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甚微看着,心中无比复杂,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这帮忙的人多了之后,她这个苦主倒显得毫无用处了。 她想着,上前一步,亦是朝着那墙头看了过去。 “你有汤二郎做人证,我自是也有。还等什么?出来罢!”
第79章 豆花西施 顾老爷子身边站着顾玉城,一个呸字险些脱口而出。 那汤二郎那是来给他们顾家作证的么?那分明就是拉偏架的生瓜蛋子! 他想着,有些惴惴不安的朝着那围墙看了过去,虽然已经是第二回 看了,但是那整整齐齐的一排脑袋还是让人心中怵得慌。 他的嘴唇轻轻颤了颤,瞥了一眼站在那头不动如山的韩时宴,心中那叫一个七上八下。先前顾甚微那臭丫头有一句话说得没有错,他这个人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是旁人为了好听,称他一句顾员外。 在这个家中,他除了生出了一位驸马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他阿爹的手段三年前他便见识过了,五弟那一房人说舍便舍了。这一回若不是这韩御史搅局,就算顾甚微同吴江证明了顾家有人下毒又如何,找个婆子顶罪便是。 再不济还有二房,三房,四房的那些人,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他的。 可这如今,一个寻常的阿猫阿狗是没法交差的了…… 顾玉城想着叫苦迭迭,看着那院墙的心情愈发紧张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皇城司袍儿的壮汉拧着一个人翻墙跃了进来。 他手中那人低着头,瞧不清楚容貌,只能从她的衣着判断,那是一个年轻的妇人。 她穿着一身桃红的的长裙,头上还簪着一根扎眼的金步摇,她走得颇快,那金步摇一晃一晃的,愈发的引人注意。 顾玉城眯着眼睛盯着看了又看,他虽然读书不佳,但眼睛却熬坏了,时常有些看不清。 待隔得近了,他才发现那金步摇下头坠着的乃是一座绿白相间的小玉楼,玉楼上坠着点点流苏款式十分别致。 顾玉城脑子嗡的一声,他睁大眼睛朝着那妇人看了过去。 却见她在灯火之下缓缓抬起了头…… “春杏!”顾家的人群中有人认出她来,不由得惊呼出声。 顾甚微冲着护送春杏过来的张延点了点头,没有错,她口中的证人的确是当年她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春杏。 …… 时间回到今日清晨,南阳巷。 “大人,您的消息没有错,这南阳巷子口从前的确是有一家卖豆腐的,那豆腐郎家姓翁是地道的汴京人,娶了个婆娘闺名春娇,只不过后来这一整条南阳巷都被南地一个富商买来盖宅院了。” 顾甚微双手抱臂听着张延的汇报。 她从顾楼那里离开,便径直来了南阳巷想要寻找春杏的妹妹春娇。 不过来了之后,瞧见那长长的围墙,朱门前头欢欣雀跃的石头狮子,便知晓这地方已经沧海桑田了。 她对汴京城的变迁不熟悉,可有人熟悉。 当初张春庭给她指派人的时候便提过,属下二人当中那张延乃是土生土长的汴京人,对这里的大街小巷都十分熟悉,若是用得好是个十分有用的助力。 张延见顾甚微听得认真,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如今他被派到顾甚微手下办事,先前关御史案中他多有得罪,且同队的荆厉出身好长得好,又有奇异本事在身上,明显更得顾甚微信任,他都已经做好了坐在冷板凳上穿小鞋的打算。 却是不曾想还有机会! 他想着,越发的卖力地说了起来,“那富翁姓翟,从前在汴京城中便各处都有房屋,但均在零星几处,不便阖族居住。于是当时他买南阳巷的时候,用的是换买二法。” “愿意拿钱的可以拿钱,愿意换屋的换屋。大人要找的那个豆腐郎,选的便是换屋。” “他倒贴了银钱,拿了长更巷一处临街带后院的铺头,不卖豆腐改卖豆花了,不知道大人听说过没有,就是小有名气的那家翁家豆花。” 顾甚微瞬间想起了方才在韩时宴小院中看到的那张图,图上还真标记过这家,翁家豆花行三。 “那豆花花样百出,自是味道不错。但在坊间这豆花铺最有名的还是西施娘子,听闻那铺子里头有位西施娘子生得貌美如花,想来就是大人要找的春娇姑娘了。” 长更巷同南阳巷一南一北,相去甚远。 顾甚微到翁家豆花铺子的时候,颇有些诧异,这地段极佳不说,铺头格外的大,里头能够搁下十来张小桌儿。这会儿正是用午食的时候,铺子里不光卖豆花,还卖起了豆饭。 “这铺面可比南阳巷的小院值钱多了”,顾甚微选了靠近掌柜的最近的一张桌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那拿着算盘的掌柜的约莫三十左右,皮肤有些黝黑,生得平平无奇不说,甚至看上去有些木讷。 从顾甚微同张延进来,他已经紧张地不停往这边瞟了。 听到顾甚微这话,他四下里寻了寻,像是没有寻到要找的人,只得硬着头皮往这头来了,“两位大人,不知道想吃点什么?可曾是南阳巷里的旧客……” 他说着,瞬间又红了脸。 他从前是个豆腐货郎,哪里有什么皇城司的旧客。 这话一说错,掌柜的越发紧张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是我冒失了,两位大人今日想请什么,我我我这就让人去做。” 顾甚微看了他一眼,声音小了几分,“来两份豆花,我想寻春娇。” 掌柜听到春娇的名字,越发的紧张了,“大……大大……大人……我那婆娘虽然生得貌美,但她同您一样,是女娘啊!这这这……” 顾甚微瞬间面黑如锅底。 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污汤豆花! 她明明就是一身正气,怎么就一下子成了强抢民妇的恶霸了! 她正想着,就听到旁边的张延呵斥道,“在大人面前说甚污言秽语不敬之词,我们有公事要寻你那娘子。你前面带路,莫要叽叽歪歪不成体统。” 小掌柜被这么一训斥,瞬间恢复了正常。 他点了点头,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直接摊手引着二人往后院去。 顾甚微嘴角抽了抽,所以是她不够凶,所以给了人更加恐怖的想象空间么? 前面的铺头不小,后头的小院更是宽敞,正房侧屋一个不落,在那院中,一个穿着枣红色布裙的妇人正抱着一个小娃儿,见有人来了,她扭头就进了屋,再出来的时候,手中的小娃已经不见了。 不等顾甚微发问,她便瞪了那掌柜的一眼,冲着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先离开。 然后目不转睛的看向了顾甚微,“大人是顾家的十七娘吧,我曾经去我阿姐那里送过豆腐,见过你练剑。这几日汴京城中到处都是大人的传说。” “若你是来问我阿姐下落的话,那请回吧,我阿姐已经死了。”
第80章 金屋藏杏 春娇人比花娇,性比花椒。 顾甚微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春娇手中没有停,她端起一边簸箕里晒着的干黄豆,将它追着太阳挪了挪,头也不抬的作出了回答。 “就在离开顾家不久,她想要回去照顾爹娘,在返乡途中被过路的山匪给杀死了,同她一起的同乡侥幸活了下来,又折返回汴京告诉我的。” “我那阿姊是个苦命人,从未享过一天的福。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身,还来不及过上一日好日子,便……” 那春娇说着,抬起眸来看向了顾甚微。 “我时常在想,要是那会儿十七娘将我阿姐留在府中了该有多好,她虽日子过得清苦些,但至少还有条命在。” “只可惜,大人您来晚了。这会儿怕是骨头都烂成泥了。” 顾甚微听着,挑了挑眉,这后院西边的侧屋整个都变成了后厨,站着这院中能够闻到浓郁的香气,应该有黄豆烧猪蹄,勾得人馋虫都要出来了。 “这样咒你阿姐,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她还掏出了那么一大笔钱,贴补你买了这间铺子。” 春娇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啊”的痛呼一声,她慌忙将手中的簸箕放了下去,将刚刚不小心扎破流血的手指塞入了嘴中。 顾甚微冷冷地看着,又继续说道:“你阿姐因为你做了汴京人心中欢喜得不得了,她好不容易逃出了那穷乡僻壤,离开了将你们发买出来的父母,又怎么会回去伺候?” 春杏虽然是她阿娘的贴身婢女,但却并非是跟着她陪嫁过来的,而是顾家安排的。 顾家底蕴不深,多数仆从都是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 “春杏是去府中后改的名儿,而你没有进顾府,却也改了名从了个春字。这说明你们都想要抛弃过去。没有了故乡的人,自然不会死在返乡的路上。” 一旁的张延听着,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真的很想问顾甚微是用了什么玄法,才洞察到了这一切。 那春娇更是一脸骇然,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有些手足无措的朝着那扇正被阳光照耀的厢房看了过去。 厢房的门开了,一张熟悉的脸庞露了出来。 顾甚微瞧着眼前的人,淡淡地唤了一句“春杏”。 …… “春杏!” 顾玉城脱口而出,他的声音里带着怒火。 春杏抬起眸来,轻笑了一声,她伸出手来,摸了摸那根插在了发间的金步摇。 “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有乖乖地待在城南的小巷子里等着你来么?”春杏眉眼带笑,幽幽地看向了顾玉城。 她这话音一落,整个顾家当中炸开了锅。 顾玉城的夫人姓孟,那孟氏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身子一晃,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你你你,你浑说什么?你这贱婢不要随便污人清誉,当年你不是离开汴京城了么?怎么现在受了顾甚微的蛊惑,便来这里含血喷人。我家郎君同你有何瓜葛?” 孟氏说着,险些气撅了去。 她只觉得自己的脸火烧火辣的疼,她是公主的婆母,在这汴京城的贵妇圈中,不说人人高看她一分,至少也是有些脸面在的。其他几房的人,哪个不得含着一肚子气也要巴结着她。 如今倒是好!所有人都在笑话她! 她说着,死死的盯着春杏的那支金步摇,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那簪子她也有一支,是顾玉城送给她的,楼便是城,玉做的楼也就是玉做的城!她以为是独一无二的,根本就舍不得戴在头上,没有想到……春杏也有一支。 春杏没有说着,又摸了摸发髻上的那支金步摇。 “我从前在顾五夫人左娘子身边伺候。五夫人有孕之后,份例里比平时多了一些燕窝。府中开支并不宽裕,这燕窝乃是一月才用一次。府中不开小厨房,平日都是我直接去大厨房里端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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