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丫头。 午后府里来了和内侍,带着信说皇帝要见崔岫云,吓了众人一跳。 崔岫云也猜不出是何事,换了衣衫进了宫,被一个年轻的内侍领着见了皇帝。 她看着殿内站着的赵钦明,显然后者也不知道皇帝请了她来。 “拜见陛下。”她行礼道。 皇帝抬眸看她,又看了一眼赵钦明:“你们两个在寺庙的事,还想瞒着我吗?我倒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成了一对夫妻。” 赵钦明闻言跪下请罪:“崔编修是为了崔享前辈的事才同我一道去罗鸣寺的。” “嗯,我知道了,”皇帝靠在椅背上,“江南那帮人,此时我定要整治了,不过也不好逼得太甚。找一个江南世家的女子跟你婚配算是安抚,就是不知侧妃这个位置,你满不满意。” 这话问得太突兀,崔岫云茫然抬起头看着皇帝,低头看到赵钦明的衣角。 “臣,不愿。”她垂首。 殿中寂静。 “哦?那你是想要正妃之位?”皇帝看向她。 崔岫云捏着自己的手,混乱的思绪让她不敢轻易开口,良久才道:“臣只想以臣子之身侍奉陛下,别无他念。” 皇帝不置可否,让崔岫云先离开了,赵钦明多看了两眼她的背影才回过神。 “我打算趁着这次让江南的人把盐政财权都交出来,你看如何?”皇帝轻声问。 赵钦明垂首:“听父皇处置。” “派去平乱的将领也是不得力,回来之后我还得罚他们,你觉得呢?”皇帝又问。 “理所应当。”他答。 “好,下去吧。” 这话出口,赵钦明却还跪在他面前没有离开。 “父皇,儿臣想问,还不够吗?”赵钦明抬头。 “什么?” “儿臣依您的意,去查了广化之死的真相;依您的意,撕扯着自己的手下,咬出了江南世家的罪;依您的意,让江南越来越乱,你才好出手惩治他们以平众怒。儿臣做的,还不够吗?”他抬眸。 副寺广明在广化死后进过宫,想来是跟皇帝把自己从前种种事都说清楚了。 而之后种种事,也一定是皇帝授意他做的。 做到这样,明明都是看皇帝的脸色做的事,皇帝却还要惩治赵钦明的派出去平乱的亲信。 拔了江南人的财权,也不会给赵钦明一点得功劳的机会。 皇帝放下折子盯着赵钦明看了良久,向来无喜无怒的儿子眼中,生出了令他不满的一些,不甘。 “退下。”皇帝开口。 崔岫云没有离开皇宫,在东宫等了半晌,看到赵钦明冷着脸回来了。 她不知自己要如何解释她拒婚的事,赵钦明却软了脸色拉着她的手:“我知你此时此刻是不愿意的。” 她垂眸。 “我也不能在这时候娶你,”他吻着她额心,“等到一切都平息了,等到我能握住一切了,那时候你不能再说不愿嫁我了。” 不是因为这个…… 崔岫云轻轻抱住他,吸了吸鼻子。 出宫的时候,崔岫云看到了一队人马,正在往宫外去。 那轿辇停在了自己面前,崔岫云看清了那上头坐的人是卸下了所有钗环的萧贵妃。 “你父亲的事,你倒是瞒得久,果然没有除掉你,你就会咬我们,”萧贵妃淡淡说着,“听说陛下想给你和太子赐婚?” “臣不知。”她颔首。 “别得意,”萧贵妃握着手中的佛珠低眸,“江南与岭北斗了那么多年,相克相生,相互制衡。不过是两颗棋子而已,如今江南倒了,岭北对于执棋的人还有意义吗?小丫头,这才是祸乱的开始呢。” 被罚出宫的贵妃没有多少伤悲,她知道这出戏还没有结束,却也快结束了,她还远远算不上输家。 江南握财,岭北掌兵。 如今财权已收,那兵权…… 秋风瑟瑟,崔岫云忽而觉得燥热,热得像是云州之乱的那个夏天。 江南的暴乱迟迟得不到平息,高淼从皇宫中出来时,面如死灰。 家中人都说,怎么会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他如今才从皇帝的脸色上看清,或许这个计划皇帝已经筹谋了许久,一击即中,怎么会就此放过他们。 “交权,保命。”这是高淼对所有族人说的话。 贪污的案子里,崔家也有人牵涉其中。 崔享倒是不在意这事,说着:“百年钟鸣鼎食之家,烧得那么旺的炉火底下自然都是灰烬,该除除脏,才好干净。” 只是高淼突然来找崔享喝酒,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崔享年轻时和高淼就不对付,虽说都说江南世家里同辈的翘楚,但一个持身守正,一个勾心斗角,当年崔享被罢官就是被高淼害的。 不过如今,一笑泯恩仇而已。 崔岫云从厨房端了菜给他们送去,喝得醉醺醺的两人聊起了太多的少年事,高淼笑说:“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让他们别那么贪心,也拦不住。” “你能想到有这一天吗?我看你当权臣多年,享受得很嘛。”崔享笑。 高淼皱眉摆了摆手,悄声说:“咱们这个陛下,是个狠心人。不瞒你说,从云州的云氏被抄家开始,我就知道了我们会有这一天。” 放菜的崔岫云手微抖。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崔享不悦抱怨。 “有的,哎,”高淼两脸泛红,举着酒杯说,“我当初就觉得,云氏,是被皇帝给逼着反的。” “胡说八道。”崔享摆手。 “你当我胡说吧,当时我在姜家将军手底下做事,云州之乱后啊,我们去清扫战场,给苏协建了个衣冠冢。有一天晚上,我就看到姜老将军去了苏协坟前,哭得厉害,说着’都是陛下的令‘这类的话,我听着,像是陛下早就预料着云氏将反。我看这些年姜家对太子如此忠心,恐怕是因为觉得当初的事,对当时在云州的苏协有所亏欠。” 崔岫云碰碎了一个杯子,崔享笑:“你真是觉得自己要没命了?这等胡话也敢说?”而后使眼色让崔岫云快出去。 “怎么,你还想告我的状?”高淼嗤笑一声。 崔岫云收拾了碎瓷片,跑到门后却突然蹲坐了下来,捂着嘴没让自己出声。
第54章 归云 江南的官员被罢免了一批又一批。 眼见着要入冬了,赵钦明终于收到了连吟山寄来的苏协的画像。 他缓缓打开,那画像上的人与他记忆里的人,是一样的。 他收起了疑虑,见到宫中新进的锦缎,忽而嘱咐内侍给他取出三匹花色来。 只是他不知道这画轴在进宫前,就被上弦月调换过了。 按理说这些日子他是得意的,周遭的事都平静下来。 他把收起来的锦缎送到崔府,崔岫云从翰林院回来时见到了他在后门痴痴等着,敛眸上前抱上他给的锦缎。 “不冷啊?”她柔声说着。 赵钦明摇头,偷偷吻了她。她眨着眼,虽不闪避,但也没有回应。 “你最近……”赵钦明皱眉,总是觉得她有些冷待。 她抱着那锦缎,又见他笑,从前的骄矜在私下里剩的不多。 “殿下,”她顿了顿开口,“我向吏部请了命,去云州。” 如今大姚和本朝通商的章程已经商定,边境新建的都尉府正缺人手,她便自己请命了。 云氏族人回了云州,她总要回去看看能不能帮着安顿。 而且此时此刻,她不知要如何面对面前的人,还不如去远处散散心。 她拿了这个主意,赵钦明是想得通的,但他还是冷了脸。 “你该和我说一声的。” “我知道,但怕你……不许。” “一去三四年。”他皱眉。 她笑笑,吻在他脸颊上,匆匆进了府门。 三天后她收拾好行囊,都不打算跟赵钦明辞别就准备离京,却被吏部拦了下来。 “通商之事,陛下交给太子殿下了,他即将带人去云州,你就随行吧。”吏部的人说着。 这旨意来得糊里糊涂,也不是赵钦明自己请愿的。 想不通,但皇帝这般说了,他们只能这样听。 山遥路远,是她的归乡路,但大概赵钦明是不愿意再走这条路的。 云州左部军营。 姜笙才操练完,问着侍卫 :“今冬的衣物都到了吗?” “朝廷发的还在路上,不过……”侍卫露出一副笑脸来,姜笙不问也懂了。 她来云州半年了,这半年里那本赔了全副身价的秦宛不知怎么又赚了盆满钵满,每回军营里少了什么东西,他都要买来凑个热闹。 本来不该收,但有时候物资的确是缺的,姜笙不得不收。 一来二去,军营里的兵士是弄明白了,这秦宛是对他们的将军有意思,平日里没少打趣。 姜笙离了军营,到了城中秦宛的铺子前,见他在里头坐堂,放上一袋银子。 秦宛抬眸见是她,笑说:“衣服的事不必谢了,你这钱也不够。” “我要买些药材,我婶婶……”是姜遥的新婚妻子,姜笙低眸接着说,“有孕了。” 秦宛微楞,收下了钱,叫人备一些名贵的药材。 “留下吃酒吗?”秦宛问。 姜笙忽而冷了脸,转身就要走。 秦宛低眸笑。 上回吃酒她喝醉了,抱着他喊着“小叔”,一头睡在他身上,醒来了还说他无赖。 “最近看军营有动静,怎么了?”秦宛问。 “嗯,太子殿下奉命来督促通商之事,要抽调兵士去护卫他。” 秦宛闻言拨动算盘的手微滞。 那夜姜笙还是留下来吃酒了,吃着吃着,看秦宛心神不宁的样子,忽而凑近。 自回到云州后,他帮衬她不少,偶尔两人也坐在一处喝酒。 她轻啄一口在他唇角的时候,他望向她迷蒙的眼。 “姜笙,别装醉,”秦宛笑着推她回凳子上坐着,“你叔叔婶婶琴瑟和鸣,婶婶有了孕,你有火气,别撒我身上。” 她敛眸。 赵钦明再到云州后,的确是心神不宁了好一阵。 他猜不透皇帝想干什么,这时候支他出来,说不过去的。 通商互市的事正在做着,沿线的少民寨子也还在说服。 入了冬以后,崔岫云的膝盖就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她是真想坐上马在云州的草地上跑两圈,却是坐不上去。 这一日才接待了过路的几个商旅,她正要回公廨,半路被人拽着手跑了。 “你把它带来了?”崔岫云看着赵钦明手里牵着的马,是她小时候为他驯服的那匹飞雾。 “嗯,走。”他抱她上马,在这夜色渐深时,荒凉草地上只有他们这道影子。 她腿不敢用力,赵钦明就死死抱着她,奔策一阵见她笑了后,他才慢了下来,让飞雾慢慢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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