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这厮相处久了,会聋。 她想着,又在街上打了一坛子酒,用那荷叶包了两包肉,再称了几包点心,琢磨着又去药铺子里买了一支老参,这才重新上路朝着老仵作的家中行去。 义庄安放尸体,不怎么吉利,安置在城外的乱葬岗不远处的山脚下。 顾甚微一路疾驰出了城,夜间的山野静寂无比,唯有鸟叫虫鸣。 她曾经在这里养过很久的伤,对这里的每一根草木都熟悉无比,“老仵作,我来了!” 义庄的油灯是亮着的,老仵作住在正屋,那大门之上贴着关公,门框上还挂着八卦镜,看上去怕死得很。 顾甚微从前还嘲笑过他,遭到了老仵作的一通喷。 门虚掩着,顾甚微径直地推门进去,一股子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顾甚微暗道不好,立即屏住了呼吸。
第359章 密室相见 这屋子里头空荡荡,老仵作同荆厉都不见踪影。 床单上有血糊糊的人形印记,上头斑驳的血迹颜色还没有发暗,显然就在之前荆厉还躺在那里。 在那床边一个缺了一角的四方矮桌上,摆着一碗吃到一半的面条,在那面条旁边还放着老仵作那独特的烧着栀子花的酒碗。 荆厉同老仵作被人掳走了。 顾甚微手按在了长剑之上,猛地一个转身,想要提气跃起,却是惊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丹田之中空荡荡的一点真气也无。 她神色一凛,暗道大意了! 明明她来老仵作这里看荆厉乃是临时起意,在扈大娘子那团子摊上方才说起……当时她并没有压低声音,周围左近的人听见了也并非不可能。 甚至她在故意同陶然说手中有江浔留下的谜题证据的时候,就做好了今夜可能会有人动手的准备。 但是她没有想到有人这么快就做好了针对她的局! 先前顾老贼抓了荆厉威胁她结果如何?老仵作同她的关系知晓的人也并不多……甚至连吴江都不清楚,那些人将他们掳走是想要干什么? 这回的幕后黑手,可远比齐王那个没脑子的要干脆得多! 顾甚微想着,只觉得自己手脚一软,她强行运行真气,却是喉头一阵腥甜,双目一黑,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 顾甚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 “放心,你没瞎,是这里没灯。托你的福,老头子我一碗面都没有吃完,就被香晕了。” 顾甚微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她喉头一阵腥甜,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又在身上摸索了几下掏出了一枚梨膏糖塞进了嘴中。 眼睛渐渐地适应了黑暗,虽然看不真切,但顾甚微依稀能够瞧见屋子里二人的轮廓。 荆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顾甚微竖起耳朵方才听到了他有些微弱的呼吸声。 老仵作则是靠着墙坐着,一动也不动的,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精神头倒是还好。 顾甚微微微松了一口气。 “瞧见人了么?你们是怎么中招的?对于这里是哪里可有什么头绪?我们进来有多久了?” 老仵作哼了一声,“你是开封府尹么?上来就三千问?” “话说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皇城司第一凶剑么?怎么也跟弱鸡仔一样被人给掳来了!真是没用!” 不等顾甚微回答,老仵作又抢先问道,“你伤得很重?” 顾甚微笑了出声,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身,走到了老仵作身边,靠着他坐了下来。 “还笑得出来!说不定小命都要没了!老夫活得好好的,还要给你殉葬,真是的,记得你欠我一回!” 顾甚微听着这人口是心非的话,无语地朝着老仵作看了过去,“你说话怎么像韩时宴那么难听!” “我记得真真切切呢,等日后我给你养老,你要是死了我给你打盆摔碗!” 老仵作嗤笑一声,“老夫儿孙满堂,哪里用得上你?” “我没有瞧见人,验完尸体,我就给荆厉喝了药,这小子太烦人了叽叽喳喳像个雀儿一样,一直在那里念叨今日抬来的尸体是什么香味的,我不想听,他就扯开嗓子说,烦死人了!” “我煮了面条,刚吃了一半。臭小子就跟狗似的嗅鼻子,说怎么有怪香。” “来不及反应,直接就晕了,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臭小子吸得那么猛,不知道要睡多久才能醒。” 老仵作仔细回忆着,又道,“有可能是迷香,不过是特别调制的,从后窗的窗户纸上扎进来的。荆黎先前听到了一些异动,让我去看,我都站起身来了,可听到黄骨鱼喵喵的叫,还以为是它在后窗。” 黄骨鱼是老仵作养的一只大橘猫,这名儿还是顾甚微当年在那里休养的时候取的。 老仵作说到这里有些懊恼,“当时我去看一下就好了,不过谁能想到会有人对老头子还有病秧子下手。” “市面上的迷香味道我都闻过,这种没有。一闻就倒,好生厉害,对方手中怕不是有个调香的高手。” 老仵作说话间感觉自己的手渐渐恢复了力气,他赶忙抓起身边荆厉的手探了探他的脉搏,神色有些不好起来。 他将荆厉的手放下,然后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臭小子情况不太好,他原本就伤得很重,全靠内功护着心脉。如今闻了那香内力全无……” 顾甚微听着,亦是伸手探了探荆厉的额头,刚一靠近就感觉一阵热气袭来。 顾甚微想着床单上新鲜的血迹,怕不是搬运他们的人太过粗鲁,荆厉被包扎上的伤口又迸裂开来。他们没有办法换药,这会儿怕不是又开始伤势加重了。 “我也就是在你前头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醒来,我没有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别的声音。这里也没有光亮,像是在一间石室或者是墓室里头。” “齐王不是被抓住了么?怎么还有人要害你?莫不是余孽?” 顾甚微摇了摇头,她伸出手来探了探荆厉的鼻息,他的气息微弱得很,像是风中的残烛一般随时都可能熄灭。 “荆厉如果这么下去会死的吧?” 老仵作没有做声,荆厉伤得那么重,原本就是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一条命,若是在这里关上几日,那的确是性命堪忧。 他想着,突然瞳孔猛地一缩,看向了顾甚微,“你莫要乱来。你的身体你自己不清楚,我清楚得很,你应该也中了香毒,若是强行使用内力救他……” 老仵作的话说到一半,却是苦笑着停住了。 只见顾甚微的手轻轻放在了荆厉的心口上,过了一会儿,方才收回手来,将喉头的腥甜又吞了回去。 “我没事。你且放心。” 顾甚微的话音刚落,就感觉手腕上一紧,老仵作已经给她探起脉来,“你没事个屁!你再这么乱来,那韩御史怕不是就要哭倒长城,水淹汴京了!” “我儿孙满堂,自有人给我摔盆,你若是死了,谁给你披麻戴孝。韩御史吗?你看他想不想给你当孝子!” 顾甚微无语的看向了老仵作,“您说话可真难听。” 老仵作呵呵一笑,“那还不是被你给气的,在救你之前,我可是开封府出了名的老好人。”
第360章 韩时宴喜欢你 顾甚微没有调息,她前几日接连对战天字号高手本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会儿为了护住荆厉的心脉又强行调用了最后一丝内力,这会儿可谓是内伤严重。 整个五脏六腑的都火辣辣的疼。 不过她并未丝毫的外露,人在黑暗当中最容易产生恐慌同绝望的情绪。 虽然老仵作验尸本领还有医术都是一流的,但是他到底是一个没有功夫的老人,她若是不做定海神针,难不成拿荆厉那个因为猛嗅香气而吸入香毒过多的傻子来当么? 那就不是定海神针,是定海墓碑了。 顾甚微想着,抖了抖腿在这间密室当中四处查看起来。 这么久的功夫,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看东西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倘若老仵作张开嘴的话,她甚至能瞧见空中出现了一副大白牙。 “你老人家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不会死用不着韩时宴摔盆,你们两个人也都不会死。” “要不然的话,那幕后之人何必弄什么香毒让我丧失内力,又将我们困在这里?干脆直接弄死就好了。” 顾甚微说着,不等老仵作问为什么,就哈哈笑了起来。 “哎呀呀,被我说中了。你看这墙角堆着的可不是干粮。就连我给你买了肉还有酒都还在呢!” “啊!我的人参也在!” “开封府的老好人,你可知我对你有多好,这根人参花光了我的俸禄,我都没有想着送去给张春庭拍拍马屁,我买来送你!” 老仵作呵呵笑了出声,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士别三日,你当真是越活越活泼了,怎么你们皇城司盛产跳蚤么?张春庭什么没有,你那小萝卜须儿送过去,人家还以为眼屎掉下来了。” 老仵作说归说,眼角却是带了笑意。 他小声嘀咕了一声,“我这种老家伙,哪里是吃人参的人。” 顾甚微背对着他清点粮食,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这口是心非的老头子! 她想着,翻出了一床被子,走到荆厉身边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又摸了摸那包着肉的荷叶包,荷叶包已经凉透了,显然他们晕过去的时间并不算很短。 “现在应该早朝还没有结束,你先用点点心垫垫肚子。过不了多久,有人发现我们出事,便会来找我们了。” 顾甚微说着,将自己买的点心打开一包来,递给了老仵作。 老仵作接过点心,摩挲着拿了一块塞入了自己嘴中,慢慢地嚼了起来。 “是杏花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抓我们的人可是齐王余孽。你说来救我们的人,是韩时宴?” 顾甚微本想要点头,想着老仵作根本就看不清楚,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是齐王余孽。飞雀案除了齐王之外,还有第二个幕后黑手”,顾甚微捡了一些能说的大概给老仵作说了一会儿,换来了良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顾甚微以为老仵作睡着了,他方才说道。 “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韩时宴怎么会知道?” “唉……这世上总是痴人太多,都叫那功名利禄迷了眼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到最后谁还不是一具白骨一抷黄土?你阿爹有你这样的女儿当真是值得了,看我那些后辈,全是饭桶。” 老仵作想着,转移了话题。 这密室里头黑黝黝的,四四方方面积不大,除非现在荆厉立即死了让他验尸,不然他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先前还有的几分恐慌,在瞧见顾甚微的胸有成竹之后,一下子全都落了地,安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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