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街道,沈槐安缓步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转到哪里来了,只管悠哉游哉地走着,难得有个散步的闲心。 当朝并没有宵禁制度,只是天黑的早了,路上少行人,加之刚刚一场暴雨,这才一人也未瞧见。 蓦地,他顿住脚步,往墙角阴影处藏了身影。 不远处“笃笃”行来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从马车上下来三个人,远远瞧着身影像是两女一男,三人鬼鬼祟祟地下车快步跑到一户人家的侧门口,敲了敲门,像是特地等着似的,里面立刻开了门,放他们三人进去,待人进去后,关门的男子还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像是在观察有没有人瞧见。 大半夜的开侧门接人,多半有些说头。 沈槐安不欲掺和其中,静待马车消失在黑夜里后,才跨步出来,路过的时候扫一眼,院墙不长,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顺着巷口拐出来,终于回到青石板铺就的主路,因着今日心情不错,一路走走瞧瞧,绕到正门处,见刚刚那户人家正门居然是个商铺,好奇地抬头去看匾额。 济世堂?这名儿怎么这么耳熟? 沈槐安皱眉暗自思索着,还没等他想起个所以然来,就碰上了一队巡查的守卫,领头的守卫看见他,连忙带队行至他面前,低头抱拳问道:“可是沈大人?” 沈槐安微一颔首。 领头的守卫抬头想说些什么,离近了就着灯笼的微光,才看清沈槐安此时有些狼狈的模样,惊慌地说道:“沈大人……您这可是遇到了贼人?” 本来他今日休沐,下着暴雨不方便出门,干脆早早地吃了饭,收拾好了准备上床睡觉,结果就听见自家院门被敲得“砰砰”作响,火急火燎地急召他们去寻什么大人。 出来没过几个街巷,就见一个黑影慢慢走着,近了一看,这位沈大人发冠歪斜,衣襟凌乱,脸上还有破皮的地方,像是被人揍了一顿,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沈槐安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笑道:“无事,本官……摔了一跤。” 听见沈槐安这么说,领头的守卫暗自松了口气,虽好奇这人摔了一跤,还这么高兴的,但是总归没有横生枝节就是好事,要是这什么大人在这地界被人绑了、打了,起码得惩治几个兄弟,说他们玩忽职守,说不得还得连累到自己。 守卫赶紧接道:“无事就好,无事就好……沈大人,小的护送您回去?” 沈槐安跟着守卫慢悠悠地走,守卫也不敢催他,只管带路,不一会就回到了“青山居”。 陈一正急得团团转,见沈槐安这副样子,心下一慌,惊骇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沈槐安笑道,又重复了一遍:“无事。” 陈一看了眼,又问道:“大人,可要小的去唤大夫过来?” 大夫?对啊,那济世堂是周家的,周齐半夜私会女子啊…… 沈槐安玩味地笑了声,说道:“不用,去备水,我要沐浴。” 陈一摸不着头脑,但见沈槐安眉眼舒展,不像有烦心事的样子,顺从地退下,吩咐人安置沐浴的东西,暗自想着应该是不方便说的好事。 沈槐安坐进浴桶里,热水漫过他的胸腹,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荡漾着。 后腰被鹤华踩过的地方传来闷疼,应该是青紫了,不是什么大事,随手揉了揉就不在意了。 被温暖包围的感觉令他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闭着眼沉了下去,想彻底没入水中。 被水淹没的时候,总让他感觉像被鹤华完全抱住的时刻。 水刚没过鼻腔,猛地一股力道扯着他的头皮将他拉了起来。 “啊———” 候在门口的陈一隐约听见动静,不放心地扬声道:“大人可还好?” 沈槐安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伺候,连陈一都只能守在门外。 沈槐安被猝不及防地拉起来受了惊,呛了些水,边咳嗽边急忙抬眼看向来人。 “你!咳咳、咳……” 见来人是鹤华,他一愣,放松了些,弯腰撑着木桶闷咳了一阵。 “大人?大人!” 陈一没听见沈槐安回声,担心地敲了敲门,更大声地询问道:“大人可是无事?” “无、无事!咳、咳咳……你别进来!咳咳。” 陈一皱皱眉,朗声道:“是。小的就在门外,大人有事吩咐小的就是。” 使了个眼色,刚刚悄声进院的侍卫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鹤华见他咳得厉害,去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沈槐安接过小口抿着。 “你……”沈槐安可算是顺过气了,正想开口,就见鹤华挑着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刚刚咳嗽的厉害,这会他脸上还晕着红,沐浴的热水升着雾气,水汽挂在他的眉梢眼尾,像是莹莹泪珠坠在猫眼上,显得无辜又可怜极了。 娇艳欲滴。 鹤华脑中兀地闪过这个词,不受控制地视线,放肆地顺着他修长的脖颈往下看去。 他身着亵衣,浸湿了水变成半透明且又浅薄的一层,这会他站着,薄薄的一层像雾气般笼罩在他身上,完完全全勾勒出底下的轮廓,偏生又隔着薄雾看不透彻。 沈槐安受不了鹤华这样直勾勾的眼神,忍不住地陷了进去,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醒了他,他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愣愣地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 “出去!”沈槐安一下子缩进桶里,溅起水花,嗓音尖利又慌张地叫喊道:“你!你快出去!” 胳膊用力一扬,一捧水直奔鹤华头面,鹤华偏头躲过去大半,坠落的水滴打湿她半个肩膀。 沈槐安面色通红地抱着胳膊,在浴桶里缩作一团,身子打着细颤。 这都什么人啊,沈槐安眼眶带了些红。 “你……你刚刚都看见什么了?”沈槐安抖着嗓子,尾音还带了些哭腔。 “什么什么?”鹤华莫名其妙道。 “就是!”沈槐安咬住唇,他想质问她有没有看见他最不堪的地方。 有没有看清自己腌臜的身子。 倒不是别的,一刹那的时间,他混乱的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但他最清晰的是担心这副残破的身子,把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心上人给吓跑了。 “就是……”沈槐安不太想言说,但又怕自己这样支支吾吾,惹得鹤华不喜。 “不想说就别说。”鹤华淡淡道。 “不是!就是我……”沈槐安听见鹤华的声音,急忙出声解释道。 鹤华揉了揉沈槐安的头顶,柔声道:“不想说,就别说了。” 沈槐安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慌乱的心被鹤华两下抚平,他忽然有种蹭蹭她手心的冲动,还没来得及实施,那手就从他头顶收了回去。 沈槐安可惜地扫了一眼鹤华的手,缩了缩脖子,小声地抱怨道:“你又扯我头发,我都还没生气呢,你怎么……看着不大高兴。” 说着,他偷瞄着鹤华的神情。 “我有没有跟你说,伤口不要沾水。” 沈槐安蓦地睁圆了眼睛,遭了,他给忘了。 还没等他想好措辞,鹤华又道:“而且,我刚刚是以为你晕过去了,我看你闭着眼就沉下去。” 知道鹤华是因为担心他误会了,沈槐安那点惶恐不安没出息地散了,他嘴唇嗫嚅半晌,干巴巴地说道:“不是,我没事。你先出去,我……我这就出来,我要穿衣服。” 水声落地的声音之后,窸窸窣窣的擦身穿衣声,从里间断断续续地传来,鹤华一抬眼,朦胧的影子在蜡烛的照耀下,透过屏风清晰地印在她眼里,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笨蛋。 鹤华忍着笑摇摇头,背过去身去。 沈槐安怕她久等,扒下湿衣三两下擦干了身子,待擦到那处时,擦拭的动作一顿,将布巾死死地捏住。 片刻后,认命地虚虚擦过。 有些事不是不去看、不去想,它就不存在的,它是被打入骨血的烙印,永远会在不经意间就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刺痛。 穿上了里衣,系上一件外袍,烛火中,铜镜里影影绰绰倒影出一个人来。 她还会喜欢这副皮囊么? 沈槐安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从屏风后绕了出去,见鹤华背对着他站着,他清咳一声,嗓子有些干涩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本来想给你送药的,但是……”鹤华淡笑道:“好像是我多此一举了。” 跟陈蕊吃过晚膳后,鹤华回到房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并未把药给他,想着横竖也不远,干脆起身送了过来。 醉仙楼后院的守卫部署她一清二楚,沈槐安带的侍卫也被她轻而易举地躲过去,直径找到“青山居”,想从卧房的窗户找他。 刚推了个缝,就看见沈槐安脱了衣服打算沐浴,她虽算不上正人君子,可也没有偷窥别人洗澡的癖好,本来打算等他洗完、穿好衣服再叫他,没想到他突然闭着眼睛顺着浴桶滑了下去。 顾不得那么多,她直接从窗户翻进来,一下子拽住他的头发把人拉起来,没办法,那会沈槐安只有头发还搭在外面。 想着,鹤华问道:“你刚刚怎么了?”别是这人让她踹出个好歹来了。 沈槐安逼着自己忍住羞赧开口,底气不足地小声讪讪道:“我……我就,舒服么。” “什么?”鹤华就在沈槐安面前,可沈槐安声音跟蚊子似的,牙缝里掉出几个字,嘴皮像是都没开合,实在听不清他嘀咕了些什么。 鹤华一直觉得做人要坦诚,有什么直说就是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心思。 可对于沈槐安,他不敢说的偏偏就是那些不可言语的情思。 鹤华想着陈姨的话,叹了一口气,刚想说算了、不问了,就听见沈槐安懦懦开口: “埋在热水里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 沈槐安蓦地主动上前一步,轻轻将自己的脑袋搭在鹤华的肩上,将自己一整个笼进鹤华的怀抱中。 不一样……沈槐安低垂着眼帘,温软的身躯给予他的热度是由内而外的,从心底发出的满足和喜悦。 他嗓音轻柔地说道:“很舒服。” 鹤华一僵,睁大了眼睛,任由他抱着,没想到他这般举动,在她的记忆里,沈槐安似乎从没有过主动的时候,这短短一天,他凑上来几次了。 她抬手想推开他,手刚搭上他的肩膀,就感到手下的身躯其实一直在轻轻地颤抖着,她几乎不用什么力气,就能把他推开。 他在害怕。 鹤华将手垂下,不自在地质问道:“我让你抱了么?” 沈槐安本以为会被推开,她的手明明都搭在他的肩上了,劫后余生般笑了笑,不自觉地带了些安心的撒娇,“我错了,回来的时候迷路了,我就走回来的,一身的汗就想着洗洗……我后腰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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