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商人重商轻人命,到头来下场惨不忍睹的。” 哪能随意放过华筠双亲呢,那是无辜人命,不是蝼蚁,华家经此一遭是倒了台,城中一连华家铺子都转让出去。 唯独那间赌坊,陆绮凝跟南珵商议未关,由朝廷派人接着开,百姓大都图一乐呵。 忙忙碌碌迎朝阳,闲暇之余接彩霞。 那便跟都城一样,改改赌坊规矩,不赌钱,赌磨成方石性子的黄豆,还能全城百姓都有事情做。 南珵还下令不准买卖方石黄豆。 南珵坐在圆桌上用午膳,这姑娘食的少,早早惬意躺在那张摇椅上,“随意践踏人命者,死不足惜。” 甚至不止一两条人命,而是上百条人命,整个华家都不给杀的。 帝王之术,株连九族绝不会因怜悯心剩下一个,那样来日只会给自己留下无穷后患。 陆绮凝记得姚钦有言,最后一次见华筠是在牢里,她在牢房外细细听着华筠所言,她并不同情这人。 双亲有错,确与子女无关,但却享受了错误后的安宁,这样的人也不该活在世上。 陆绮凝头枕着摇椅靠背上的竹条,视线撇着南珵小酌清酒,她抬手拿起早晨过来时随手放在一旁圆杌上的铜镜,照在自个脸前。 铜镜中的她由于擦了胭脂缘故,变得清秀隽丽起来,又将铜镜对着南珵,她猫着头看铜镜中的南珵,南珵却在看她。 “南吟知,你看我们两个像不像。”陆绮凝刚想抬眸望去,眼前便被浅绿色遮挡,南珵今日穿着便是浅绿色圆领袍,跟她下裙一模一样颜色。 南珵缓缓俯下身子,将她手中铜镜抽走,并将这姑娘打横抱起来,他边走边道:“夫妻焉有不像之理。” 这姑娘过了午时还有学生要教,他只将人放在床畔,轻轻在人唇瓣啄了一下。 难得陆绮凝午憩不想睡,她就被南珵揽在怀中,头枕着这人臂弯,将这人腰际上的玉佩碰撞,清脆悦耳音阵阵。 南珵若非陪这姑娘午憩,他才不会躺在床上,多时他是睡不着的,不过今日他也只阖着言,偶尔眼眯开一条缝隙,看看这姑娘在干嘛,偶尔也会趁着时机将人狠狠搂在怀中。 他未说话, 陆绮凝没抬头,她只当这人确实睡了,那两块玉也安静下来,玩着玩着她便睡着了。 二人醒来,一个没去湖心书院,一个没回湖心亭,而是提步离开这里。 ----
第65章 余霞成绮10 === 江南城郊乱葬岗的那片林子里,挖出两具白骨,陆绮凝跟南珵赶到时,白骨分肢已完全曝露在树荫蔽日的土地面上。 起先沈翎所言,这人双亲是死在这片林子中,二人一致认为沈翎不曾诓骗,人被仇人追杀,是不会将尸身好生安葬的,最有可能之处便是杀了就离开,尸身慢慢腐烂被黄土淹没。 二人找了侍卫每天在这林中查探,挖掘,直到有人前往湖心亭禀明,二人心才放在肚子里。 日光凄凉,光影斑驳。 陆绮凝瞧着地上摆着的一堆白骨,如此也便分不清谁是谁,只道是两具完整的白骨,她眼瞧着白骨被侍卫用提前备好的白布蒙上,心中思索万千。 忽而她侧转头,看向她跟南珵之前所在的山上,绿叶层叠,好似乌云遮日,难以辩日,何以辨山。 她眸中微颤,之前她跟南珵在山上看到的蒙面人,为何会选在林中杀掉六房中的一房呢,是否也是趁机在找这两具尸体。 “沈翎双亲的尸身,杨献夫人,跟蒙面人还有背后之人是否有关系。”陆绮凝在南珵身侧小声道。 她的视线慢慢又落在被蒙起来的白骨布上,其中关窍还需细想。 二人回到别院,已近酉时。 风中热意难挡,陆绮凝坐在檐廊下的美人椅上,手中摇着一把宫扇,南珵坐她边上玩投壶。 乍然,陆绮凝道:“天下最容易作恶被人忽视之地就是寺庙。” 南珵那只刚好飞出去落在壶嘴中的箭与壶清脆碰撞,“陈年旧案之所以查不着什么,是因为证据不足,不足矣将案犯一击致命。” 我佛慈悲,世人很难想象日夜对着佛像之人作祟会是何等姿态,既悲悯也害人。 陆绮凝起身,边摇宫扇,边在檐廊下走动,“席策双亲的死,应当不单单是沈翎双亲妒忌所致,焉尚疑;沈翎双亲被追杀,大致是杨献夫人所为,苦无据;当时蒙面人选择在林子里杀掉六房其一房,究竟何为,不得而知,总不得只单单碰巧一说;还有杀害徐伯伯的凶手是不是前三者中的一人,有待证实。” 若想把几者贴合起来,怕不是难事一桩,何况案子过去太久,除非其有一方行迹暴露,才好给二人一定的机会。 能让二人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到一点线索的,也不是简单的,南珵眉间微皱,视线落在院中阴凉与光影交叉处,手中持着的那只准备投壶的箭迟迟不见动静。 片刻,他才道:“那沈翎唯一一次出昭兰寺,身边就跟着住持,这二人应不单单是救与被救的关系。”他将手中的箭放下,“阿予想想,为何寺庙中其他带发修行的僧人每到休沐时便可自由下山,而这沈翎却一直未见其人。” 陆绮凝摇宫扇的手顿住,她提着裙摆坐下,这句话好生点拨了她,寺庙每年那么些愿剃度,与青灯相伴的,不见住持关心,单关心沈翎,好像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这关键就是沈翎。” “夏凉宴,一向是城中富贵人家设宴,不如我们托江家手设宴,再将住持跟沈翎一并请过来,不过这次,要让沈翎跟席策单独待会儿。” 这宴席,并不是在盛夏,而是在初夏设宴,天热但不灼热,待在月川亭里,阴凉遮日。 陆绮凝让笑竹写了拜帖给信一并送去江家。 戌时末刻,晚霞将天空拢成红晕,太子别院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陆绮凝听门口侍卫来禀时,她微微吃惊,道:“快请。” 她在春景堂的贵妃榻上坐着,朝内室瞧了眼,南珵这会儿刚进去沐浴,罢了,她还是去院中见人罢。 她起身出春景堂门,恰好与被婢女迎到月洞门处的席策对视一番,她之前说别院大门永远为席策开着,如今人来了,她倒不知人来目的竟为何。 待席策给她施完礼也坐下后,陆绮凝道:“不知席姑娘所来为何?” 在她对面坐着的席策,抿了抿唇,她心中有诸多疑惑想问,她姗姗道:“能否请太子妃帮我把沈翎约出来,我想见他。” 有些事席策不能不说,更不能不做。 陆绮凝不怀疑席策此举,上次在昭兰寺没见着,想见再正常不过,但是她怕的是席策会出其不意,口中所言与心中所想不一。 “三天后,月川亭的夏凉宴,席姑娘不如喊上妙娘子一道前往。” 她注意到席策伸展放在月牙桌上的手微微蛐卷回去,懒洋洋道:“届时换首曲子罢。” 席策本不敢抬眸瞧陆绮凝,她上次在隔壁院中出言不逊,虽然眼前人并未怪罪她,但她心中还是有些触的,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也不是旁人啊,哪能让她心平静,她心这会儿也跳得厉害。 “民女谢过太子妃。” 陆绮凝轻笑道:“不必谢,本就是官家该查之事。”她瞧着席策眸中闪过惊讶,大致也猜到了,这姑娘到如今也还不知她和南珵在查席家案子,她直白言语,就是想让这姑娘将自个知晓当年事的概况告知她,以备不时之需。 席策楞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明白太子妃用意,“我双亲勤勤恳恳,不曾开罪城中富商人家。” “十年前席家铺子着火时,民女还在书院呢,待有人慌里慌张告知时,城中沸沸扬扬言语,就是沈家夫妇纵火烧死了我双亲。” 当时从书院跑到铺子时,她双亲尸身已经没了,那间被烧焦的铺子烟味呛人,无一人靠近,铺子外清清冷冷,十米开外却窃窃私语声不断。 她还怪不了旁人事不关己,不施以援手。 双亲没了,家散了,她被远方母家亲戚怜悯,带走做了珈音娘子,这一离开江南,就是十余年。 这么多年,无数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不想亲手杀掉沈家夫妇,奈何当时她手无寸铁,如今回来,沈家却不见踪迹,沈翎带发修行,就能减轻当时罪孽吗? 席策抬手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擦拭掉,那是不能够的,她一定要手刃仇人。 陆绮凝从自个袖口拿了帕子出来递给席策,“沈翎双亲在不久后,被人杀了,那白骨刚被找到,丢在乱葬岗。” 席策眼中饱含泪水,她视线比往常还清晰几分,她瞧陆绮凝从容面貌,眼泪竟再度不自觉滑落,“死了好,就是不是我杀的,好可惜。”她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天理昭彰,坏人终究得以伏法。” 没便宜沈家夫妇苟且偷生到现在,就是苍天有眼。 陆绮凝待这姑娘宣泄一番,消停下来,她才接着道:“我需要你三日后帮我做一件事。” * 待席策离去后,南珵才从春景堂出来,目光触及是陆绮凝纤瘦背影,他进净室不久,这姑娘起身到屏风前跟他道明,席家姑娘前来,他出来时,席家姑娘刚离开。 他双手背在身后,故意脚步声加重,想让陆书予扭过头来瞧他一眼,始终未果,他只好心中微叹,坐在人身侧,自顾自斟了杯茶水,饮完一盏接一盏,茶盏放在桌上的声响故意被他弄得很大声,这姑娘想不注意到都难。 陆绮凝从南珵出春景堂,她便听着了,这人脚步声重,她也听着了,但就是不想扭头,一直轻轻摇着手中宫扇,直到过了会儿,这人故意将茶盏声弄得很重,扰得她难以静心,她略带嫌弃道:“安静些。” 她身侧人还是不吭声,依旧照常重复。 直到她提裙摆转过身子,这人嘴角未来得及收回的那抹轻笑,被她察觉,这人刚沐浴完,清冽果香在她鼻尖缭绕,五官棱角分明,因着刚出内室不久,脸颊红意尚残留,像晚霞没落后,黑夜悄然降临的交替,让陆书予视线一直停留在这人脸上。 “我还以为夫人心中只有琐事了。”南珵语调委屈极了,他刚声音弄那么大,人才转过来看着他。 于是他抬手捏着这姑娘耳垂上那带耳环之地,这姑娘先沐浴的,沐浴完未带耳环,他好想知道这姑娘耳朵灵敏几度,才听不到他过来。 陆绮凝故意道:“我刚没听到。”她刚说完,这人先是嘴角漾笑,后慢慢俯身在她唇瓣一啄,打算将头挪向她耳,又欲趴在她耳畔时,被她轻轻用力推开,“可我这会儿心中只有你。” 昨晚她到后半夜才睡着,这人惯能折腾的,一直在她耳畔呢喃,让她喊郎君,她喊了一遍又一遍,才反应过来,为何这人一直在她耳畔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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