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冷笑道:“就知道他从来都不做无用之功,果真是步步为营。” 晋王没心情看戏了,立即吩咐刘天宝召集一应心腹进府视事,看看如何应对。 皇帝命太子、康王两位殿下微服私访巡视江淮两道河道,两人虽然都是微服私访,但该知道的朝臣都知道此事。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差事,是为了转移众人的视线。 毕竟两位殿下离京几个月,总得有个明面上的由头才行。 两位殿下实际的差事是核查江淮两道官商勾结私贩盐茶之事。 魏胤珩带上萧绾妤是一是为了掩人耳目,告诉众人此行只是简单的河道巡视。 他与一众心腹讨论过皇帝给他的证据与奏疏,他有种直觉,此行,或许能打到大老虎。 二是,小姑娘五六年没回过郑家了,他确实想带她回郑家看看。 更重要的是他离京几个月,他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东宫。 至于晋王、襄王两人猜测的拉拢豪绅,此行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他去年巡视淮南道的时候已经暗中拉拢了一些豪绅,郑家替他拉拢的助力于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东宫的马车抵达咸阳县后,魏胤珩等人从咸阳县的码头换乘大船南下,同行的还有郑洧、郑弘父子俩。 两人也是返回苏州,正好与他们一起回去。 只是未免引人注目,郑洧父子二人提前赶来咸阳县,今日一起汇合。 金乌西沉,扬帆鼓风,大船开动。 魏胤珩上了船之后就忙碌公事儿,萧绾妤也不嫌无趣。 许久没坐大船的她很是兴奋,白日在甲板上看看江河,领着婢女垂钓捣鼓河鲜,郑弘不忙的时候也来陪她。 萧绾妤刚指挥婢女在二楼的船舱内摆好吃食,就看到郑弘在甲板上游荡,“大表兄,快来尝尝我们新做的鱼鲙。” 郑弘噔噔噔上了二楼,萧绾妤赶忙招呼他坐下,“大表兄,大舅呢?” 郑弘一边净手一边回道:“阿耶在与殿下议事。” 萧绾妤应声,替他摆起碗筷,“那没事儿,我给殿下送了一些过去,大舅应当也能吃到。” “你快来尝尝我们上晌钓的鲈鱼,刚切片的,还新鲜着呢,我还准备了芥辣酱跟橘子汁酱,你尝尝。” 萧绾妤夹了块鱼鲙沾了点橘子汁放入他的碗里,还给配了点葱,瓷白的碗里放着红绿点缀的鱼鲙,十分诱人。 郑弘一口送入口中,清新的橘子香气中夹着葱香与鱼肉的鲜,丰富的香气与肥美的口感让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叹连连。 一块接一块地送入口中,“没想到鱼鲙与橘子汁搭配这么好吃,嗯嗯嗯,真是不错。” “好吃吧?你再试试配上这玉泉酒,更配。”说着,萧绾妤给他倒了杯温酒。 香醇,绵密的温酒送入口中,口腔中留存的香气与酒香混合一起,唇齿留香,一向口味挑剔的郑弘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张道: “还是你懂得这些吃吃喝喝的东西。” “这都是在宫里没事儿干,跟那些小姐妹瞎捣鼓的。” 郑弘闻言突然停下手中的银箸,开口询问她,“你,可是与殿下在闹别扭?” “没有啊。”萧绾妤眼神闪躲,默默抿了口酒。 “没有?我怎么感觉你们氛围怪怪的?不对,是你对殿下的态度怪怪的。” “没有,哪有,你感觉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弘明显不信她的话。 萧绾妤眼神一直在闪躲,动情之时被男人推开的事儿,她当然不想跟他这个外男说啦。 郑弘等她好半晌,看她实在不愿意透露也不再逼她,只能帮忙劝道:“成吧,你不想说就不说。” “不过,凡事要有个度,殿下日理万机,出京办差难为还想着你,你要有什么事儿主动与殿下说开,莫要闷在心里让他去猜。” “我倒是想说呀,也要他愿意说才成,哼!”萧绾妤闷闷不乐地戳着碗中的鱼鲙,碗中的鱼鲙被她戳得细碎。 她上船几日了,也就跟魏胤珩用过两三顿饭,每次都是匆匆来跟大舅大表兄一起用膳,用完就走。 他要不就直接宿在书房,要不就是她睡着了才回来,她还没醒,他人就走了。 就是能说上几句话的时候,他也从来不提那晚的事儿。 他一直都不提,难道要她先提起? 她要怎么说? 问他为什么会把她推开? 为什么一脸的凶神恶煞? 因为郑弘提了一嘴,萧绾妤就开始乱思乱想,一直提不起情绪,用过晚膳早早回了房间。 夜凉如水,屋内安静的只余下暖炉中果炭燃烧的炸裂声。 萧绾妤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门外传来青黛恭敬的请安声。 “去给孤安排热汤沐浴。”男人磁哑的声音落下,几息间,男人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随着男人的走近,一股淡淡的酒香飘了进来。 萧绾妤睁开朦胧的双眼,男人微微泛红的俊脸近在咫尺,她吓得一个激灵,“啊——” 魏胤珩看着手撑着床板惊恐退后的小姑娘,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他,终究还是让她留下了阴影…… 对上男人深邃晦暗的眼眸,萧绾妤心里一直在打鼓,支支吾吾道:“夫,夫君,我—— ” 魏胤珩没有应她,屋内静可闻针,气氛有些尴尬,萧绾妤只能无措地搅着被褥。 未几,魏胤珩轻叹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放心,孤没喝醉。” 第107章 和好 话落几息,萧绾妤才呐呐回了声:“哦—— ” 她脸色有些尴尬,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替孤把你做的檀香点燃,然后过来坐下。” 萧绾妤虽然不知道他干嘛突然要点她做的檀香,但还是乖乖照办了。 点完檀香,她磨磨蹭蹭地往回走,魏胤珩看在眼里也不催她。 墨迹到最后,萧绾妤硬着头皮坐在他旁边,嗡声道:“夫君,妾,妾身方才是没睡醒才吓着的。”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面前突然多了一张放大的脸,搁谁谁不吓一跳,况且他还一身酒气,她几乎立马就想到那晚的事儿了。 “很怕孤?” 萧绾妤点点头,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不怕的。” 小姑娘眼神闪躲,魏胤珩直接戳破她的谎言,“撒谎。” “没有很怕的。”萧绾妤垂着脑袋,嗡声回道:“只是怕喝醉的夫君。” “那为何一直不肯搭理孤?” “妾身没有不搭理啊,是夫君—— ” 萧绾妤想起郑弘今儿说的话,抬眸望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温和,壮着胆子控诉他,“是你不搭理我,你都没主动跟我说对不起。” “这么多日过去了,你一个解释也没有,哼!” 说罢,骄横瞪了他一眼,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一开始她确实是怕的,但这几日下来她是心有余悸又有些生气。 他那么凶地推开她,一句解释对不起都没有,她才不要搭理他呢。 “成,那孤跟哕哕道歉好不好?”魏胤珩轻轻捏了把小姑娘气鼓鼓的脸颊,柔声哄道: “孤知晓吓到你了,本来想等你缓一缓再与你道歉的,但是这两日上了船之后太忙了,没顾及到你。” “那夫君为何要这么凶地把妾身推开?” 他分明就动情了的。 魏胤珩脸上的温柔神色消失殆尽,俊美的面容阴霾密布,声音也嘶哑了几分,“孤不是故意把你推开的,孤是生病了。” “孤若是喝醉了,有人躺在孤的身边,孤会认不得人。” “所以,孤,推开你的时候并没有认出那人是你。” 那一夜,他意识魔怔,脑海里闪现出一张张丑陋的面容,扌蚤.首.弄.姿的身体,白花花的肢体,各种刺鼻的胭脂花露味萦绕在他四周,那一刻,他只是本能地把人推出去…… 萧绾妤静静看着他几息,似乎猜到了他话里隐晦的意思,不确定问道:“所以,夫君把妾身当成了那些女人是吗?” “你不是。”魏胤珩神情温柔缱绻,声音宠溺到腻人,“你是孤的珍宝。” 她从来都不是那些肮脏的女人,她是他想要捧在手心好好珍爱的女人。 他不知道他下次魔怔的时候还会不会推开她,但他确实不想再吓到她,也不想她再害怕他,抗拒他。 萧绾妤闻言,心里满是心疼。 “夫君,对不起—— ”她小嘴一撅,眼眶染上水雾,张开双臂扑进男人怀里,将他环抱得紧紧的。 魏胤珩紧紧回抱她,柔声哄道:“为夫没怪你,是为夫不好,吓到哕哕了。” 萧绾妤摇摇头,闷声道:“不是的,妾身是心疼夫君。” 虽然他说得很隐晦,但究竟是有多少女人,又以什么样的形式爬他的床,才会让一个征战沙场,见惯血腥的太子殿下会因此事落下心魔? 如今想来他那晚推开她的神态就很不正常,那何止是认不得身边的人。 “妾身若是能早点陪在夫君身边就好了。” 小姑娘贴心的话犹如一阵暖风吹进他的心里,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涌上一阵阵暖意…… 大船在运河行驶了十来日后,他们与郑洧父子俩分别,他们水路转陆路,用了约莫十日终于抵达江南道治所苏州。 皇帝让户部给他捏造了个太原富商的假身份,他提早让人在杭州准备了别苑。 雪霁景明,城中屋脊房廊之上的雪粉在眼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东城门处,一辆繁贵三架大马车徐徐驶入城内,车顶一圈坠着华丽流苏,车身错综雕刻着西域图案与古老的花纹,硕大的车轮足足有半人高。 后面还跟着四五辆宽大的马车,再往后是数十位镖师、胡商、胡姬以及一车车货物。 马车甫一进城就引起不小的骚动,众人纷纷驻足,议论纷纷。 “哇,这是哪里来的胡商,这么大阵仗?” “刚从外蕃回来的?” “就是不知道做什么买卖的,这么赚钱,欸,你们有没有注意看那些胡姬,一个个长得—— ” “什么外蕃,什么胡商,你们不知道吧,方才路过的是太原卫家。” “卫家?什么卫家?” 那汉子朝四周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靠铁矿起家的太原豪绅卫家。” 太原豪绅卫家,廿几年趁着乱世借着铁矿起家,随即发展其他行业,互市、酒楼、女支院、文具、绸缎,做得全都赚钱的行业,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你怎么知道?那路过的分明是胡商。” “那马车上那么大的卫家图腾,我是瞎了才看不见,老子做镖局,你信我,我不会认错的……” 繁贵的马车缓缓驶入城东一座别苑,马车刚停稳,方才还在城门口议论的汉子恭敬上前禀报:“启禀主子,属下已将消息传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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