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雀案,是你为了阻止康裕继续追查,为了太子早日登基,掩盖你的罪行而犯下的第二宗大罪。” “行刺失败之后,你怂恿太子劝官家莫要继续深究下去,以免朝廷动荡。又使人杀死了王珅,并且伪造了一封他认罪的血书。” “就因为你的一己之私,我父亲顾右年以及剩下那些为了官家可以豁出性命忠义之士,全都死在了那一日。” “姜太师,在这么条血淋淋的人命面前,你深夜里就没有一丝丝的忏愧吗?” 顾甚微说着,声音里带了颤。 凶手往往毫无悔意,反倒是受害者遗孤日日夜夜鞭挞着自己…… 我要是再强一些就好了…… 早知道我要是拖也要拖着阿爹离开汴京就好了…… 早知道…… 姜太师被顾甚微灼热的视线盯着,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视线,他扭过头朝着门口看去,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剩下三个儿子。他们一个个都焦急的看了过来。 姜太师的视线从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最小的那个儿子姜四郎身上。 他什么也没有说,又回过头来,看向了顾甚微的眼睛,“顾大人说话要讲证据。” 顾甚微冷笑一声,“当然有证据,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我同韩时宴今日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她说着,给韩时宴使了个眼色。 韩时宴点了点头,从一旁的长观手中,接过了一个托盘,端到了王一和跟前。 “福雅同李畅是兄妹,且他们的舅父是长洲知县夏仲安,有他们入宫的文书籍贯为物证。” “康裕正在调查姜太师,且夏仲安是知情人,手中有证据……先前康裕的手札可作证。” “同时还有一张从夏仲安手中得到的账册残页,以及王珅捡到的那颗水仙花玉珠。” 王一和瞧着,拿起那颗水仙花玉珠看了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变了脸色。他陡然站起身来,朝着屏风后头走去,他这般一走,引起众人面面相觑。 便是顾甚微同韩时宴都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微微还是有了些揣测。 看开封府尹王一和的神色,他怕是从这玉珠上头发现了什么。 只是这玉珠究竟有何稀奇的,需要他起身去后头问官家? 屏风后头这会儿传来声声低语,那声音太小,根本就听不清楚。 韩时宴微微挪了一下步子,靠近顾甚微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顾甚微心头微定,虽然她在公堂上咄咄逼人,但事实上他们手中并没有那本账册作为关键性证据。 现在他们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还等着钓那宋雨上门呢! 王一和没有在屏风后头待多久,他很快便神色如常的走了出来,又将那颗玉珠放回了托盘当中。 仿佛他先前离开只是内急出恭。 王一和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可有人证?” 顾甚微点了点头,“有。”
第403章 濒死的证人绿翊 顾甚微说着,却是没有着急请人证上来,而是继续说起了案子。 “康裕一死,无人再紧咬着姜太师不放。可你做贼心虚,担心夏知县继续反水。” “于是想出了一条借刀杀人之计。你悄悄给关御史递了密信,告发那长洲知县夏仲安。夏仲安身故你担心那三张账册残页落到旁人手中,又使了袁惑下江南。” 顾甚微看向了堂上坐着王一和,“袁惑身为殿前司副都检点,原本应该负责保护宫中贵人。” “可他却借着太后的名义去了江南,并且在这途中哄骗走了夏知县两个女儿随身携带的账册残页。” “在这途中,出了偏差。那夏知县的女儿遭遇了水匪,袁惑杀光水匪,却是没有发现有一条漏网之鱼。” “而那个人便是前几日轰动汴京城的杀人狂魔,他为何要杀死袁惑,大家当然都已经知晓了。” “还请大家仔细一想,那人早不杀人晚不杀人,为何要在袁惑同齐王达成协议之后方才杀了他呢?” 顾甚微说到这里,嘲讽地看了一眼姜太师。 “太师应该很清楚了吧?杀人灭口这一招,你简直是用得炉火纯青!” “请府尹大人传唤证人,芙蓉巷的绿翊姑娘,也是夏仲安的次女。” 王一和点了点头,朝着人群中看了过去。 他一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同人群当中那群健壮如牛,一看就是吃饱了撑着只想看热闹的寻常百姓不一样。 那绿翊姑娘简直就是一个骨瘦如柴的骷髅美人,而在那美人的身边站着的正是芙蓉巷的老鸨应芙蓉。 那应芙蓉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衫,她虽然是个老鸨,但是瞧着竟是比那花魁绿翊更加貌美且多了几分风情。 应芙蓉没有抬头,扶着绿翊慢慢地走上了公堂,又小心翼翼的驾着她,帮她跪在了地上。 就这么简单的几步路,那绿翊却是额头上冒出了层层虚汗,整个人惨白得像是随时都要撅过去一般。 “奴家绿翊,参见府尹大人。” “那宫女福雅同御带李畅,乃是我的远房表兄同表妹,他们幼年失怙,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李畅的父亲是江湖中人,他常年在门派中习武,倒是同我们不亲近。” “而福雅自幼便住在我家中,当日他们上京,我还曾经在码头上送他们登船。” “父亲同我说过,会送我同阿姐进宫选秀,到时候我们若是需要帮助,可寻福雅同李畅。” 绿翊说着,脸上有几分潮红,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顾甚微瞧着,心中暗道不好,这绿翊姑娘红颜薄命,怕不是没有几日好活头了。 “阿爹给了我同阿姐每人一个贴身佩戴的荷包,那个荷包的确是被袁惑给拿走了”,绿翊说到这里,凄然一笑,“可恨我被袁惑给哄骗了,还真当他是个有情郎。” “他时常问我当年水患的事情,还有长洲的一些人同事。当时我以为他顾念我思乡亲切,才同我说这些。” “现在想来,袁惑当时就是在试探我,看我阿爹有没有将他掌握的事情告诉我。” “可惜”,绿翊握了握拳头,愤恨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姜太师,“可惜,我阿爹并没有告诉我们姐妹二人这些事情。兴许也是因为我们不知道,才能苟延残喘的活到今日吧。” “我虽然不知道阿爹当年参与了什么事情,但是我记得那水患。” 绿翊回忆起了往事,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她忙拿帕子捂着嘴,再拿开那帕子上头一片猩红。 绿翊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淡然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将那帕子扔到了姜太师的脚边,又是几声咳嗽,血直接从她嘴中被咳了出来,溅到了姜太师的鞋面上。 顾甚微同吴江去得急,姜太师没有穿靴子,而是一双敞口在家中穿的软布鞋。 那鲜血喷到了白布袜子上,瞧着十分地触目惊心。 姜太师低头看去,瞳孔猛地一缩,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年水患,长洲县城都被淹了。阿娘带着我们去了鹰山的寺庙住。朝廷的赈灾粮不够,一开始阿爹每日都发愁,到处都是饿死的病死的。” “后来就开仓放粮了,我们也不施粥了。水患过去之后,我阿爹便开了一家米粮铺子。家中银钱也突然宽裕了起来。我还问过阿爹,是不是他涨俸禄了。” “阿爹没有回答我。后来我才知晓,不升官是不会涨俸禄的。” “李京哲、江浔还有陶然,全都是长洲县出来的。我年幼之时,他们还经常来我家中。” “江浔这个人非常的正直,在长洲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李京哲同我阿爹最要好,李夫人同我娘还合伙开了铺子。陶然的爹娘特别粗鄙,来家长做客每人能吃五碗米饭三个肘子。” “他家祖传有假死药,阿爹时常回来同阿娘说,今日陶然又死了!” 绿翊说着,神情有些愉悦。 顾甚微相信,她年少之时当真渡过了一段十分美好的时光,所以如今回想起来,处处都是幸福。 只是这幸福长大了再看,多少带着虚假同血腥。 “我阿爹死了之后,他们便同我家没有往来了。我之前不明白,还给他们去信想要求他们救我阿爹……只不过没有得到任何一封回信。现在想来,他们的主人要我阿爹死,这群狗又怎么敢再来同我们亲近呢?” 她说着,神情又恹恹的起来,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一旁的应芙蓉轻叹了一口气,“大人,绿翊能说的都说了,她时日无多,还请大人准许我带她到一旁歇息。” 王一和点了点头,给了吴江一个眼神。 吴江没有收到,还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看着姜太师。 王一和深吸了一口气,又给了吴江一个眼神。 吴江依旧没有收到,他挠了挠头,还是盯着姜太师瞧,像是要用眼睛将人给看死。 王一和气了个倒仰,怒道,“吴江!” 吴江回过神来,“哦哦”了几声,一把架起了那绿翊姑娘,便将她带到一旁靠墙坐着去了。 他行动如风,完成了任务便又回来盯着姜太师看,后知后觉的惊呼出声,“太师你也太坏了吧!你这么一个恶棍,是怎么好意思从前说我作恶多端的啊!同你相比,我岂不是菩萨在世!”
第404章 进退两难的陶然 吴江非常气恼。 三公除了李太保成日里呵呵呵的笑,其余那二人皆是好说教。 那韩家大伯是瞅着他穿开裆裤长大的,对他同韩时宴是一个待遇,那叫关门教子,一教一天!鸡毛掸子,拧耳抽臀…… 对于从小被马鞭抽到大的吴小将军而言,那等于是一边做推拿一边听王八念经。 十回有九回都是他趴在那里睡得昏天暗地,口水流得可以给韩大伯洗地……一直等到韩时宴左右手开弓,罚抄写完了两人份,然后再将他踹醒,当时觉得甚美,现在想想更美! 可这黑心肝的姜太师就不同了,他当真是直接向官家告状啊! 要不就当众引他不知道的经,据他没听过的典,直接将他训得云里雾里! 他脸皮厚,不怕丢脸!父兄在边关一时半会听不着,可架不住家中还有五个面皮薄的猛虎阿姊,那一轮棍棒劈头盖脸的下来……底下出没出孝子他不晓得,马红英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拿他当乐子是绝对的…… 吴江想到这里,瞧着姜太师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幽怨之色。 马红英今日不原谅他,多少同这老儿一直在汴京毁坏他的形象有关系! 姜太师被吴江瞧得头皮直发麻…… 他面对韩时宴同顾甚微的时候,都没有这般心里发怵。可面对吴江,他当真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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