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语把掌柜新拿来的珠花放在她鬓边比了比,对掌柜说包起来,又同黎娥说:“那就去。” 得了应允,黎娥甚至没等季卿语拔腿就跑,带着百雀出了铺子:“不劳嫂子,我自己去就是了……” 季卿语付了帐,看小姑娘仓皇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声,心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明显,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自尊心最是重……季卿语扶额坐下,余光却陡然被什么吸引,她几步上前,目之所及是一枚扳指。 这扳指白玉质地,上头密密麻麻刻着经文,背靠祥云,中间却夹着一抹不寻常的红,季卿语凝着眸,让掌柜的拿给她,又往远处一递,果然在这祥云上看到了些不寻常的东西——这是四爪正蟒,宫里才能有的东西,而上头那抹红,是朱砂! 季卿语压着心跳,记着先帝在位时,盛宠方士,其中以尧山窦和最得盛宠,窦和去世后,先帝封其为仙翁,赐四爪正蟒朱砂玉指,葬同国公。 四爪正蟒祥云纹本就少见,何况上头还有朱砂! 季卿语蹙眉问掌柜:“这扳指从何而来?” 掌柜笑起来:“夫人识货,这玉扳指是去月,小店从一个波斯商人那里得来的,据说是西域的古玩,很是了不得。” 季卿语看这掌柜神情,不似假话,而且若是知道,也不敢拿出来卖,季卿语不动声色,又问了价钱,把东西买下来,连后来黎娥回来,季卿语都没心思问她买了什么。 马车回到府里,季卿语匆匆去找顾青。 这人正在校场练剑,如今日头大了,稍一动就要出汗,顾青几乎是大汗淋漓,站在阳光底下,小麦色的肌肤上闪着一层碎光。 季卿语过来时,顾青刚好收剑,两人的目光便对上了。 顾青发觉这人最近跑校场跑得有点勤,又疑心这人是不是开始黏她了,心情大好:“怎么来了?” 季卿语几步走近,明明是很急的,可靠近之后,闻到顾青身上的汗味,下意识又往后退了半步,欲言又止。 顾青瞧着她的动作挑眉,闻了闻自己:“嫌我臭?” “……”季卿语不好说是。 顾青才不管,捡起自己挂在旁边的衣裳,几步上前,在季卿语跑之前,先一步搭上了人家的肩,长臂把人揽在怀里,一脸不见外:“行,回去洗澡。”
第36章 千金难买 季卿语面无表情, 忍他到回院子,见周围没了人,竖起两根手指把顾青的手臂推了出去, 叹声劝着:“将军快去洗吧。” 顾青怀里一空,回头瞧着被他落在后头的人,只见季卿语, 凤眸黛眉,无甚表情,可明明面无表情,却让人看得出来是嫌他嫌得紧,顾青走得有些灰溜溜的, 边走边闻自己是不是真有那么臭。 等他洗完出来, 发现穿过的那身衣裳已经叫人收走了,季卿语泡好茶,等他上座, 顾青背着手几步过去,抬手就问:“还臭不臭?” 季卿语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问得认真,索性真的往前凑了凑, 从袖口闻他的味道,鼻尖微动:“没味道……” 顾青看她这秀气的模样,心想,若她是个小猫, 这会儿胡须应该会一动一动的,顾青看得眼底有些热, 话都没让人说完,顺手便捏了下她的脸:“急急找我, 出什么事了?” 季卿语突然叫人捏了脸,觉得这人当真是没规矩得很,只她也没说什么,顶着颊边两道浅痕,坐了下来。 顾青大马金刀,随意得很,坐下来时,手肘压在方案上,把案子压得微翘,只他也觉得不对,忙松了手,惹得泡好的茶洒出来了一下。 季卿语坐得端正,用帕子将溅出来的茶水擦干净,又放回漆盘里:“妾身今日出门,在清阳坊一家银楼发现此物。”季卿语把装有玉扳指的檀木匣子打开,递顾青面前,“此物是先帝在位时,赐予仙翁窦和的陪葬。” 话音一落,顾青瞬间端正神色,明白了季卿语的言尽意外——这扳指既是陪葬品,万不可能流通市上,既然出现,就意味着,要么这东西在窦和死前就被人换出来了,要么就是死后,有人撬开了窦和的墓,把这东西盗了出来。 顾青拿起扳指,看上头那抹朱砂印记,不问季卿语为何会知道窦和的陪葬品长啥样,也不问这扳指是真是假,只道:“……前段时日,在文平治灾,有村民在自家牛棚捡到了包袱,打开来看,里头全是金子。” 季卿语眉心一蹙。 顾青继续道:“村子里不仅一家发现这金子,好几家都发现了,有的村民原想着把这钱藏起来,可这么多钱如何是好藏的?到处都在赈灾,村子、屋子人来人往,没过几日,得到金子的人家就被举报了,官府去查,搜到了四个包袱,那包袱上还都各绣着一个字,合起来是:劫富济贫。” 季卿语微微惊讶。 倒不是她第一次听说劫富济贫的事,话本传奇里几乎随处可见——身怀武艺、嫉恶如仇的大侠假扮江洋大盗,抢盗贪官污吏的钱财,救济百姓,以一己之力,匡扶正义。不算稀罕事,便是茶楼酒肆,几乎日日都有说书、快板传唱。 但顾青说的这劫富济贫不大寻常,因为旁的劫富济贫不会把阵仗弄得这般大,就算把银子送到百姓家中,也是低调为之,送几十两银子都好过送金子,因为乍富这事,在村子这种今日煮个荤腥都瞒不住的地方,太过显眼,而在包袱上大剌剌地绣上“劫富济贫”,更像是要刻意引人注意一般,目的绝不仅是为了送银子。 顾青在这时说起劫富济贫的事,季卿语觉得不大对:“……将军的意思是,有人盗了窦和的墓,把里头的金子盗出来送给百姓?”话还没说完,季卿语便先摇了头,“且不说劫富济贫的对象按常较为单一,以窦和的名声,说到底不过一个给先帝炼丹的方士,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发墓者诛,窃盗者刑,死者为大,若是只为济贫,南梁有的是贪官,盗墓比起盗窃和抢劫,难度更大。” 顾青没想到季卿语在查案上也有天赋,他不过说了一句,她便想出这么多问题: “可还记得先前惊马之事?” 季卿语微微一顿,想到数月前,官府为捉拿江洋大盗,有人趁乱用箭射了她的马车…… 江洋大盗! “上回我同你说,惊马之事缘由是因为我查案。”顾青三言两语把先前乏徭之事告诉她,又道,“那亭长赵宏林怕被曹嶙灭口,私下调查,发现曹嶙曾盗窦和墓。” 季卿语沉思着:“将军的意思是,盗墓和劫富的,是两个人……只曹嶙好端端的,为何要偷盗窦和墓?” 顾青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思忖片刻:“曹嶙就是个秀才,与窦和几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既然如此,曹嶙之所以去盗窦和的墓,只有可能是因为魏家!” 季卿语抿着唇,跟上顾青的思路:“窦和是一个方士,还是宜州的方士,先帝远在京城,怎能知道宜州的方士?只能是有人举荐……” 顾青站了起来:“曹嶙一个乡县、没甚学问的秀才,如何能入一州知府青眼,做了那上门婿?只能是曹嶙替他们办成了事,这窦和墓里,一定还藏着别的东西。” 话说到这,顾青和季卿语的神情都严肃起来,先帝晚年多病,药石无医,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先帝不好,对谁最有利? 魏家在朝本就位高权重,先帝一死,五皇子顺利登基,魏家在南梁更是一家独大,先帝苦求长生不老之术,这药石最是能轻易下手脚的地方。 季卿语看顾青要出门,替他拿了外袍,正要入夏的时候,白日热,夜里凉,稍不注意就要受寒,可她看顾青的个子和块头,不像容易生病的模样,便不多余担心他。 只她看顾青系带时,忽然道:“魏家定知道盗墓是死罪,况且窦和还是先帝宠臣,是配享国公的仙翁,更不可能轻易泄露此事。知道这个玉扳指知道的人不多,但也并非少数,一旦让人看到,定会察觉不对,继而怀疑到盗墓身上。” “所以,若他们真从墓里带了东西出来,只可能小心保管,万不可能让它流到市面上,放玉扳指的另有其人……”季卿语说着,语速渐快,“银楼的掌柜告知我,卖这东西的是个波斯人,我想若这是他放的饵,应当不会只有这一个。” 顾青看她想得认真,忍不住又捏了下她的脸,软软滑滑的,只他这回是使了点气力的,松手就能看见季卿语两颊上的红痕,这回真跟小猫一样长出胡须来了:“别想了,查不查到都不打紧。” 季卿语被他捏了两次,长了记性,见他又伸手,便往后头倾了腰,催他:“将军快去。” 顾青没捏到人,适可而止,出了门。 按季卿语所言,顾青派人暗访城中,果然查到不少关于波斯商人消息—— 城中商贩,不晓得这波斯人的住址、商队、货品,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人头戴白帽,对襟祫袢外套、翻领袍,他们也是因此判断这人是波斯人的。 顾青让人把见过此装扮的人的商铺都查了一遍,还查了他们从这人手里买下的东西,收上来给季卿语瞧,只奇怪的是,这些东西同那个玉扳指不同,与那窦和无关,若真要说出什么,这些东西多出自南梁,非从波斯来,还有些出自宫里,倒像是些世家大族会珍藏在库房里的宝物。 查了一圈,跟一无所获差不多,顾青就打算把那波斯商人给抓了。 据调查,这波斯商人会光顾的地方,通常是各坊市生意最红火的铺子,跟季卿语说的那般,这人显然就不是个安分的,行经像是怕不被人知道一般,荒唐。 顾青在各地方按插了人手,只这日,当初派去王记绸缎庄盯梢的几个人来报,说那波斯人出现在了绸缎庄—— 镇玉立马带着人赶了过去。 那波斯商人刚巧正跟着万掌柜上二楼,陡然听到外头急急而来的脚步,顿时觉得不妙,侧目向后望去,速度之快,还没令人看清,便已经单手撑着栏杆翻身而下,直直从二楼跳到了一楼,轻巧得像一只燕,果然功夫了得! 镇玉果断出剑,向前刺去,直冲这人的眉心! 只镇玉功夫着实一般,到底不是他的对手,这人随手抄起一匹布,挡住了镇玉劈来的剑,两只手力气大极,剑都已经抵到他眉心之间,却还是被他顶开了! 镇玉被他掀得向后踉跄,被飞奔赶来的闵川扶住,只见闵川扶着桌案,横扫就是一记快腿,有快又凶,直直把那人逼退了三四步! 这人大喝了一声,呼吸微乱,不想却依旧没有素手就擒,右腿抵住地,奋力抗住。只他虽穿戴繁重,但身手矫健,在闵川攻来的这几记快腿之后,火速调整,在布匹遮掩之间陡然伸出手,抓住了闵川的小腿,把人向后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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