被季卿语几句漂亮话说得舒了心,他家里两个女人,没一个省心的,田氏泼辣,黎娥脾气差,没一个温柔解意的,黎阿栓想着当初成婚时,他老母给他捉摸媳妇,说他性子软得找个硬脾气的,不然容易被人占便宜,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是庄稼汉了,才知道有一个没脑子的媳妇多叫人恼。 季卿语不懂他在想什么,但看他模样,心口怕是还攒着气呢,她让菱书给黎阿栓添茶:“卿语看舅舅本事不小,又正值壮年,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与其耗在这后院虚度年月,不如跟着将军一道在外头闯荡,我想舅娘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同将军和祖母说了那样的话,都是为了舅舅好,相信舅舅。” 黎阿栓恍然,田氏竟是这意思? 只这婆娘一口一个看不得季卿语的表弟跟着顾青办差,觉得自己亏了,来来去去说着这些年她为黎家做牛做马,跟着他吃苦,可就是没说他一句好话,说了一句还不够,一直说个不停,这脾气再好的人也该急了…… 黎阿栓摸了摸后脑勺,显得有些无措:“我就是个庄稼汉,不懂得打仗。” 季卿语松了一口气,知道是把人劝开了:“军中人数众多,需要的人才也多,军士、军匠、军师等等,并不一定上场打仗才叫本事,有所长处,发挥长处,便能叫人称赞。” 黎阿栓听不大懂季卿语的话,一方面觉得阿青媳妇读书多,厉害,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行,就像田小玉讲的,那王骏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都能给顾青跑前跑后,他有什么不行? “行,那中馈这事就交给你……” “若有不懂的地方,卿语定会向舅舅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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