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珵接着将棋子推放在离她最近的对角,扬眉一瞬,“何为?” 这姑娘所言,不是在解他心中思忖着的事,而是恰陆书予所言之事,成了他心中所思。 “看他顺眼。”陆绮凝拿着棋,在南珵下完,她便又下了,漫不经心道。 她语调一贯平缓温和,听着令人察觉不到喜怒哀乐。 看他顺眼,这四字搅了南珵心中平静的湖面,他嘴角噙着笑,只待黑棋一落,果断直言道:“那便找找他破绽,杀了罢。” 南珵从不给自己留隐患,尤其这隐患危险波及到他和陆书予的夫妻恩爱之意。 “主簿大人留不得。”陆绮凝接着道。 “也不留活口。” …… 虽说这是陆绮凝故意而为,午膳,她把衣袖往上抻之时,留意到南珵心不在焉,若吏房大人真死于自戕,不到午时,南珵定来知会她,是以此事湖心亭的官员一个也跑不了。 拢共就两进出院子,后院狗叫前院焉能听不到? 狗咬狗,那所有狗只留下一只是最捷之法,独狗难行,招之多少另谈。 难就难在杀谁,什么证据足矣把这人杀之后快,只待会笑竹过来,验尸,湖心亭又有一处大戏看了。 倏忽之间,棋局成了,这棋局颇有意思,恐陆绮凝阿娘和南珵那已病逝的夫子瞧见,都能被气笑、气活。 棋盘上黑白双棋一条直线,若有一镜子放中间,倒不用看另一半,一瞧镜子就明白。 二人不想是在下棋,更像随心而行,不针锋相对的棋局仅是乐趣而已。 陆绮凝笑而不语,白棋先走,是以她赢了,虽胜之不武,却稳券在握。 她听进去了原盈说的那番话,反其道而行之,或许有独到见解,刚小试,一针见血。 南珵神色舒展,不徐不疾地将白棋拾起,装进陆书予面前的玉棋笥里,接着把黑琪装进他自己面前的玉棋笥中,惬意道:“阿予果真能言善辩,为夫都着了道。” 他一直知道陆书予是个不同寻常的,他也从不小觑她的行事作风。 刚这姑娘的话,他真被绕进去了,因为他绝不会让自己和陆书予之间给别人钻了空子。 陆书予起身前,解释一二,“原盈引之,我随学即用罢了。”她起身时,便开始撵人,“这小院闻晴看的紧,今儿日头正好,你还是去院中午憩罢。” 这堂屋过于小,坐榻南珵即便躺着也得曲蜷着身子,何必自讨苦吃,倒不如直接躺在院中凉亭里的美人面上。 陆绮凝大发善心,打算给南珵两床衾被,不料南珵双手背着,不接她给的衾被,随口道:“那你请便。” 反正她是不会把床让出来的,这小院本就是学生留给她的,怪只怪南珵高矣。 陆绮凝刚给自己掖好衾被,须臾南珵便上了床,伸手从陆绮凝里侧拽了被这姑娘刚抱在怀中的另一床薄衾,搭在自己身上。 “这可是阿予主动的,为夫拒绝不了。” 陆绮凝刚合上的眸子,瞬间清醒,坐起身子错愕不已,她手脚并用的去推南珵下床,“我何时说过。” 二人都习武,上次南珵被踢下床是他睡着,一点防备都没有,这次陆绮凝见推不下去,她转而想去打男子皆会防备之地,果不其然,南珵紧张一瞬, 抓住她的手,“刚阿予还说呢,让为夫请自便。” 今日这床他绝不下! ---- 作者有话说:阿予:好意莫辜负。 南珵:坏心昭彰
第17章 碎琼乱玉2 == 反正她肯定是不会放弃这床的,要是俩人就这么僵着,今儿午憩都别想了,陆绮凝粗略扫了眼这床,想到了巧妙之法,继而道:“横着睡。” 这是她的底线,屋内的床本就不大,只春景堂内梨木床一半大,竖着睡,俩人挨太近绝对不行,横着睡俩人一人一边,中间空地还够遮俩人的。 只横着睡俩人要么曲蜷身子,要么腿空在床外,反正怎么不舒服怎么来。 南珵旋即道:“好,横着睡就睡。” 堂屋外头,碧海青天,凉亭里那把古琴上落了两只鸟儿扣弦,嘈杂入耳,闻晴和羽青小跑过来,驱赶这两只鸟儿。 两只鸟儿却一直盘旋在凉亭内,不肯离去,偶尔跳落琴弦响两声。 闻晴和羽青又不敢上手去古琴上抓,怕琴音过大,影响各自主子休息。 未时一刻,那两只鸟儿彻底被赶走,堂屋内的二人也离开四方小院。 * 湖心书院未时一刻过半,空无一人,陆绮凝领着学子来了这湖心亭,顾名思义耳濡目染之,好巧不巧一场“大戏”酣畅淋漓。 她的婢女笑竹给仵房内的吏房费林大人查尸,竟查到‘繁花似锦’,两味被朝廷明令禁止的毒,居然都在此又被查着。 此毒和‘杜鹃春迎’不一,此毒猛烈,有人服用之,眼前呈眼花缭乱,色彩缤纷之态,让人像个疯子不受控似的,去够那些摸不着的花,摸不到便开始自残,是以自杀极有可能。 但尸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毒假不了,尸身跑不了,问题便出在这几位官员身上。 四位官员跪落在地上,书院的学子将他们围了三面,露了一面给陆绮凝和南珵。 “正好今儿下午,你们就试着找找这吏房大人究竟是被谁害的。”陆绮凝坐在仵房外的檐廊下,面平心不平,纹思未把跪着几人互咬的声音听进去半点。 南珵与她同坐,附和:“檀夫子都发话了,大家随心。” 众多学子中声音接连起伏。 “夫子,主簿大人浑身打颤,想必一定是他。” “夫子,学生以为是礼房大人,吏房大人死后,礼房取而代之,在官衙里除了太子殿下以外,地位最高。” …… 金乌西坠,湖心亭被披上一层五彩斑斓的霞衣,照着每一位侃侃而谈的学子,一时间学子有了分歧。 有意思的不是学子分庭抗礼,凶手是礼房大人还是主簿,而是跪着的四位大人相互咬着彼此,都想为彼此开脱。 陆绮凝瞧戏瞧累了,她想回去坐在秋千上悠哉一会儿,她指着地上跪着的四个人,“朝廷做事不偏不倚,既然几位大人皆不认账,那今晚都去官衙大牢过一晚,明日我和太子必找出凶手,还以清者自清。” 估摸着待会儿就有结果,南珵早在她的婢女查出毒是‘繁花似锦’时,就已派侍卫先行一步,去这四位大人家中偷偷查探一二。 这样的毒不会被日日携身,往往最危险便最安全。 南珵的侍卫只剩一个,自不能押着四个人去官衙,派着些学子跟着,这些学子各个巾帼不让须眉,每位都一同前去。 太子别院门前,有一妇人,一对约莫三岁的金童玉女,和一对花甲夫妻驻足,还有不少花街巷百姓进自家门前匆匆一瞥,淡然置之。 花街巷里十里街繁远,每日挑买四季繁花的百姓鲜少经过此地,不知晓这几位是谁。 站在别院外的妇人身两侧孩童,指着刚拐进花街巷的一辆马车,拍着手奶声奶气道:“阿娘,祖母、祖父,马车过来了,爹爹要回来了。” 这妇人就是官衙吏房大人费林夫人,柳萧,见马车拐进来,摁着自家两个孩童下跪,一旁的花甲夫妻也缓慢跪下。 那辆马车前室的两个人见状,快赶了些。 冬月天黑得早些,前厅莹莹灯火,那盏琉璃灯五光十色的光如数倾泻在地面,圈圈点点。 两位孩童一进厅内,便跺脚踩着这些圆点,玩得不亦乐乎。 跪在地面的三人不肯起身,这三人一下午都在门外守着,守门侍卫喊不进来,扶不起来。 陆绮凝本想让闻晴将这两个孩童带去春景堂玩耍,柳萧却不肯,说什么也要两个幼童听着。 柳萧娘家设有书院,这些天刚陆陆续续来了学子,她父母年迈,身子难以再教学子,书院便由她接手了。 她习得字,分辨得出人好人坏,她跪着叩首,思绪清晰,语气温柔却坚定道:“两位殿下,我郎君费林三年前回江南上任吏房大人不久,便被卫大人拉拢下贪百姓,上瞒庙堂,诱惑无止,此为一罪。” “百姓有罄难诉,官衙视若无睹,郎君他无加以规劝,任由发展,实为二罪。” “民女柳萧携公婆,两个孩子前来,就想为郎君言辩一二,三年前,公婆双双病倒,柳家开设书院,招的都是些无法交上适当银两却又想学之人,贫穷难援,夫家为救治银两几乎不剩。” “去岁,郎君想拨乱反正,恰徐知府下任江南,想把实情告知,却被卫大人那公婆孩子姓名要挟。” 柳萧言毕,恭恭敬敬给上座二人叩首。 郎君他无可奈何,父母病痛折磨,焉有不救之理。 民女是百姓,不得张口为自己郎君开脱;即便身为人妻,她也只能倒是实情。 后两句话柳萧在叩首时,心中默默道,她来太子别院,不是来替郎君开拓罪责的,是想陈情,怕郎君他在九泉之下不至于罪大恶极。 挪眼屋外,桂花纷飞,夜色凉薄如霜,寒风刺骨。 晴云胳膊上挂着陆绮凝一件斗篷,从春景堂出来,嘴里嚷着,“昼如夏日,夜如冬雪,真就奇怪了。” 柳萧一家离去时,南珵吩咐侍卫用马车送回,以保人安全,也派了人暗中保护这一家五口。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①’ 陆绮凝从这四水归堂凝望夜空,一勾弯月,诉尽悲欢离合,蝴蝶落入沉底泥潭只会尸骨无存,何况飞蛾扑火,化为灰烬。 “南珵,你有痛苦之事吗?”她喃喃问着。 她偏头去看南珵,却发现人没抬头看夜空,这男子倚着檐廊廊柱,银白寒峭,终究被他那慵懒惬意的姿态和温意十足的目光逼仄在身外,只将他身子在身后拉长。 少年郎眼中饱含温情,清目中的姑娘,先是抬眸凝视残月夜,桂花顺着她秀长的睫眉滑落在地,她鸦羽轻阖,再睁开时眸中多了忧思;后来偏头过来的眼神多了个少年郎。 陆绮凝杏眸中的少年郎,敛了温润如玉道: “生逢安乐世,百姓不安乐,痛定思痛。” 生逢安乐世,百姓不安乐,痛定思痛。 一句话,两道人影走不出来。 庙堂之高远,政不通民,实乃庙堂一担祸事。 直到一阵急踏踏地脚步回来禀报,方打破前院宁静。 “属下在礼房大人幼子房中发现了‘繁花似锦’,但此人幼子中毒身亡。” 陆绮凝轻嗤一笑,都说虎毒不食子,怕不是这幼子因好奇,错吃下的罢。 “把工、刑两房大人放出来,至于礼和主簿,我和太子妃连夜审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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