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游戏,被逗得声音更大些了。 顾甚微走了进去,径直地走到了那株梨树的中央,这时节上头已经开始挂果了。 她伸手摘了一颗放到鼻翼之下轻轻地嗅了嗅,那股子淡淡的梨香萦绕鼻尖,是十三岁前她一直都熟悉的味道。 “这宅院多少钱我让十里拿银票给你。” 韩时宴眨了眨眼睛,“好。” 顾甚微见他并没有强行送宅院,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当真是怕这些富贵人用钱砸她,倒不是她脑壳不够硬会被砸破,她就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乐得摇尾巴!那就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等我们从蜀地回来,我便让阿爹阿娘去你家中下聘,日后我的钱财卿卿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不过是左边的钱袋子放进右边的钱袋子罢了,顾甚微喜欢倒一手,那就倒一手! 韩时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梨树,也学着顾甚微的样子摘下来了一颗放到鼻下。 他知晓眼前的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贪财,但实则却是一身傲骨从来都不占人便宜。 他更知晓,顾甚微买下这宅院,是想着若是她一去不返,日后十里还有产业傍身,还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到庇护。 顾甚微虽然不说,但是她早就已经默默地将所有在乎的人都安排妥帖了。 顾甚微听着这话,横了韩时宴一眼,“满朝文武听到韩御史这般说话,怕不是要以为这回灭门不是砍头,而是拿糖水淹死。” 韩时宴听着,笑了出声,他冲着顾甚微拱手行礼,“顾亲事说得是。” …… 二人看完宅院,并没有多加停留,便急急的回了桑子巷。 一到巷子口,顾甚微便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那窄巷之中这会儿已经停满了马车,十里同长观正指挥着人往屋子里搬东西。 顾甚微一言难尽的看了韩时宴一眼,“你提前安排的?” 韩时宴点了点头,“人多搬起来也快一些。” 顾甚微没有多说什么,见十里格外高兴地看过来,冲着她挥了挥手,“阿姊!” 十里小跑着过来,鼻尖还冒着汗,“来了个姓王的老汉,说是从前小景府中的老管家,先前二人抱着哭了一场,如今刚刚才停下来。” “李姑娘醒来了,喝了一碗鸡汤,那姜四郎回来之后,同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我瞅着二人都精神了许多。” 顾甚微点了点头,一进院子果不其然的瞧见了正帮忙搬东西的王管家还有顾甚景。 那王管家瞧见顾甚微,眼睛一亮,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直接冲着顾甚微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顾大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主家遭难,老奴做梦都不敢妄想还有沉冤得雪的一日。” “更是不敢想小公子还活着,如今竟是还能自己走路。大人于我王家便是再生父母。” 王管家说着,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流泪了。 顾甚微回过神来,赶忙将他扶了起来,“无须如此,我主要是为了我阿爹。” 她说着,瞧着一旁的顾甚景红着眼睛也要跪下,无奈的伸手一抬,将他给抬了起来,她伸出手来,在顾甚景的脑门上轻轻一弹,“你既唤我阿姊,就莫要来这些虚礼了。” “日后你虽然不叫顾甚景,又改回了王姓。但我还是你阿姊,我还等着你高中之后,给阿姊赚钱花呢!” 王景的嘴唇蠕动着,他喃喃了几下,实在说不出话来,便红着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顾甚微不自在的摆了摆手,又看向了王管家,“正好小景身边需要有人看顾,王管家若是……” “王质,老奴名叫王质,老奴愿意……老奴做梦都在等这一日……” 顾甚微瞧着他泪眼婆娑的样子,心中也有些酸涩。 她瞧过太多背信弃义同姓相残的事情,可这破烂的天地终究还是有一群人拿着真心悄悄地缝补着。 “那甚是好!你们先帮着,来日方长,有什么你们主仆二人可以夜里坐下来慢慢说。” 顾甚微说着,瞥了韩时宴一眼,急急急,再说下去脚趾抠出来的洞比老管家做的梦还多。 “顾亲事不是还有要事要同姜四夫人说么?” 韩时宴心灵神会,立即说道。 顾甚微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 说罢风风火火的便朝着李铭方的屋子冲了过去,韩时宴瞧着好笑的抿了抿嘴唇,这样的顾甚微她还是头一回瞧见。他想着,并没有跟进去,却是等着那姜四郎出了屋子,示意他跟上,二人去了院墙的一角。 顾甚微没空理会他们,进了屋子这才感觉整个人都恢复了正常。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咕噜的喝下去。 “阿姊可好些了,我买了一处宅院,比这里宽敞安静许多,这里有图纸,阿姊看喜欢哪处院落?我还是住澄明院,阿姊可得离我近一些。” 李铭方看上去精神头比昨夜好了许多,她闻言从床榻上站了起身,走过来轻轻地抱了抱顾甚微。 “你不用担心我,身上的毒可解了?之前一直没有来得及问。” 顾甚微点了点头,“都解了,阿姊不用担心我,我一拳能够打死一条猛虎。” 她想着,伸手回抱了一下李铭方,二人这才在桌前坐了下来。 “四郎都同我说了,我打算到时候同他一起去外放,我知晓你担心什么?不过我选的人,我心中最是清楚。虽然身为李家女,身为你的铭方阿姊,我自认为是站在公理一边,且问心无愧。” “但是身为姜四郎的妻子,我多少是有愧于他。” 顾甚微心中一揪,“可是……” 李铭方摇了摇头,她的神情看上去温柔又坚毅。 虽然她不会武功,可是顾甚微却是觉得,眼前的人无比的强大。 “我原以为我们二人从此分道扬镳,如今这般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四郎排除万难选了我,我自是也可以排除万难陪着他从头来过。” 李铭方说着,冲着顾甚微眨了眨眼睛,“你且放心,我可不是那等被他欺负了,还要在那里被打完左脸伸出右脸的人。他若是待我不好,我便立即再回汴京。” “到时候住到我顾妹妹家中,看着你一拳打飞他。”
第427章 韩御史的质问 虽然很难,可是在那公堂之上,姜四郎还是义无反顾的站在她的身前。 现在换她站在他身前了。 看着神色变得轻松了不少的李铭方,顾甚微心中好受了几分。 瞧她这般模样,李铭方伸出手来,捏了捏顾甚微的脸颊,“好了,别要哭不哭了,让我想起了从前在顾家老宅周遭的那条流浪小狗。先前还觉得王家那对主仆黏黏糊糊呢!” “瞧你自己个儿!我好着呢,会好好的将孩子生出来,日后跟着你学剑。” “还有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还有娘家呢!我还有父母兄弟,他们一个个都会护着我。” “我底气足着呢,什么都不怕!我可是要当娘的人了。” 顾甚微他们到底搬来汴京不久,韩时宴安排的人多,不一会儿的功夫,东西便搬得差不离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新的宅院,又是好一阵鸡飞狗跳。 韩时宴这回倒是没有死皮赖脸的待在那里,明日要离开汴京去蜀中,他需要回御史台告假,且还有诸多事情要安排,等忙完一切再出来,天已经黑了。 韩时宴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在马车里翻出来了一块糖饼没滋没味的嚼着。 夜晚的皇宫灯火通明的,那宫门口的守卫瞧着驾车的是长观并未阻拦,就任由他们进了宫。 官家同太后都疼爱韩时宴,一早就准了他无传召也可以进宫。 御书房里的烛光跳跃着,便是站在台阶下头,韩时宴都能闻到官家屋子里熏着的龙涎香的味道。 站在门前候着的李公公,瞧见韩时宴的身影,微微有些诧异,高声唱道,“官家,韩御史来了。” 屋子里头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 官家的话音一落,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韩时宴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官袍,径直地走了进去,“臣韩时宴参见官家……” 官家摆了摆手,揉了揉自己眉心,他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来,看向了韩时宴,“你倒是突然懂得礼数了,平日里不是对着我大呼小叫的么?这里也没有外人,叫我舅父便是。” “这么晚了,你突然过来做什么?我听你阿娘说你生病了,可叫太医瞧了?” “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等到你到了舅父这个年纪,就知道悔了。” “你阿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便是不顾着自己,也该顾着他才是。” 韩时宴抬眸看向了官家,他这才发现记忆中那个舅父不知道何时已经老了,他的头发白了许多,便是胡子都花白花白的了,脸上还生出了好些褐色的斑点,同其他垂垂老矣的老叟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眉心皱成一团,因为长期捏来捏去的缘故,留下来淡淡红色印记。 不光是老,他的病态都已经遮掩不住了。 太子谋逆之后,官家便大病了一场,虽然如今好了,可身子却是被掏空了…… 官家他活不了太久了。 韩时宴的心情格外的复杂,许多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像是堵住了一般,有些说不出口来。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官家的眼睛问道,“舅父可是拿了姜太师的银钱。” 官家脸上的关心瞬间消散,他静静地盯着韩时宴看,过了许久却是答非所问的说道,“你知道为何所有人都认为韩敬彦可以拜相,而非是你么?”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见好就收,非要将姜太师拉下马来?” “你怎么不想想,太子谋逆之后,我为何还要留着姜太师做三公之首?因为李太保是苏贵妃的人,你伯父资历不如李太保,他到底还算年轻,且韩家滑不留手,不愿意参与党争。” “姜太师是我留着,用来钳制未来的太后一族的人,诚儿还小,若是让后族独大,日后他想要亲政谈何容易?姜太师从前是太子党,为了不被新皇清算,那必定是鼎立保他。” 官家越说越是恼怒,他一把抓起自己的茶盏,猛地朝着韩时宴砸了过去。 茶盏落在了地上,里头滚烫的水泼了出来,直接洒在了韩时宴的靴子上。 “咳咳……现在这个平衡被打破了。不是已经答应了给顾右年同王珅平反了么?你们为何就是等不得,等不得?等到诚儿坐稳了那个位置,姜太师就成了无用之人。” “到时候任由你们摆布不是么?现在可好……我从哪里去寻一个可以同李太保相抗衡的人?去哪里寻一个可以抑制苏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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