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些时日,翩翩晚上便在幽竹轩里赶各种花样子、纹样子。 其实,自她受伤后,太夫人和大夫人便时不时给她送来了许多的锦缎、珠玉、器玩,几乎占满了幽竹轩的那间库房。自打和裴湛在一起后,她骤然暴富了起来,最初的那股兴奋感与快感过去后,她又渐渐沉静了下来。 她终究还是想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人,不依靠任何人。 她或许没有太大的本事,但自给自足还是能做到的。 她甚至开始学习妆容技术,听闻京都城南有个瘦马出身的女子,叫婉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技艺,能将女子五分的容颜化成八九分。 自婉娘上岸后,年老色衰的她便租了个小铺子,通过教人化妆赚取银两度日,京都不少姿色六七分的贵女悄摸摸地去拜她为师,就想学这手技艺,为自己的容颜增光添彩。 翩翩这几日也悄悄出门了好几次,给婉娘交了不少的束脩,她的要求只有一个,如何通过妆容遮掩自己的容貌,装扮得平淡无奇即可。 婉娘当时嘴角便抽了抽,将自己画丑,这可是稀奇事,但她见了翩翩的容貌后,也便不作声了。 她也是在炼狱里挣扎过的人,知道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苦楚,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艰辛。 她便使了十分力气来教翩翩。 她先给翩翩展示了她的化妆技巧,她让翩翩坐在椅上,面对面打量她,又打散她的发髻,好似在打量一件精美的瓷器。 不一会,她便卷起袖子,摆弄铜镜前的瓶瓶罐罐。 翩翩注视着她的手,只见她一双素手灵巧若蝶,不时拧开瓶瓶罐罐倒出脂粉涂抹在她的脸上,时而用细毛刷刷脸颊,时而用手轻拍肌肤,时而用剪子略微修剪额发…… 待她给翩翩画完妆容后,翩翩睁开眼睛,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不由地摒住了呼吸。 婉娘不愧是婉娘,经过她的巧手装扮,镜子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儿,哪里还有半分绝色的模样? 只见她脸色暗黄,唇色淡乌,两腮还有些雀子,头上梳着个最普通的发髻,形貌十分自然,这样的人扔进市井堆里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翩翩惊喜极了,不停揽镜自照,并连声赞道:“婉娘真是神乎其技!” 婉娘笑了笑,又打量面前女子的眼睛。 她的眼形长而媚,眼神却有股澄净之感,瞳孔乌黑,最深处似乎蕴着一抹幽蓝,像一颗深邃的宝石,干净又神秘。 眼前的女子,有一双十分美丽的眼睛。 婉娘对她说道:“妆容技巧可以改变容貌,但眼神、举止却是变不了的,不过要迷惑普通人已是足够。” 翩翩已十分欣喜,连连点头。 就这样,她彻底跟婉娘学起了妆造技艺,隔三岔五总要去一趟。 今日,她于酉时方归,晚饭后,她便坐在铜镜前,开始涂脂抹粉,按照婉娘教的方法开始对着自己的脸妆扮起来。 待她画好妆,她颇满意地叫来翠玉,翠玉一见她的模样便呆住了,呐呐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姑娘,您……” 翩翩更是满意,扑哧一声笑了:“你能认出我来吗?赶明儿我就画个这样的妆,再换套粗布衫,我们去市井里参加庙会,买年货,吃小吃,你看可好?” 翠玉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呆愣愣地点头。 翩翩心里高兴极了,她甚至开始幻想之后的生活。 她若以这副容貌藏身于闹市和烟火之地,想来也是不会显眼的,待和母亲团聚后,二人靠着手里不菲的银钱开家铺子,日子也便能过下去了。 她只是想让自己的人生有更多的出路和选择。 她一直坐在镜前,看着铜镜里的人儿,甚至舍不得洗掉这样的妆容,她似乎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她多渴望命运被自己掌握的感觉,不再受制于人,不再郁郁寡欢,不再走投无路。 之后,她连妆容也不洗,便坐在桌案前画花样子,翠玉在一旁边打下手边干绣活。 烛火幽幽,夜色渐深,对着图案盯得久了,翩翩眼睛也有些酸胀了,她揉了揉眼睛。 翠玉见状:“姑娘,别画了,晚上光线不好,仔细伤了眼睛,您把妆容卸了就歇息吧。” 翩翩点了点头,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刚转身,就见裴湛走了进来。 二人一对视,裴湛见她化的样子,嘴角抽了抽。 她这几日去了哪里,他一清二楚,凝雪早就给她汇报过了,他当时也是叹了口气,又对凝雪说道:“由她去吧,高兴就行,看好她。” 可是今晚,又见她在画成这副鬼样子,他心里的火气腾腾就升了起来。 他如何不知道她是何意思? 看来她也很清楚她的容貌能惹祸,现在变机灵了,着手准备着为之后的离去做打算呢。 若搁往常,他也就由着她了,左右她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第150章 作画 可今日不同,自打撞见她的兄长后,他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他绷着嘴角,眉眼冷戾,阴沉沉地盯着她:“干什么,化成这样,洗去!” 翩翩不悦地盯着他,她原本是要去卸掉脸上脂粉的,可听他语气臭成这样,她就不想去了。 她施施然转身,往床榻边走去,坐了下来,也不看他,只盯着眼前的那片烛火。 对于如何惹怒他,她一向是无师自通的。 裴湛额头又开始跳,三两步走至她跟前,攥住她的手腕,就往浴室里走去。 翠玉刚放好水,边走出来边说道:“姑娘,水放好了,您可以洗漱沐……” 见裴湛拉着姑娘进来,翠玉的话就噤声了。 “出去!”裴湛冷冰冰的话语蹦出来,翠玉忙关上浴室门就躲出去了。 浴室的雕花低脚盆架上放好了温水,浴桶里也放好了温汤。 裴湛手脚粗鲁地将她拽至铜盆前,摁住她的脖子,无视她的挣扎,自己伸出一只手,掬起温水就给她擦脸。 他的手常年握剑搭弓,指腹掌心处皆是薄茧,那只大掌在她肤如凝脂的脸上用力搓着,t翩翩不停地摇晃着脑袋,生气道:“你,松开!我自己来,你弄疼我了!” 裴湛一怔,这才住了手。 翩翩气急,将他一推,又低头用水洗去脸上的浮粉,待脸上的脂粉全部洗净,她抬起头来。 裴湛眼前,又出现了她莹润雪白的脸,动人的眉眼和红润饱满的唇。 他这才感觉安心了些。 但这些还不够。 他上前,三两下将她身上的衣服剥了下来,抱着扔进了浴桶了,自己也快速宽衣解带,跨了进去。 寻着她的唇,亲了上去。 她被浴桶里的热气烘着,身上的体香长了脚似的跑了出来,钻进他的鼻尖,又游走于他的肺腑。 男人深深嗅着,他呢喃道:“这么香,离了我,你还想勾搭谁去?” 这样说着,他好似要宣誓自己领地般,贴近她。 翩翩极力忍耐,直觉他今日情绪有些不对劲,她发出低吟:“我今天,有些累了……” 裴湛压着她又亲又哄,寻着她的耳朵:“妆成那样,以为我就认不出你了?翩翩,你想逃到哪里去……” 他的声音既狠厉又脆弱,不一会目光又好似化成了一滩水。 他不停地喊她的名字:翩翩,翩翩…… 翩翩意识混沌,竟也听出了他话里祈求的味道。 她的心也软了下来,像是一块被雨水浸泡过的糕点,软塌塌,湿哒哒的,她不由自主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又把她抱回了榻上,情到浓深处,裴湛攥紧了她的掌心,十指紧紧相扣,久久未曾分开。 香浓锦被之中,散发着温热的体香,翩翩翻了个身,整张睡意微酡的脸露在裴湛的眼里。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许久,才不得不套上衣衫离开。 *** 回到陌上苑,裴湛叫来玄影。 “事情安排好了吗?” 左相这段时间自顾不暇,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非常多,周芷西破相呆在家不敢出门,不知砸了家里多少价值不菲的古董,周岩礼出门几番遇袭,京都有流言传出,周岩礼似伤了子孙根,再不能人道…… 为了支走左相,裴湛安排人在江南的盐务航线商路做了些手脚。 江南盐务是周家的根本,左相果然急了,这种事情,他必须亲自前去调查。 玄影答道:“已安排妥当,左相昨日已出发前往江南。城北园墅那边,左相加强了防卫。” 裴湛点点头:“那你下去部署吧,别打草惊蛇,明晚我要亲自去一趟园墅。” 他要亲自去会一会园墅里的妇人。 想到这,他站了起来,走到多宝阁架子前,抽出一张裁好的雪浪纸,将它平铺在书桌上,又用兽头镇纸。 很快,他取下小山玉架上的湖笔,自己磨了松烟墨蘸了笔,略凝虑片刻,开始在纸上挥洒涂抹。 裴湛虽从军多年,亦喜好看兵书,但他绝不是一个只懂舞刀弄剑的莽夫。 相反,他是京都富贵窝里养出的矜贵公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论起弹琴作画下棋这等附庸风雅的事,他也是信手拈来,绝不差别人半分。 但见他凝神贯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长长的素宣上跃然出现了一位怀抱幼猫的美貌少女。 她正亭亭立于月光下,冰肌玉肤,弱骨纤形,身着素裙,身姿翩跹,神情淡然含笑,眼眸幽深发亮,像是夜空中的静谧星辰。 这是他……在府中第二次见到她时的情景,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 片刻后,他扔了画笔。 第172章 夜探 此时已是子时,天空是一片浓稠的黑,连一颗星子也无,只剩一轮惨白的明月,孤零零地挂在星空。 着一身黑衣的裴湛轻飘飘落在莲花楼的庭院中,他四处观望了下,又信步走上玉阶,跨过檀木槛,走在绒毯上。 楼外的侍卫、楼里的丫鬟侍女已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或靠在椅上、桌案旁。 裴湛进入正厅,又拐了两下,进入了内室。 内室里烛光幽暗,玫瑰椅上,垂头坐着一沉睡的美妇人。 绫罗翡翠,身姿婀娜,眉目微蹙。 只需看一眼,裴湛就无比确定,眼前这个三旬出头但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美妇人,就是翩翩的母亲。 她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尤其是唇鼻下巴,几乎如出一辙。 母女二人都是美貌非常。 若说翩翩的美貌能胜过叶氏,倒有些言过其实。 主要是味道和风情不同,翩翩到底是年纪小,稚嫩了些,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而叶氏,则是一朵开得正艳的花,风姿绰约。 裴湛看了一眼便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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