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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雨大，两人站在走廊里还未走出去，就算撑伞也会打湿衣襟。 赵武冷笑一声道：“四弟还真是行事谨慎，我也该向你多学习学习。” 赵略面无表情：“要说这行事雷厉风行，皇兄说第二，则没人敢第一。” 他看向那翻涌不息的天，“那枚玉佩是真是假，你应该早看出来了，可是又为何要对父皇说就是我的呢？” 有时候一直退让，反倒会让别人变本加厉。 他打算激他一激。 赵武倒是显得镇定，只是道：“二哥身上只有这么一件物证，无论真假，都应该禀告给父皇，倘若有人想要陷害四弟，我也绝不会放过。” 他听闻，先是一顿，剑眉一挑笑道：“皇兄还真是考虑周到。” “不过，二哥真的是自尽吗？” 虽然两个人都在笑着，可是眼眸里一个像是火焰灼灼，一个竟是冰冷如雪，极尽的情绪互相掩埋着。 赵武不再看他，撇过脸去道：“二哥本就多情，为了那个冰琴自尽也是有可能的，听闻前阵子，他还为了这个女人故意去承乾宫对着母妃大闹了一顿，只不过当时母妃并未告知他实情，只是说将其带去别处安顿好了。” “后来二哥不知从哪里探来的消息，查明了冰琴已死的事实，可能一时接受不了吧，毕竟情情爱爱，对有的人没有丝毫影响，但是偏偏有的人心里一旦装满了情爱，便再也走不出来了。” 语调肖潇素素，倒也有几分情真意切的模样。 “那他爱那个女人，肯定爱到了骨子里。”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洛璃，淡淡垂眸下去。 “你呢？人人都说你娶了个天下最佳的美人，可是对她爱到了骨子里？” 赵略同样也反问他：“那三哥不也顶着流言蜚语非要纳洛晴霜为妾，这可也是爱到了骨子里？” 两人都只是维持着尴尬的笑脸，倒都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那个女子真的死了吗？是怎么死的？” “应该是母妃安排的，我们这般身份，怎么可能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呢？母妃有这般心思倒也情理之中。” 外面的雨小些了，弹在地面如黄豆。 赵略叫来雪松撑伞，打算离去。 “四弟这腿可是完全好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果然有腿就是自在。” 下人也过来跟赵武撑着伞，他低头看了看赵略的双腿再道：“甚好，要不是当初那匹顽劣的马，也不至于让你坐在椅子上这么些年。” 赵略突然停下来，湛然地看向他，别有深意道：“也不怪那匹马，如果不是那带刺的马鞍，便也不会使其受惊。” 赵武黯然看向他：“带刺的马鞍？” “四弟的意思是当年可有人故意害你？” 他的视线尤其小心翼翼，比雨还绵密，试探着问道。 他一笑，又开始朝前走去：“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谁知道呢！” “那为何当年没有仔细盘查，只是说意外二字就草草定了案。” “因为当年就是意外，只不过意外都是人为的，这个道理，我明白得还是太晚了些！” ----
第74章 二世（七十三） ======= 已经是丑时, 外面偶尔有士兵敲梆子的声音，其余就是细微的虫鸣。 雨停了有一会儿了，这时月光却盛满了, 洒下银辉。 “殿下，怎么还没睡？” 洛晴霜见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便惺忪问道。 赵武顺了一口气, 一只手压在头下, 惆怅道：“睡不着。” 她压低了声音，贴着他耳朵：“是因为二皇子的事情吗？” “没想到赵略还挺敏锐的, 这次虽然没有达到我们的原本目的，但是皇上对他应该不像从前那般信任了。” “他素来精明, 这次是我们低估了他。” 他闭眼, 脑海里全然都是那晚的景象。 是他刚开始假借冰琴的名义骗赵强去的牙子坡，然后告知了他冰琴死亡的真相, 本想让赵强痛苦和绝望，没想到他好像并无波澜。 从后面的聊天中才得知, 原来不久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并且还知道今晚他约自己前来的目的。 赵武仔细回忆着这段悲哀的情景。 赵强临死前情真意切地对他说道：“三弟，你想让我死是吗？这样你就不会躲在我身后, 母妃就可以眼里只有你是吗？权利、地位……这些当真对你来说就如此重要吗？” “我们是同父同母亲兄弟啊，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他负手而立，坦然又决绝：“我今晚看来是注定回不去了……” 赵武道：“那天我也去了承乾宫，母妃和你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事已至此, 我也不瞒你了。” “二哥, 有你在, 我永远做不了太子，成为不了皇上，母妃最宠爱的就是你，好像只有你才是她亲生的，别人也只看得到你，永远都瞧不上我，身为皇子，我却比一般人都悲哀。” “这……也怨不得我，我为她做了那么多事，甚至可以不惜性命，换来的就是她想让你坐上那个位置的工具而已。” “真是可笑。” 说着他大笑起来，声音悲怆地回响在空阔的原野。 他陡然间变了一张脸，摊手愤恨道：“可是凭什么！为什么我永远都要臣服于你，为什么我就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为什么我要被人忽视瞧不起！我费尽心思，拼尽全力到头来还是跟你做嫁衣！” “凭什么！她明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怂恿我一而再再而三去做，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她却变卦了，就因为她是我母妃，所以我必须要言听计从吗？” 赵强冷静地看着他，眸光里有一丝温情，眉头皱了皱道：“三弟，你可想过，深陷其中的我，又做错了什么？” 他顿住了，眼神轻微颤了下，继而坚定地看着赵强道：“是，你没做错什么，可是你的存在就是种错！” 听到这里，赵强仰头冷笑起来：“你想继承父皇的位置，我可有阻挡过你一丝一毫？” “我并不想去当什么太子，什么皇上！我对朝廷政务也从不插手，我只喜欢闲云野鹤，轻松自在的生活。” “我从不刻意表现于人前，从不争功强取，从不埋怨设计陷害他人……” 他越说越激动，眸光里仿佛有一层泪水隐隐晃动：“凭什么！于你而言，我的存在就是种错！” “我隐忍多年，也对你百般好，知道母妃偏心于我，小时候每次她给我的玩具和吃食哪一次没有平分给你去！哪一次去承乾宫没有带你去，哪一次不是故意输给你！” “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与自己相知相爱的人，却让她无辜遇害，遭此横祸，我不想争什么权势，母妃非要逼着我去做，我从小到大护着的弟弟，居然现在也要对我痛下杀手……” 他很是心痛，捶胸道：“我心好痛，真的。” 赵武眼里也有了泪，这一席话，也说得他好痛。 小时候的记忆不断浮现在他无措的脑海，他说的是事实，的确每次母妃给他的东西，都会分给自己，甚至比他自身都还要多。 他的确成全了他，也一直在护着他。 “二哥，我……” 他话还没说出口，只见赵强自己走到了崖边，抬头看向那漆黑的深渊，月光灼灼，将他凄冷惨白的脸映在那深沉似海的黑夜里。 他转身笑着看向他的唯一的亲弟弟，右眼一滴泪夺眶而出，开口道：“三弟，既然如此，那哥哥成全你，这样对我也算是种解脱吧。” “希望我不在了，你能如愿以偿，当哥的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疏忽。” 说完，赵强挂着泪对他留有一抹微笑随及向深渊倒去。 “哥，不要！不要！” 赵武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扑到崖边，可是已经晚了…… 那漆黑的像个无底洞的深渊什么也瞧不见。 他只有撕心裂肺跪在地上，朝着这无比沧桑的月色嘶吼，伸手一抓，全然是空气。 …… 赵武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看着那月光出神 ，赵强自尽前这些言语和画面不断在他脑海重复着，以至于头皮都在扯着痛。 洛晴霜看出了他的心伤，坐起来凝视着他道：“杀了他，你是不是后悔了？” 他合上双眼，叹息道：“没想过，已经发生的事，后悔就会有所转变吗？”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应该解脱了。” - 第二日，贵妃急忙宣赵武去了承乾宫。 他刚一推开门，就被她严厉呵斥道：“给本宫跪下！” 下人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生气的模样，便都识趣地一一退得远远儿的去了。 “啪”！ 一记无比沉重的耳光落在他脸上，火辣滚烫。 贵妃颤抖着双手道：“强儿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她已经查出，当晚借冰琴口吻约赵强出去的正是他。 这件事还是被她觉察到了。 不过赵武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料想她如此宠爱的赵强去世了，自然会调查个水落石出她才会甘心。 “你！为什么要害死你亲哥哥！本宫……本宫怎么生下了你这个孽障！” 听到“孽障”二字，赵武抬眼瞪向她：“真正害死二哥的是我吗？” “你什么意思？” “冰琴不是你派人去杀的吗？” 贵妃挥手道：“和她又有什么干系，你哥他不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就想不开！” “外面那些传闻都是你散播出去的吧？你以为本宫会相信这些个流言蜚语？你以为你哥就这么脆弱？唐唐皇子会为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去死？你以为本宫是个傻子这么好糊弄过去是吗？” “你还太嫩了些，别以为自己做成一两件事就多么了不起了，翅膀当真硬了，没有本宫在后面撑着，你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她指着他愤恨道：“本宫实在没想到，你居然心肠如此狠毒，连……连你亲哥哥都下的去手！” “他就是自尽的！他自己跳下去！” 赵武也失控吼道：“还不是因为你！逼着他非要去做太子，还杀了他最爱的女人，甚至还骗他冰琴还活得好好的！” “他其实早就知道一切了！他说跳下去就解脱了！你以为都是我的错是吗？我告诉你，都是因为你，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就是你自己活活逼死了你最爱的儿子！” 贵妃腿软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念叨着：“本宫都是为了他好，有什么错吗？当上皇上，这不是你们都想要的吗？是……他是说过不想当太子，可这是他自己没考虑好 ，冲动的结果！” “他不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根本就不懂被人威胁的感受，本宫让他坐上最高的位置，这样才能让他真正过上自由如愿的生活……这有错吗？本宫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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