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甚微听着这声音,却是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变了脸色。 这声音好生耳熟,她曾经听过。 顾甚微想着,不再在门前看好戏,而是径直地走了进去,她快速地看了那说话的中年男子一眼,他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生得白白胖胖的,生得十分的和蔼可亲。 听他的话语,应该是汤抒怀的长兄。 “韩御史,吴推官又见面了,不知你们先到一步,可问出了个一二三来?” 吴江见到顾甚微,瞬间激动起来,他挥了挥手中的靴子,喊道,“顾亲事,时宴兄说你随后就来果真如此。我刚从城外验尸回来!这进门寒暄了一炷香时间,还没有来得及发问。” “你来得正好,汤抒怀那日夜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将你瞧见王全的全过程一一道来。这时间间隔不久,一看你就跟我从前似的,闲得出屁来,家中猫儿下了崽,那都是个极大的波澜,值得铭记的一天了。” “寒冬腊月碰见那样的事情,起码得吹嘘一辈子,别说你已经忘记了。说罢!” 他说着,看向方才得知这土是棺材土,擦得更疯狂了的汤抒怀,语气顿了顿,然后又道,“擦地也不用嘴,不影响说的,实在不行,我来擦地,你来说。” 汤家大郎闻言,招呼了门口的家丁进来擦地,一把将汤抒怀给拧了起来。 汤抒怀瞥了那地一眼,忍了又忍,终于开口说道,“我喜欢唱夜歌,父亲不允许我在家中练,于是我时常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永安河上唱,我夫人李婳擅长洞萧,与我伴奏。” “永安河河中水草颇茂,岸边又都种了杨柳,夜里头影影绰绰,更容易唱得动情。我们唱了一小会儿,就瞧见有个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我认得他,知道他是明镜巷卖文房四宝的王掌柜。” “我在永安桥上唱曲儿的时候,见过他好些回,头一回瞧见的时候,还以为我那歌声招来了鬼差。不过我们没说过话。” 汤抒怀说着叹了口气,“他走着走着,突然直挺挺的朝着右边倒去,等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噗通一声。当时四下无人,我同夫人赶忙下桥过去想要救人。” “永安河要走画舫,河上是没有结冰的。夫人替我照着灯笼,我下水之后,水比我想象中的要冷,我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了王掌柜,我记得特别清楚,他当时没有扑腾手脚,也没有喊救命……” “当时我心中发毛觉得特别诡异,怎么会有人落水了毫无知觉,就像是阎王爷要他这时候死一样。” “我摸到他的时候,想要将他拖回来,但是却怎么都拖不动,估计是被水草缠住了。不过我水性一般,虽然泅水还可以,但是没有办法长时间潜下去,我只好估摸着他身下的位置胡乱抓了几下。” “还真抓着了东西,是一根红绳上头系了一颗核桃,不知道是谁扔到河里头的。” “扯掉这个之后,我又拖王全,这回倒是很顺利……不过可惜的是,上岸之后他已经没气了。” 大半夜的去河上唱夜歌?这个夜歌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是专门在灵堂上唱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听到就全身发毛的那种歌吧…… 好家伙,顾甚微算是有些明白,为何坊间传闻永安河上会闹鬼了。 “核桃?什么核桃?”吴江的话打断了顾甚微的思绪。
第47章 核桃证据(求首订) 汤抒怀这下红了脸。 汤家大郎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还愣着作甚,快去取来!不就在你的藏宝阁中放着么?” 他说着一脸烦忧,他这弟弟也不知为何这般不着调,喜好与常人大异。 他不光唱那死人歌,他还收集死者物,且见不得一点脏污,每日不是在发疯就是在让家人发疯。 因为这个,他才三十出头便已经愁得满头白发,看着像五十了。 汤抒怀“哦”了一声,这才小跑着走了出去。 那边吴江见他走了,快步走到门口,将靴子搁在了门外,然后又跑回到了顾甚微跟前,“老仵作验尸有结果,王全的确并非是突发疾病而亡,而是先被人用毒针射入了脚踝。” “那毒针现在还在骨中,老仵作说不是李贞贤中的那种七窍流血的毒素。但是会让人麻痹僵直。” “这一点刚刚汤抒怀说的是相符的,他应该就是直挺挺地倒下去的。” 吴江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不过可惜的是,尸体已经腐烂了,没有办法判断当时他的脚上有没有被水草或者是那什么核桃绊住。” 如果是刚刚死亡不久,倒是可以从尸体上的淤痕来推断出很多事实,可惜时间一久,这种证据便留存不住了。 顾甚微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吴江,“那毒针射入的角度呢?是内力逼入还是弩机可有判断?” 吴江睁大眼睛看向了顾甚微,“我的亲人啊,要不咱们换上一换,你来这开封府做推官,我去皇城司杀杀杀如何?” 他说着,又自觉可惜。 这朝堂到底是儿郎的天下,也就是皇城司这种探子不拘男女老少,有时候女人更方便行事。旁的衙门哪里会要一个姑娘家。 “真是不公平,明明顾亲事你比我厉害许多。我还是个地基,你已经是座高楼了。” 顾甚微懒得理会他的废话,将他掰回了正规,“老仵作怎么说?” 吴江“哦哦”了几声,丝毫不避讳的说了起来,“说了说了,他说是从下往上射过来的。如果王全站在桥上,那可能是从岸边射过来的,可他是在岸边走的,那只能是从水中射出来的。” “至于是武林高手甩出来的,还是弩机射的,这个他倒是没有提。估摸是看不出来。” 顾甚微嘴角抽了抽,老仵作晓得你这么说他吗? 难怪吴江从墓地回来便直奔汤抒怀这里,他应该是得了老仵作指点来这里通过汤抒怀的供词证明他们关于水中藏了凶手的猜想。 顾甚微从来没有认为这个世上聪明人只有她一个。 更加不会自大到认为只有她自己能想到陈神机写给王全的信,是在哪个关卡被人摸走的。 “就是这个核桃!我拿回来之后便让人做了一个托架,把它放在我的博古架子上。我一下都没动过,拿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现在便是什么样的。” “这么巧合么?官府需要的证物,你恰好保存完好”,顾甚微看着那汤抒怀,开口呛道。 汤抒怀一愣,忙摆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这核桃若是不清理,上头可能残留有水鬼的气息,说不定哪日便能招魂,是值得珍藏的奇珍异宝。可若是清理的,那便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核桃,一文不值。” 他说着,犹疑了片刻,将那核桃递给了顾甚微。 顾甚微接过来一看,这的确是一枚普普通通的核桃,一文不值。 如同汤抒怀先前所言,这核桃用一根红绳穿着,这红绳并非是单股的,而是被人细心地编过,且上头多有磨损,是个常年佩戴挂在脖颈间的旧物。 顾甚微拿起那核桃,走到门口对着光看了看。 这种核桃挂件表面沟壑不知几何,十分容易藏污纳垢,不过这颗倒是还好,肉眼看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物。 顾甚微没有停顿地将那枚核桃递给了抱臂站在一旁的荆厉。 荆厉握着核桃的手迟疑了片刻,他环顾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将心一横,把那核桃放在了鼻下闭上了眼睛。 “水草青苔的味道很淡,几乎不可闻。有浓重的熏香味道,像是那种西域胡人用来掩盖体味的浓重的香味,这个味道太呛鼻,几乎掩盖了其他的味道。” “嗯,还有一些动物的粪便味。它的主人可能住在牛棚里,或者会去拾粪。” 荆厉说着,久久地不敢睁开眼睛。 太过羞耻了!大庭广众之下,像个狗一样的嗅来嗅去,还说出这么玄乎的让人嘲笑的话。 这顾甚微该不会是故意折辱他吧?皇城司有不少上峰要驯服属下,便会这样做。 “你这鼻子使用一次,会导致多长时间眼盲?” 听到顾甚微的话,荆厉猛地睁开眼睛,你才眼盲呢? 他正想骂道,就瞧见顾甚微一脸赞叹的看向了他,“很厉害!同我的推测一样,这核桃应该不是很久以前被人遗落在河中并且挂在水草上,然后在王全落水的时候又侥幸挂在了他的脚脖子上的。” “而是当时汤抒怀你下水救人的时候,凶手也藏在水中,他在搜王全身上的东西尚未离去。” “你第一次拽不动王全,也不是他被水草缠住了,而是凶手也在拽着他。你无意中抓到的这个核桃应该就是从他的脖子上拽下来的。” “核桃容易藏污纳垢,若是在水中泡久了,缝隙里很有可能发绿,会有很浓重的水草气味。” 顾甚微说着,再次赞扬的看向了荆厉,“下雨天的案子为什么难以调查,就是因为雨水容易冲刷掉犯罪痕迹。脚印,气味,血液,都会在水的冲刷之下消失不见。” “如果这枚核桃是一早就在水底的,那么饶是像荆厉这么天赋异禀的厉害人物,怕是也只能够闻到浓重的水腥气了。” 所以,奉断械案幕后黑手之命,拿走了王全身上密信的人,并非是救人的汤抒怀,而是一早就潜伏在水底中的凶手,也就是柳阳告诉她的“水鬼”! 荆厉看着顾甚微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动着,他的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就听不清楚顾甚微在说什么。 他脑子里四个字四个字的蹦跶着,“天赋异禀”、“厉害人物”! 夭寿!这个上峰好生厉害,一来便掌握了他的七寸所在!
第48章 一个疑点 屋子里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全都落在了荆厉身上。 荆厉感觉到身后火辣辣的视线,一瞬间找回了自己,他扬起下巴哼了一声,一脸傲娇的站到了顾甚微身侧。 顾甚微微微上前一步,遮挡住了吴江那想要挖墙角的视线。 吴江见状谄媚一笑,嘿嘿上前,“你们两个谁也别开口,今日我赖定你们两个了,绝对别想用让我带汤抒怀去开封府录供词为借口,将我给支开了。” 他说着,见顾甚微同韩时宴都不为所动兴致缺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樊楼如何?晚上我请你们两个上樊楼,可千万要带上我。你们不晓得天天老仵作骂我嘴巴都要骂出火星子了,我这心中火急火燎的,嘴中都起了泡了。” “旁的差事办不好,那也就罢了;我这差事办不好,整出了个冤案怎么办?” “到时候我闯下了塌天大祸,还不得你们两个劳累一番,送我去流放?我们可是桃园三结义过的啊,阿哥阿姐岂能不带我?” 顾甚微瞅着吴江,简直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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