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甚微正准备去摸钱袋子,那厢吴江已经眼疾手快的掏出了一个十量的银锭子,搁在了老艄公手心里。 老艄公眼睛瞬间比上元节的烟花还亮,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银子揣进了兜里,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吴江,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顾甚微发誓他此刻心中一定在想,哪里来的傻缺衙内儿。 老天爷给我来一个,不,一双!不,请来一打! 吴江丝毫不觉有甚问题,他嘿嘿一笑,伸手朝着老艄公拍去,可那艄公哪里还有先前白胡子慢悠悠的高人风范,他像是脚底抹了油一般,一个滑溜瞬间消失在了那盘综错杂的巷子中。 吴江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呃,我就是想问问那下头是什么?好有个准备,这人怎么就跑了?” 顾甚微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自己兜里的几个大子儿,“怕你突然不傻了,换我我也跑。” 她说着,没好气地朝着那口井走了过去,探头一看却见那井并非是井,而是一个带着梯子的入口。 “你警醒一些,地下不知是什么情况,若是十分狭窄,那咱们武功很难施展开,老艄公没有明说,但这种地方多得是手里沾着血的亡命之徒。” 吴江一惊,“你怎么知晓?既然手里沾着血,官府为什么……” 顾甚微打断了吴江的问话,纵身一跃从井口跳了下去。
第50章 井下赌坊(加更) 井口并不高,顾甚微轻飘落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朝前一步,只见那井壁之上被人开出了一道大门,大门口头被粗暴地凿出了一间屋子来,坑坑洼洼的土墙上插着几根熊熊燃烧的火把。 一张张的长桌边,穿着短打的壮汉们围着那桌子挥舞着拳头,激动地喊着“六六六”! 黑色的人影映在墙上,看上去像是土黄色的癞蛤蟆背上驮着张牙舞爪的鬼影。 在那大门的门框之上,挂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在那镜面中央,刻着一把撑开在地上的雨伞。 果然如她所料,这井底之下是个地下赌坊。 先前老艄公说他们兜里头有几个大子儿便玩开了,指的便是赌了! 顾甚微正想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咚的一声响,紧接着就是震天的一声,“顾亲事,你怎么不等我?” 顾甚微心道不妙,果不其然先前还激情荡漾的赌坊瞬间安静了下来,里头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他们伸手一摸,一个个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扁担来。 几乎是一瞬间,赌场变成了战场。 突然之间,几声轻咳从里头传了出来,一个穿着长衫的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年纪很大了,脸上手上都是酱色斑点。 不过走起来却是十分稳健,一双眼睛像是鹰眼一般。 老者走了出来,冲着顾甚微同吴江拱了拱手,“不知道皇城司同开封府的两位大人来这里所谓何事?” 不等顾甚微开口,吴江抢先开口道,“当然是来查案,我怀疑有杀人犯就藏在你们中间,你们不要包庇罪犯。” 他的话音刚落,那群拿着扁担的壮汉一个个的气势汹汹地从里头走了出来,围拢了上来。 有几个面目狰狞的,甚至绕到了顾甚微同吴江的旁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吴江一惊,张开双手将顾甚微护在了身后,他刚想喊“风紧扯乎”?却想到现在还穿着官袍,便讪讪地闭了嘴。 就在吴江以为今日一场恶仗不可避免的时候,顾甚微突然拨开了他的手,上前一步对那老者道,“开封府府尹家的小衙内,没见过什么世面,领他来雾伞开开眼。” “今日不赌金子,不赌银子,想赌一个人的消息,可行?” 那老者眼中的惊讶转瞬即逝,他举起了右手来,那些举起的扁担瞬间都放了下去。 “皇城司果然神通广大,什么雾伞不雾伞的,江湖人胡乱诌的,倒是叫顾大人见笑了。这里哪里有什么好人坏人,都是些无伞可撑的苦命人。” “江湖规矩,大人若是赢了,蒋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不过这赌局有赢就有输,不知道大人……” 顾甚微刚想说话,却见旁边的吴江已经伸出了大手,在他的手心当中放着一锭硕大的金元宝。 顾甚微深呼吸了一口气,冲着那姓蒋的老者抬了抬下巴,强忍住了将那金子拿回来的冲动,“可行?” 老者点了点头,冲着那赌桌伸出了手,“请!大人想要比什么?” 顾甚微挑了挑眉跟了上去,旁边的吴江赶紧跟上,他压低了声音说道,“顾亲事,你会赌钱吗?不如让我来,我虽然十赌九输,但是还是有一赌是赢的。” “咱们只要准备十个赌注,消息手到擒来。” 顾甚微摇了摇头,“虽然你的算学还不错,但是用不着。猜左右,一盘定输赢。” 姓蒋的老者神色不变,他看了那赌桌前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人一眼,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枚铜板,扔了过去。 那面黄肌瘦的中年人伸手接过,在指尖轻轻一弹,紧接着他的双手翻飞,在半空中翻转成了残影,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两个拳头已经伸了出来。 吴江瞧着一愣一愣的,赌坊里还能猜左右的么?雾伞又是什么? 他没有发问,看向了顾甚微。 顾甚微抬手指了指那中年人的左手。 黄面中年人闻言,露出了一抹微笑,他摊开了自己手掌心,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姓蒋的老者见状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道,“很遗憾,顾大人你输了,那锭金子是我们的了。” 顾甚微却是摇了摇头,“是在左边没有错,不在他的手心里,而是在他的衣袖里。” 她说着,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了一枚铜钱,在指尖轻轻一弹,紧接着她双手翻飞,在空中翻转,那动作同方才的黄面中年人的如出一辙,几乎是完全复刻了一遍。 紧接着她刻意放慢了动作,将那钱币缓缓地滑入了左手的衣袖之中。 那黄面中年人瞬间脸色大变,他双手抱拳,冲着那姓蒋的掌事老头儿躬下身去。 蒋老头亦是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大笑起来,“是大人赢了!我们技不如人,自是输了。” 他说着,越过人群走到了井口边,率先上了楼梯。 顾甚微没有迟疑,同吴江一先一后跟了上去。 她掏出了那枚核桃,“脖子上一直挂着这个核桃吊坠,能够经常接触到牛粪、西域的香料,擅长使用暗器或者弩机,是个去年腊月下了永安河的水鬼……” 顾甚微的话音刚落,那蒋老头儿便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褚良辰。” 他说着,却是脸色大变,然后摇了摇头,“是褚良辰没有错,他是江陵人,在这里做水鬼已经很久了,从前在漕帮待过一段时日。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来了汴京。” “褚良辰水性在这里是数一数二的,他赚起钱来不要命,什么脏活儿都接,为人也很孤僻。” “他的脖子上一直挂着这个核桃,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至于香料同马粪,他每隔几日就会去东水街的一家客栈帮忙清理马厩牛棚,那里离城门口不远,有很多胡商进城之后便会在那里落脚。” 蒋老头儿说着,眼神有些发颤,他看了顾甚微一眼,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大人您来晚了,那褚良辰已经死了。就是除夕夜,死状可怖不说,到现在他那屋子不敢有人住进去,会闹鬼!”
第51章 诡异死亡 会闹鬼? 顾甚微对此嗤之以鼻,倘若这世上当真有鬼,朝廷里的奸佞哪里还轮得到韩时宴动嘴,早被万鬼吞噬了。 “还请蒋老引我们过去一瞧,且说说那褚良辰又是如何死的?” 姓蒋的老者点了点头,并未推辞。 先前她便瞧着此地复杂如蜘蛛网,到处都是蜿蜒小路,若无向导引领压根儿寻不见方向。这会儿被蒋老带着,顾甚微更是瞧着咋舌。 这地方当真是老天爷为荆厉安排的战场,他是绝对不会迷路,且可以快速找到人的。 顾甚微想着,瞥了一眼在旁边东张西望的吴江…… 她特意挑选了荆厉过来,就是想要这人为她所用,偏生被换成了这个饭桶。 “在我说之前,还想多问大人一句,大人同我雾伞可有缘渊?不怪老朽胡乱攀附,实在是大人好似对我们颇有了解。不是经常来的,不知我们这里,什么都赌,通常都是直接选掷骰子。” “我们也就是混口饭吃,若是有什么地方被皇城司瞧上了……还请大人直言不讳,我们改!” 顾甚微摇了摇头,“我从前在苏州,有缘去过。” 顾甚微说着,目光有些悠远。 她岂止去过,那时候她同十里离开汴京,同这里的许多人一样,就是个见不得光的逃犯。 她赚到的第一笔钱,就是从雾伞里赢来的。 吴江听着,好奇地探过脑袋来,“雾伞是什么?我怎地从来都没有听过?” 顾甚微看了他一眼,“大约就是给你安排十个铜板的活计,两个铜板留给你,让你不至于饿死。剩下八个大子儿,赌也好骗也好,他们会一个不少的从你身上刮回去。” “大雾里头撑伞,纯属慰藉。” 蒋老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讪讪笑了起来。 “顾大人说笑了。让快要饿死的人有口饭吃,可是无量功德。” 他说着,立即转移了话题,重新说到了那褚良辰身上,“那日是除夕,一大清早的褚良辰便寻了我,将从我们这里赊的银钱都还清了。他搬来这里时候,原本还带着他弟弟。” “那孩子七八岁,生得格外白净,是个药罐子。” “他读过书,虽然年纪小,但是写得一手好字,有不少人寻他代写家书。去年冬日的时候,那孩子大病一场,褚良辰拿了一柄祖传的玉如意来作抵押,从我这里拿了一笔救命钱。” “后来怎么回事,我没怎么注意,不过那孩子应该是早死了。除夕夜屋里只有褚良辰的尸体。” 玉如意么? 顾甚微认真地听着,并没有打断他。就连吴江都安分了许多。 蒋老说着,想起了当日靠近褚良辰的屋子时见到的场景,脸色愈发不好。 当时快到子时,天格外的黑。他在地下赌坊里,听到外头阵阵爆竹声,便从井底爬了上来。 年节的时候汴京城中会有人放灯炸爆竹热闹非凡的,夜里的腊蹄髈炖得格外香,他用多了些,这会儿只觉得腹胀难耐。 平时到了夜里如同坟墓一样的黑暗的杂居所,在这一夜也灯火通明,再穷也不能不点年灯。 蒋老想着,他当时在外头踱着步,看着这难得的万家灯火,就听到了一阵嘈杂声,好多人喊“蛇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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