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笑答:“没事的,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说着, 我的目光旋即落在那些花木上, 补充说:“经历了秋冬的摧残之后,这些花木早已枯败,看似毫无生机,然而我知道,只要翻盆换土、重整枝头,不久之后,它们便会开出炫目的花来。” 醉樱说:“小姐,道理我都懂,只是您身子骨一向不好,奴婢觉得,您还是少折腾为好……” 我一边填着土,一边摆摆着脑袋,“草木新生带来的快乐你不懂的。” 锦月递给我几捧花枝,我随手将一只半开的不知名小花插在锦月耳侧,退开半步打量着她,开心地笑了。 醉樱顿了顿,没再劝我,只是指了指手里的食盒对我说:“小姐,这是您师父托人送来的药。” 听到有师父的消息,我不禁欣喜过望,连忙丢下手里的工具,站起了身子,一边揭着食盒,一边询问醉樱道:“我师父他人在哪儿?” 醉樱答:“这我就不知道了,送药的人没说起这事。” 师父总是这样神出鬼没,我虽然已经习惯,但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见他,尤其是现下。 我清楚地意识到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师父的药只能救我一时,却无法给我新生,我终究是要走向不归路的…… “为何草木有新生,人却没有呢?”我不禁喃喃到。 醉樱连呸了几下,打断了我话,“小姐,您不要乱想,清澜师父医术高明,他此时或许正在游走四方为您寻药呢!” 锦月也在一旁附和道:“咱们宫里不是还有个会医术的嘛,郡主放宽心,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罢,她冲我挤了挤眼睛。 醉樱有些不明所以,但我却知晓其中的调侃之意。 锦月真真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来小染轩不过短短一月左右,竟然能看出我与小肆之间涌动的暗潮…… 我怒瞪了锦月一眼,她立马收回了目光,老老实实地摆弄泥土去了。 提起小肆,我突然想起我似乎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偶尔会想,如果我是个身体健康的人该有多好,若真是那样,我一定会破除万千阻碍去嫁给我喜欢的人,与他长相厮守、不分彼此。只遗憾此生我只能巴巴望着心上人,甚至连衷情也不愿诉说…… 眼见着天气暖和了起来,不料一场春雨之后,气温却突然下降了许多,倒春寒的迹象愈发明显了。 往日用完晚膳之后,我习惯去书房练会字,再去湖边转一圈再歇息,然而今晚的风实在是冷得扎人,所以我早早便歇下了。 今夜当值的是棠溪和醉樱,现下还未到轮值的时候,所以我屋子里只有锦月在,我直呼身子冷,叫她给我准备一个火盆,她没做多想便去生火烧炭了。 片刻后,便见她端着火盆进来了,她将火盆放在我在床边,热烘烘的暖气熏得我全脸火热,我不禁干咳不已,捏了捏鼻子,直说:“拿远些,快拿远些,太呛人了!” 锦月滞了滞才说:“郡主,这是内务府新送来的上好木炭,并不会生起烟雾的……” 我挥着手说:“我的嗓子不好,闻不惯这味。” “那奴婢把它拿出去?”锦月问到。 我回道:“这天气古怪的很,我的老毛病似乎又犯了,若没有它,我这一夜怕是要睡不安生了,罢了,还是摆在屋子里吧。” 锦月听了我的话后,似乎有些左右为难,她想了想了想,终将火盆放到了离我稍远一些的位置。 火盆里的火烧得极旺,不消片刻,屋子便暖和了起来。 锦月最是懂我,她贴心地将窗子开了条细缝,好让屋子里的空气不再那么沉闷。 我心思重重地半倚在床上,只觉面上热腾腾的,于是便翻了个身,背面朝床里,脸贴着木枕,这才缓和了些。 不知是因为心思沉重还是怎地,这一天,我很快便陷入了迷蒙间…… 当再次醒来时,我发现周边早已变了模样,我床边的小挂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浅灰色的帷幔…… 这不是我的屋子! “锦月?”意识到这点后,我连忙喊着人,岂料嗓子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我试图撑着胳膊起身,又觉得身子软绵绵的,实在难以挪动。 “小姐,您终于醒了!”耳旁传来棠溪和醉樱的声音。 我侧目望去,只见她们面色凝重,满眼紧张地盯着我。 我抚着眉心问:“我现在在哪儿?这是怎么回事?” 听了我的话后,她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小姐,都是奴婢们的错!”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发生了什么,别哭啊,起来好好说。” 棠溪素来稳重矜持,然而此刻却失了仪态,她跪在地上抹着泪水说:“昨夜天凉风寒,奴婢们当值时,见窗户敞开着,唯恐小姐受冻,便将窗户关严实了,谁知道到了后半夜,小姐突然陷入了昏迷中,口中呓语不止,奴婢们连忙请来太医,太医说您那是炭火中毒的迹象,奴婢们这才发觉屋里有个火盆……” 听了她的这番描述,我终于对昨晚所发生的事情有了些印象。我叫锦月取来了个镜子,对照之下,只见自己面色紫青,口唇泛红,看来昨夜没少受折磨…… 醉樱埋头说:“小姐,奴婢们不是有意的,再说,您对奴婢有恩,奴婢万万不敢起伤害小姐的心思,小姐您一定要相信奴婢!” 我缓缓说:“棠溪、锦月,你们追随了我这么多年,你们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了。” 她们二人纷纷点头道:“小姐说的是,奴婢们对小姐绝无二心。” 我接着说:“锦月入宫这些天,你们是不是常常会羡慕她、嫉妒她?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待你们与待她不公?” 只见她们对视了一眼,最终醉樱出来说:“小姐,我们是旧人,锦月是新人,奴婢们属实不明白,为何您唯独对锦月有所偏袒?” “是啊是啊!”底下的宫人门纷纷附和着。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我的各种有意无意的行为下,院里的宫人多少对我有些意见,就连棠溪和醉樱也不例外。 我昂起头,嘴角微微提起了一个弧度,“如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曾说过,我最不喜欢忤逆主子的人,既然你们对我有如此之深的怨气,那看来我这小染轩是难容尔等了,我听说司衣局最近在招纳新人,我相信你们在那里一定能遇到一个公平公正的主子。” 说完,我抬手略一用力,两面床帘倾泻而下,外面的求情声我已听不真切了,因为此刻我的眼泪早已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我望着帘外那一片片朦胧的身影,无奈地摇着脑袋。 棠溪、醉樱、小融子,还有小染轩里的其他宫人,他们都是我最值得信赖的人,我知道他们是真心待我,不曾伤害过我,可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结果并不在我的掌控之内,我得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失败,后果只应由我一人承担,我不想他们受到牵连,我必须得决绝地支走他们…… ----
第33章 身世 院里暖风习习、枝间梨花微扬, 我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托着脑袋朝远方放着空。 这里是我用膳的地方,曾经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只今却凄清寂寥、了无一天,我望着空荡荡的院子, 心里颇为感慨。 “郡主!” 我突然觉察到身侧有道身影渐渐逼近, 瞬时, 我的头顶多了一抹黑影,一只修长的大手轻轻地从我的头上掠过。 “别动。”来人温润的气息喷吐在我的额上, 我顿时屏住了呼吸。 “有花。” 原是梨花随风而下,落在我的发间。 小肆将我头上的碎花拾了出来, 捧在手上把玩。 我说:“他们都走了, 你为什么还留在小染轩?” 这次事件,我几乎清退了小染轩所有的宫人, 就连守门的小融子也不曾留下。他们与我相伴了很多年,我知道他们心中多有不舍, 亦或许更多的是怨怒,只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此刻我已顾不上自己与他们数十年的情义, 也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他们的抵抗情绪,当下, 我只要我的目的达到了就好。 小肆的指腹揉搓着手中的梨花,跟我分析道:“他们自小进宫,陪伴了你很多年,他们的世界是以你为中心的, 如今你坚决地抛弃了他们, 他们在这深宫中若不另寻出路何以生存?我毕竟与他们不同……” 我道:“说来听听?” 小肆接着说:“我不一样, 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无牵无挂、自由自在,如同行舟,随风漂流,万事只需遵从自己的内心便可。” “是吗?”我挑眉问:“如果我让你出宫去呢?” 小肆的眸光瞬时收拢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似乎在分辨我所说之言的真实性。 我直起身子,三两步走到梨花树下,转身倚靠在树干上,抱拳无害地说:“我想您一定不会离开故所的吧,四殿下。” 刹那间,寒风袭来、枝叶摇曳,小肆手里的花瓣如沙尘一般在漫天飞舞。 他逼近着我,眸子里满是震惊,“你怎会……你怎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见他这般表情,我便知道我猜的没错。 我抬头仰望着眼前高高的梨树,一个想法不禁油然而生。我伸出双臂围着树干略一比划,便顺势爬到了一个粗壮的枝丫上。 我重重地拍下了手里的脏物,开心地坐在高高的枝丫上,一双腿随着清风在空中摇摆,许久未曾感受过悬空感引得我阵阵欢愉。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四皇子的呢!”小肆在下面朝我挥着手臂。 我指了指我所在的树枝说:“因为居高临下、所以一览无余。” 小肆略微皱了皱眉,他撇嘴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打马虎眼了!若不方便告诉我,直说便是。” 他赌气的样子甚是可爱,只可惜我不在树下,否则我一定会跳起揉揉他的脑袋! 我探身从附近的枝丫上收集来一大捧花朵,揽在怀中,向下喊道:“喂!” 小肆仰着头,迷惑地看着我。 我接着喊道:“你过来一点!” 小肆将信将疑地挪到我枝头的下方。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地松开了手臂,一臂花瓣顺势而下,洁白的花瓣在空中摇摇曳曳,最终洒满了一地。 小肆拨了拨肩上的花瓣,幽怨地说:“真看不明白你的心思……” 我稳坐在枝上,搓了搓手,漫不经心地说:“没有人能将谎言藏得严丝密缝,你亦是。” “早在你初入宫时,我便觉察到有些异样。首先,你说你的父亲曾经是当今皇上门下的执事,然而你在提起故人时,丝毫没有流露出怀念之意,这不符合人之常情,此一事是为假。另外,你对皇宫的布局极为熟悉,说明你或者你身边之人在宫里生活过,然而你又说你形单影只、无亲无友,所以这个人只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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