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话,胡夫人便止了声。 正当李氏以为胡夫人是把重点压在后面时,床幔后又慢慢地飘来一声,“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就这? 李氏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偏王嬷嬷撵人撵得极快,没一会儿功夫,李氏和自己的儿子就被送出了屋。 回去路上,有不少人跑来巴结恭贺,“恭喜李姨娘,很快便能成为这当家主母。” 李氏要面子,一边享受着旁人的夸耀,一边忐忑地分析道:主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要抬举她为填房的意思吗?为什么她只能听出,她让她好好照顾虎哥儿的意思? 对于李氏的天降喜事,另外两个有男丁的妾室就不是很高兴了,尤其是梅氏,这两日没有胡县令撑腰,她可憋坏了。 原以为此事已成定局,没想到半下午时,胡夫人又叫了大刘氏过去,但并未让她带上刚满月的雪哥儿。 且大刘氏在正屋呆到夜半晌才出来,回去路上还不停地揉搓着手腕,像是写多了东西的模样。 府里人猜测,“李氏进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出来了,怎么看都不像要交代要紧事的样子,夫人在后宅多年,自然有许多东西都要整理,说不定这会儿才放大刘氏出来,就是让她在屋里誊抄东西呢!” 大刘氏听见这话,也有些起疑了。 难不成主母上午传李氏母子过去,只是虚晃一枪? 她下午刚进门,水还没喝上,就被主母身边的王嬷嬷扣下来,递给她几本陈年老账,让她一一誊抄在空白的账目上,抄得她手都酸了,人也晕晕乎乎的,还没跟主母说上两句,就被送出来了。 李氏的人把大刘氏出门后的举动汇报得一清二楚,李氏徒然升起一股被人戏弄的错觉,但她心里又抱了一丝希望,安慰道:“万一是大刘氏下的毒呢?说不定就是主母叫她过去罚抄经书。” 胡夫人并没有请梅氏,俨然梅氏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一时间,李氏和大刘氏暗暗较上了劲,彼此都认为自己才是当主母的那块料。 主母一定会从她们二人之中产生。 没想到第二日一早,就出了事。 有人往雪哥儿的吃食里掺了木薯粉,险些害雪哥儿没命,幸好雪哥儿的奶娘反应过来,及时查出了异样,没有让雪哥儿喝太多,才保住了命。 大刘氏一口咬死是李氏,声称李氏是得不到就毁掉,李氏本想与她大撕一番,怎料午膳后,虎哥儿又闹了腹痛,下泻不止,府医用了药才好了些。 李氏一下子便怀疑到大刘氏身上,一是她要以自己夺主母之位,二便是她因为早上那些流言蜚语对她怨怼。 两人相互怀疑,越想越觉得是对方,恨不得当场把对方的院子点了。 与李氏为伍的黄氏,还有大刘氏的堂妹小刘氏不得已卷入纠纷,唯有梅氏和钱氏隔岸观火,欲坐享渔翁之利。 正屋内。 胡夫人气定神闲地坐在矮榻上,看着王嬷嬷端来的秋梨水,眉眼含笑,“洛娘子当真费神了,尝尝这秋梨水,嬷嬷最是拿手。” 洛雁欣然点头,端起那秋梨水,舀了一勺,果真润喉通肺,好生舒爽。 待两人说笑两句后,胡夫人提及此事,洛雁才将缘由娓娓道来,“甭管宅大宅小,都离不了一个‘争’字,夫人先前只顾着一碗水端平,以为这样便能家宅和睦。却忘了这妾室间,也是有等级划分的。得宠的、不得宠的、有子嗣的、无子嗣的。” “不得宠地依附得宠的想要争宠,得宠的便想为自己再多争一些好处。” “无子嗣的想要争一个子嗣,有子嗣的便要为孩子争一个前途。” “夫人表面看着她们沆瀣一气,是为打压您这正室,实则她们也暗暗较着劲,只是有您在这上头压着,她们不敢胡作非为罢了。只要您稍微放点鱼饵,让她们利益相冲,这杀人诛心的刀,不用您出,也不会脏了您的手。” 洛雁一番话使得胡夫人大彻大悟,她完全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女人竟有这般玲珑的心思。 也不由得为沈思琼捏了把冷汗。 倘若有一日,她不愿在屈服于主母之下,凭她的手段,定能悄无声息地将障碍扫除。 这般的人养在后宅里,不就是养虎为患。 面对胡夫人的眼神赞许,洛雁只是一笑而过。 她悄无声息地压下眼底的冷光。 可惜沈思琼以为她弱小无依,唯有仰仗洛屿泽的疼爱才能苟活下来。 殊不知她并不醉心于这后宅之争,只想守护弟弟平安长大。 第55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氏和大刘氏两败俱伤在所难免,梅氏自认为除了两位劲敌胜券在握,即便没有胡老爷帮衬,她亦能坐稳这主母之位。 唯一一变数,便是胡夫人膝下的芊姐儿。 也不知道哪个嘴快的竟同一孩子嚼舌根,将胡夫人被人毒害、命不久矣的话当做趣事说与芊姐儿听,芊姐儿一听,自是恐慌,便拽着奶娘来前院哭闹。 刚巧林赵氏这几日正因出不去玩牌心烦,听到孩啼声,更是焦躁,竟直接泼了盆水在芊姐儿脚下,“这会儿子哭,等你娘咽气那会儿,还能挤出来吗?” 胡夫人听见外面的动静,心系女儿,刚想起身,却被洛雁拦下,“奴婢去摆平。” 洛雁打开门,见到林赵氏那掐腰歪嘴的动作,很难相信她跟胡夫人是同父同母的胞妹。 “芊小姐。” 见洛雁从屋里出来,林赵氏是有些生怯的,毕竟她次次都说不过她,失面子是小,被扎心是真。 这次,洛雁的目光还没落在林赵氏脸上,她就抱着铜盆,夹着尾巴回屋了,一句废话也不多说。 倒是芊姐儿,哭得跟泪人一样。 为了让胡夫人做戏做全,不得已把芊姐儿也瞒在鼓里。毕竟只有芊姐儿这个亲女儿相信她快死了,她在众人眼里才是真的将死之人。 洛雁用手指顶着帕子,轻轻为芊姐儿擦去眼角的泪,“奴婢陪芊小姐回去吧。” 芊姐儿不肯,“我要见母亲。” “夫人刚服了药睡下,你若这会儿闹醒了她,只怕她又要头疼了。” “那好吧。” 芊姐儿毕竟年纪小,三两句话便哄回去了。 洛雁跟着芊姐儿走了许久,才走到一间很僻静的小院,到处种满了花草。 如今虽是秋末时节,只要精心栽培,多数花还是能维持一段时间明艳的光景。 洛雁虽不识得有些花的品种,只觉得赏心悦目。 假山下的菊花个个比拳头还大,芊姐儿冷淡地扫了一眼,扬眸哼道:“这院子原是梅姨娘她们在住,前些时日,我爹非说蒲哥儿碰了这些花草会起癣,强行换了我的屋子。” 芊姐儿忍不住握紧拳头。 像她这般年纪的孩子心思最为敏感,也更容易争风吃醋。 洛雁又瞥了两眼那假山下栽种的菊花,突生一想法,“夫人如今卧床养病,正愁枯燥,奴婢瞧那假山下的菊花开得正好,不妨挖两株移盆给夫人送去,也算表了芊小姐不能在旁陪伴的孝心。” 芊姐儿一听这话,也不觉得这些花草扎眼了,连忙同身边的奶娘使了个眼色,“那铲子来,本小姐要亲自给娘挖花送去。” 洛雁原以为芊姐儿会把这些活交给下人,没想到她竟要亲自动手。 生怕她伤了自己,洛雁和奶娘一人站在一侧死死盯着。 芊姐儿倒是来劲,手和铲子并用,小心翼翼地将花根刨出来。 就在这时,“砰”一声,铲子被芊姐儿插在土里,芊姐儿疑惑地歪着脑袋,回头看向洛雁二人,“里面有东西。” 奶娘是见惯后宅阴私的人,第一反应便是脏物陷害,连忙将芊姐儿扯到一旁,自己动手。 洛雁不宜在外太露风头,刚想告辞,却被奶娘拦着,“娘子就留着吧,万一真有什么不好的事,也好让娘子这个外人做个见证,为我家小姐鸣不平。” 洛雁就这样被当做人证留下。 三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奶娘挖出的精致木盒,镂空样式,用的还是上好的红木。 奶娘大着胆打开,让洛雁取出这木盒里唯有的一本账目。 奶娘虽不识字,但也认得“账目”二字,她咂舌,“定是梅姨娘留下的,先前夫人病了一些时日,老爷便让梅姨娘管账,后来夫人病好后把管账的活接了回来,看账目时总觉得有好多地方都对不上,奈何又没有证据,只能用自己的嫁妆去填窟窿。” 奶娘认为这便是被梅姨娘藏起来的真账目。 洛雁却忍不住怀疑,这梅氏看着也不像粗心大意的人,怎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在旧院? 洛雁又看了一眼账目封面,见上面还有一行字——宣德二十五年间,云来商会。 宣德二十五年?那不就是今年。 云来商会。 洛雁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过她并没越过胡夫人这个当家主母仔细翻阅出现在别人家的账目,而是提醒奶娘一句:“这等重要的东西还是趁早交由夫人保管,省得作奸犯科的人回来找。” 待到入定,洛雁躺在塌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听见石榴趴在她床头低语一句:“姨娘,您这是想爷了吗?” 石榴一句话点醒了她。 她总算知道在哪瞧见的了,在洛屿泽的书房,她让他替他抄录文书时,偶然见到一封他忘了收起的密函,上面就提到过这个商会的名字。 为什么商会的账目会出现在芊姐儿院里? 这东西不是很重要吗? 有芊姐儿闹这一出,舆论发酵得更快。 李氏和大刘氏两方已经结下梁子,整日只顾着明里暗里地挖讽彼此。 梅氏则在这后宅之争中很好地隐身,算着时机成熟,带着精心设计的伪证上了门。 梅氏着了一身玫红拢纱石榴裙,满头的珠钗一晃一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脸上的妆容同那日秋日宴上见到了一般明艳,她生有美人尖,唇红得像熟透的荔枝。 梅氏声泪俱下,“主母,妾实在不忍您蒙在鼓里,这才斗胆冒着得罪两位姐姐的风险,向您坦露真相,还请主母应允妾,无论妾遭到怎样的妒恨,请主母一定要护着妾的孩子,只有这样,妾才能安心地去死。” 隔着床幔,胡夫人恨不得把白眼翻天上,却要按照原计划,装出一副病弱模样,“有我在,谁敢伤咱们胡家的孩子?妹妹但说无妨。” 梅氏这才放心把人证物证全部带上来,一批是指证李氏、大刘氏联合起来给主母下毒的,另一批是指证她们两人反目成仇,把后宅搞得乌烟瘴气的。 梅氏自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殊不知,除了床幔后的两人,还有屏风后,两人暗暗咬牙,听着一句接一句的诬陷,实在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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