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谏议大夫史之源上奏,既已有国君,岂可无国母,请陛下早日册封太子妃陈氏为皇后。陛下回京至今,后宫中唯一杨氏尔,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李裕锡不置可否,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下朝之后就把陈光筹给拎到甘露殿了。 李裕锡把陈光筹拎到殿里就不管了,他批奏折去了,让陈光筹站在殿内一动也不敢动。 陈光筹心想:难道陛下是在生气刚才史大人的话?该不会陛下以为史大人是受了我的指使吧。 陈光筹内心喊冤,天可怜见,这一次真的不是他出的手。难道是我那个缺心眼的女儿?陈光筹心里一凉,觉得陈怡干得出这种事,万一是女儿私下联系的史大人,那这口锅陈家不背也得背了。 殿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李裕锡的朱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陈光筹手心冒汗,心里又升起一股悲愤,就算他的女儿有万般不是,可她也是先圣指定的太子妃,陛下凭什么不加封她为皇后?难道真的因为男女之情,陛下就要罔顾礼法了吗? 陈光筹一口混气憋在胸中,忽而听见李裕锡停笔了。 “余寿,给陈国丈赐座。” 闻言陈光筹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臣不敢,求陛下开恩。” 李裕锡从身旁取出一份奏折,让余寿睇给陈光筹。 折子是京兆尹上的,陈光筹知道陈怡散布谣言的事,眼睛只瞄了三行字,就知道东窗事发了。 什么礼仪礼法,也救不回一个背叛丈夫的皇后,何况陈怡还没有坐上凤座。 “陛下,怡儿她…” “你先别急,朕压下这份奏折,就是不想天下非议皇后。但是真相如何,你知我知,她自己知。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朕可以把皇后的位置给她,但朕不能有一个胡作非为的皇后。陈卿,接下朕的圣旨,留在京中好好教一教你的女儿吧。” 说话间余寿已经将一封明黄色的圣旨交到了陈光筹手上。圣旨上写明了,敕封安西节度使陈光筹为邠国公,命其卸任安西节度使之职,留京荣养。 圣旨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不少,陈光筹只盯着“卸任”二字,手脚冰凉。陛下这一招明升暗降真精彩,夺了陈家的实权,却让人说不出话来。自那场宫乱后(NS之乱),还没有哪位皇后的父亲能荣升国公的,他陈光筹能有此殊荣,怎么能够再有不满呢。 “臣,叩谢皇恩!”陈光筹只能答应下来,女儿的把柄还在陛下手上攥着呢,这杯敬酒不喝,陈家迟早要喝陛下的罚酒,到时候就不是官位保不保得住的问题了。他应该感谢陛下隐而不发,没将陈家赶尽杀绝。 “起来吧。”李裕锡道:“到时欢迎邠国公夫妇参加皇后的册封典礼。” ———— 五月真是个忙碌的月份,五月五日要过端午,十七日为皇后晋封,月底又是杨贵妃生辰。 礼部的大人们忙得腰都细了一截,几天几夜没合眼,就怕哪样事办砸了,项上人头不保。 和礼部一样忙的还有尚衣局,里面的绣娘分了三波,一波赶制端午时陛下要赏赐给众臣的夏衣和长命缕;一波赶制皇后娘娘的凤服;还有一波则赶制贵妃娘娘的吉服。 夏衣和长命缕关乎前朝,拿出去代表着皇室的脸面,尚衣局自然不敢怠慢;皇后的凤服更是重中之重,那是万不能出一丝差错,否则就要惹天下人耻笑了;而贵妃娘娘的吉服……. 余寿总管说了,这是娘娘生辰之日,陛下要与娘娘共赏的,其他衣服出了错,好歹不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但贵妃这件吉服嘛,有一丝一缕的错处,陛下都要亲眼看见的。尚衣局,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尚衣局里的两位奉御大人心里掂量了掂量,又拨了五个绣娘过去做贵妃的吉服。 与此同时安仁殿里,杨小满发现宫里人是真的很喜欢过节。这大抵是从盛世时传下来的习惯吧,每逢佳节,六局二十四司总要变着花样来庆祝。 听说以前端午日时,兴庆池还要塞龙舟呢。可惜盛世之后很多这样的大型庆典都被后面几代帝王给取消了。尤其今年又是国丧,宫里连五色缕都不能悬挂,着实少了些趣味。 但六局是不可能放过这个讨好贵妃的好机会的,一大早尚工局的韩司宝就来了,给杨小满送来了六套泛龙舟木雕。 宫里的匠人果然心灵手巧,每套木雕都至少由六艘龙舟组成,最大那一艘足有一张长案那么长,上下三层,所有的门窗都可以打开,观赏人可以通过窗户看见里面精巧的桌椅和摆件。而最小的那艘,则可以让杨小满摆在手上把玩,其大小只比杨小满的半个手掌大一些,别看它小,但依然可以推门开窗,里面甚至雕刻了一只贪睡的狸奴。 杨小满从没见过这样精美的木雕,一下就被这些东西吸引了目光,爱不释手的把那艘最小的龙舟放在掌心把玩。 但就这,韩司宝还有些觉得拿不出手。凭贵妃娘娘的地位,尚工局怎么也得打一套金玉的玩样来才像样子。可惜先圣刚逝,皇后娘娘入宫后第一件事就要求各处谨慎办差,韩司宝也不敢拿金玉多彩的东西来。 见杨小满十分喜爱这木雕,韩司宝裁放下心,讨巧地上前说:“娘娘,您可以拨动木舟尾部的机关,这些龙舟不论大小都安装了机关,都可以在水中前行,可比拟从前兴庆池塞龙舟的场景。” “娘娘,奴才现在就叫人搬水盆来。”张仪凑上来说话。他是新拨到安仁殿的太监,身材细长,长相讨喜,非常善于体贴主子的意思,一来安仁殿就很快成了管事的大太监。 除了张仪之外,那送来的六十多个宫人中,也有不少渐渐冒头出来了。 杨小满起初觉得要八十个人伺候她一个,实在太夸张了,结果被宫闱局一安排,她发现这八十个人是一个都不多余的。 安仁殿虽然比不上麟德殿,可容纳千人聚宴,但它也有前中后三殿,光是每日扫洒,就需要各殿安排四人。另还有八个小太监分两班清理三殿交联及通往安仁殿外的道路,保证秋无落叶、冬无残雪。 这就已经用了二十人了,小厨房得拨五人去,库房巡逻得八人,烘烫衣服得四人…..要把一位贵妃娘娘照顾好,这些人还真都缺不了。 但宫人们还就是能在百忙之中,见缝插针的在杨小满面前露脸。
第37章 挑拨离间 “还是别了, 先圣刚走,我身为后辈不可玩乐。”杨小满把小舟放下,两只眼睛旁边还能看到一圈绯红。前些时哭灵哭的狠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雨字辈的宫女雨柔为她添了一个靠枕, 露字辈的宫女露珠又说:“娘娘若是嫌水盆的动静大, 不如奴婢们取来天水缎铺将在榻上, 木舟放于其上,也像是遨游水中了。” 杨小满还是摇头:“不好,太奢靡。” 松字辈的松沁就说:“不如请画师作画, 画纸上加上碧波粼粼。还可以照着样子绣在缎上,再制成屏风摆出来。” 如此种种, 都不能让杨小满满意, 最后是桂字辈的桂叶说:“五月五日本就有纪念故人的含义,娘娘不如将这些龙舟献给陛下, 再在舟上放上佛经,让它们随护城河而去,也算跟随先圣去了。” 杨小满点头:“这主意倒不错,一会儿陛下来了我同他说说。不过既然是祭奠先圣用的, 这几艘小舟就不够看了,到时候还要韩司宝费心。” 韩司宝可太激动了, 本只是来拍一拍贵妃的马屁, 可这事要是成了, 尚工局在陛下面前那是大大的露了一回脸,叫其他六局二十四司羡慕去吧。这安仁殿真是旺她。 贵妃开口后,陛下果然同意, 且因是为了祭奠先圣,几艘木船小舟哪里够, 尚工局令旨与工部协同合作,奉命仿造在役海船的模型,为先圣陪葬。 既然事情是贵妃起的头,陛下就钦点贵妃居内负责,尚工局凡有不决之事都可向贵妃请示。 淑景殿内,袁昱卿折断了一支云竹:“少陵野老曾曰:旦令无剪伐,会见拂云长。竹子只要不被摧残,总有一天可以见到它长到拂云之高。可是狂风摧我,烈日曝我,我还会有拂云长的一日吗?” 灵晗低着头不敢应话,雪客安慰说:“良机错失了一次,未必没有第二次,娘娘来日方长,何必为了一时输赢泄气。” 雪客这句话刺痛了袁昱卿,她气得将一盆云竹打落,美玉做成的花盆应声而碎,雪客和灵晗直接跪在了碎片上。 “一时输赢?”袁昱卿扶额:“本宫在杨氏那儿什么时候赢过?从前倒还算平起平坐,她是侧妃,本宫亦然。可现在呢,她是贵妃,本宫却是区区德妃,只差一步就要掉出四妃之列了,爹爹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做事的,本宫从前花的那些心血竟都白费了。” “娘娘!”雪客提醒袁昱卿不要再说了。 袁昱卿倒下坐在胡椅上:“罢了,你们起来吧,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没本事,害你们出去也要看别人脸色。六局二十四司争先恐后的倒向安仁殿,简直是把我和皇后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本宫就不信皇后她能坐得住。” 灵晗扶着雪客起来,想起一事来,便说:“禀娘娘,奴婢倒是有一事要报。” 袁昱卿看向她:“你说。” 灵晗就说:“前几日大家忙着进宫,奴婢倒还看见过皇后身边那个琥珀,可这几日却不见她出没立政殿,奴婢着人打听了,好像说皇后放了一批旧人出宫,是邠国公府的马车来接的人。” 袁昱卿杏眼微睁:“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灵晗吓了一跳:“奴婢想着就是几个宫女,或许皇后娘娘用的不顺手,就把人给放了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因此没想着回来告诉您。” 袁昱卿看向雪客,灵晗心性跳脱,有些事她们就没让灵晗知道。匆匆打发灵晗去沏茶,袁昱卿问雪客说:“别庄那个奴才,你处理了吗?” 雪客一脸忧色:“他拿到钱的时候,奴婢就派人送他上路了,陈家就算想查也没办法让一个死人开口。” 袁昱卿的眼中寒光一闪:“本宫就是要让这个死人开口。” 皇后册封前夕,邠国公府门前来贺者众多,可惜陈家闭门不见了,一家子深居简出,让来送礼的人无孔而入。 清晨,陈骏彦从侧门出府,只带着一个小厮,兜兜转转确定身后没人跟着了,才悄悄转进东街巷。 这条巷子现在也被人称为贵妃巷,因为巷子最深处那户人家,就是当朝贵妃的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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