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崔家饿着你了吗?” 街边的她腮帮子鼓着咬得正用力,声音响起时,她腮帮子酸了酸,瞥了一眼不知何时站过来的赵钦明。 “这是大街上不是宫中宴席,难道要我再找双筷子一丝丝捻起来吃?”她没好气说着。 他默了片刻又说:“你从前不是不爱吃咸馅饼吗?”他捏着袖中从宫中包好带出来的一包甜点心说着。 “这么多年了,人会变,口味会变,”她留了一个准备给姜笙,吃饱喝足后说,“唯独你气人这事,分毫不变。” “你放肆……” 她仰着头有恃无恐的样子:“说啊,当街您就下令让京兆尹治我一个不敬之罪啊。” 过路的人多看他们两眼,赵钦明收敛了。 姜笙此时出来,打断了崔岫云的得意。 “派出去的人跟着秦宛,一会儿就该来回报了,我们先去京兆府吧。”姜笙说。 赵钦明点头,去京兆府的路与去姜府的路也顺道一段,三人跟在送货的伙计后头,姜笙低声问:“那事情可有进展?” “昨日说服了父亲尽快调边将回京受封,但不巧边境最近闹起了旱,今日送来的消息,那帮人在朝廷上便又阻挠起来。”赵钦明说着。 战事停歇之后,岭北世家当初跟着赵钦明在云州的许多子弟都该回京受赏,领京城的官职,但这事情一直被江南一党以“边境未宁”的借口压着。 看赵钦明蹙起的眉头 ,便知道他仍旧烦恼此事。 日头烈了起来,城中叫卖声热闹,他们的脚步渐渐无法向前。 “前头怎么堵上了?”抬货的伙计问。 他们面前围着几层人,一个看热闹的人回头说:“有人来送大礼呢。” “给谁送礼啊?”伙计问。 “还能是谁,这前头是燕国公府姜家啊。” 崔岫云忽就醒了神,姜笙也是一头雾水。 “劳驾。” 他们推开围看着的众人,一抬抬大箱货物撞入他们眼前,正被人指挥着往府里运。 铺子里的伙计也跟了上来,“诶”了一声后,伙计指着那指挥着人运货的男子说:“那不是老爷身边的管事吗?” 姜笙心下一沉,赶忙跑进了府,院子里久未出屋的姜母正坐在那儿,同坐在身旁的陌生男子说着话。 “阿笙回来了,快过来。”姜母招手道。 坐在堂中的男子二十有余,金冠月白袍,举止文雅温和一副书生模样,刮了刮茶碗才唇角含笑看向回来的三人。 “云州秦宛,见过姜将军。”他行礼说。 崔岫云和赵钦明对视一眼,作了揖,姜府中人见赵钦明这个样子便也没有点破他的身份,只姜母生怕怠慢叫仆侍赶紧换了茶来。 “这些东西是……”姜笙指着那些东西问。 秦宛起身笑说:“是我特意从云州带来要送到将军府上的,只是初来几日实在不得空,今日才有机会上门拜访,是我唐突了。” 三十箱货物,都在这儿了吧。 崔岫云对赵钦明眨了眨眼,这算是被秦宛反客为主了。 姜笙提防地看着秦宛:“我们素无来往。” 或许是商人的身份使得秦宛看起来总是多一些深沉事故,总挂着笑也显得虚假,他垂眸浅笑:“姜将军忘了,但秦某是来谢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的。” 接着秦宛从袖中拿出一枚箭簇递给姜笙:“云州城外连云驿,将军和父兄曾经救下过一队商队,可还记得?这是当初留下的。” 赵钦明本端坐着,但此刻也忍不住斜倚在椅上,若有所思看着面前这出闹剧。 姜笙狐疑取过箭簇,上刻的字样的确是她所属之部所用,但护送商队的事当年做过不少,她的确记不起秦宛是哪号人物了。 “当初本就想进城之后就上门拜谢的,却不料我们才到云州,姜将军一行便出征了,后来又回了京。如今云州初定,我才得了空闲进京来了。”秦宛说道。 这便是入京的理由吗。 崔岫云歪过头和赵钦明倚在一处低声说:“叛国变报恩了。” 他的严肃和她的玩味相碰,赵钦明撇过脸喝了口茶。 姜笙见状只能硬着头皮应答:“当初都是分内之事,实在不用那么多……”她有点儿头疼那些送来的东西,刚刚打开了一箱,都是些贵重器物,任意一件都是她大半年的俸禄了。 “将军切莫拒绝,”秦宛当即接话,目光又落在姜母身上,他收敛了几分笑意认真了些,“也……不全是为报恩。” “还有什么?”姜笙问。 “提亲。” “咳,咳咳。”崔岫云把自己呛着了,手一滑茶水洒在了衣裙上。 姜笙“啊”了一声,实在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要是将军不介意,我是来入赘的。”秦宛近前一步,又笑看着姜笙。 还是以身相许的戏码。 赵钦明闭上眼,免得露出奇怪的表情。 看到姜遥此刻站在门前,崔岫云拉着赵钦明的手说是要换身衣裳便去了后院。 “殿下还看什么,看秦宛满嘴胡话吗?”崔岫云拖着他到了后院。 “你不信?” “照这样来看 ,要么他所说都是真话,”崔岫云一笑,“要么,就是前些天去跟踪他的人露了踪迹,让他知道了姜笙将军在盯他,那如今这一出也是合情合理。” 她细想之后说:“再姜笙在云州多年,他大概真的见过。今天那铺子的掌柜说,姜笙在那铺子里定的货,都是秦宛亲自送去的,那他一问就会知道姜笙跟那掌柜的都聊过什么,自然会明白他和那三十箱货被盯上了。既然如此,今天这出,既解释了他为何进京,又让那秘密的三十箱货物现世,免除了所有的疑惑。但这三十箱里究竟装的是不是他原本带来的东西,可就不好说了。” 倒也说得通。 赵钦明看着他们自出屋时拉在一块儿的手,崔岫云这才意识到,本想放开,又装作看不懂的样子死抓着不放。 “那箭簇呢?这东西在云州好找,但在京城不会有,难道他出行时便料到会有此事,一早准备好了?”他说。 这也是…… 她皱起眉来。 “行了,今日姜笙恐怕是走不了了,我们先去京兆府。” 他犹豫了一下,手指微动,仍旧扣着她的手拉她往府外走。
第17章 蹊跷 走至门前时赵钦明和崔岫云看到一匹红马拴在那儿,看到照料它的人,推测这马是秦宛骑过来的。 矮腿长尾,不是宁国土地上的马,像是…… 崔岫云皱眉敛神,跟上赵钦明往京兆府去。 他步伐有些太快了,恐怕是这些年来的惯习,在宫中的时候就常有东宫侍者抱怨跟不上这主子的脚步,崔岫云此刻都得小步跑着跟上。 “殿下,方才听您和姜将军说了件烦心事啊。”她问。 “你去问问你的贵妃娘娘,不是更清楚吗?”赵钦明说,毕竟最不希望赵钦明的心腹从边地调回的,便是萧家。 “你跟我置什么气?臣只是来提个法子。”她撇嘴。 “说。” “您还记得黎训吗?” “今科状元,”赵钦明点头,补充,“压你一头的那一个。” “……这个不必再提。他被点为状元便有他一篇治边论的功劳,陛下曾大加赞赏。其中一点他便提过,待边境事宁,各族对外之心失衡,便易内斗,更需扶植当地望族以平稳形势,而后徐徐图之收回兵权。” 赵钦明瞥她,一字一顿说:“云州豪族?你家?” “……云氏已败落,但云州将族又不止云氏,这些年跟您征战的、得您与陛下信任的,总有吧?此事也不需你出面,黎训近日刚被授了翰林院的官职,我去同他动之以理,他必定会主动上书。这样,陛下也不会怪罪殿下结党。”崔岫云念叨着。 这招数赵钦明不是没想过,但黎训此人实在难缠,江南士族捉婿的时候也没想落下他,谁料黎训义正词严拒了,以早有婚约为由迎娶了自己同乡一女子。 人说那女子也不过是寻常村妇,都道黎训是有些不知好歹了。这样的人油盐不进,赵钦明想让他开口都不得。 “他与你交情至此吗?”他问。 “不巧,他初来京时因为给不起旅费露宿街头,崔家给城中寺庙奉了不少香火钱,寺庙便让他住下了。” 心高气傲的人不会接受施舍,而寺庙借宿不必付钱,但京中寺庙眼高于顶,少有肯下顾的,还是得倚仗人情才能进。 这做法既全了颜面,也送了人情。 “够精明,”赵钦明点头,“可你为何帮他?” “我一入京便去了所有士子常聚之所,但凡有些能耐的,我都记下了,也都多少结交了。”她笑。 脚步匆匆的人终于慢了下来,连累崔岫云撞在了他背上。 “你到底,”赵钦明扶住她,凑近与她对视,“想做什么?” 又是这个眼神,防备,窥测。 她满不在意的样子:“为殿下所用啊,正如此时此刻。” “是吗?” 热闹的街市未能使他的眼神暖一些,四顾无言时,是他先转过身接着向京兆府走。 今日来见他们的不是府尹,崔岫云听到小吏唤那绿袍官员为“苏主簿”,再看那苏主簿与赵钦明熟悉的模样,便猜着这人恐怕是赵钦明母族的人。 苏见深生得一副瘦削样子,宽大的官袍照在他身上实在有些不合时宜了,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说起话来却是一板一眼的老学究样子。 “禀殿下,那宁瀛的身世我们查了不少。他十三岁时被卖到出事的乐馆,但十岁时便已经入了风月场。我找了当初转卖的第一家乐馆,发现了他从前的户册,同他的长相,不相符。”苏见深将户册呈上。 每个人的身份户册上都会记录人的长相。十岁时宁瀛的户册上写的“椭圆头,指粗,臂有不齐”,而十三岁被卖之后,却都变了。 “宁瀛,换人了?”崔岫云看着那户册犹豫着说。 这样的手法,若不是有罪之人,便是间了。 “有心了,这细致的事没你还真想不到。”赵钦明对苏见深点了头。 “臣之本分,能于殿下有益便是,”苏见深见四下无甚人之后才又开口,“前些日子苏家的事……拖累殿下了,臣心亦有愧。” “跟你无关,你做好差事就是。若是回家看望父母,便劝表舅他们回老家休养吧。”赵钦明淡淡答着。 他表舅,应当就是苏家现下的家主。苏家家主没有嫡亲的儿女,只听说有个庶子,想来是眼前这位了,也难怪没怎么听说过,官职也不高。 崔岫云这样想着。 赵钦明放下户册:“今日秦宛抬了三十箱东西进城,你同禁军商议,务必找出他们的箱子是从城外何处运进来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8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