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能像往日一般,与她力争、力辩、力驳,谁叫人家现在怀了万家的骨血,是贵妇! 方幼鱼呢,既爱她师兄,也爱她师姐,既不忍见她师兄苦哈哈地蒙着冤,也不能在她师姐怀了孕、气儿不顺的时候,再给她添堵,于是乎,主动担起了背小念回家的重担。 石门一开,她立刻就钻了进去,将那睡梦中的小丫头往床上一搁,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按耐不住跳脱性子,走走转转,四处打量,觉的还不错,冬暖夏凉的,跟长安的窑洞有的一比。 又看了看她的房间,看了看师兄师姐的房间,怎么看都不觉的这里是个长久没人住的地方,只道这瓦山寨的主人是个不错的人。 在她的是非善恶体系里,凡是肯高看她师兄一眼的人,都是不错的人。 石门开门的口诀,便是那瓦山寨的神秘主人说与她师兄听的,——叫三声,再拍三下,这门便开了。 至于那什么主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她师兄倒未曾提过。 她与师兄、师姐若非有重大目标,须三人通力合作,方能到手,常常隔几个月见上一面,平日里不住在一起。 因而,总有几个她师兄、师姐相识的人,她却不认得。 比如,那个想通过她给她师兄传话的宋康。 当然,她也有师兄、师姐不晓得的小秘密。 比如,她跟那李侠风亦敌亦友的奇特关系。 “一会儿说退出江湖,一会儿又说……你们到底要怎样?”方幼鱼问道。 “这次不得不退出江湖,你师姐……她怀孕了!”她师姐已然去歇着了,来的是她师兄。 “师姐怀孕呢,对你我而言,自然是件天大的大事,可这孩子早晚得生出来,不会一直呆她肚子里,对吧?”方幼鱼提醒他,孩子生出来以后,他们还是可以过从前的日子。 “就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我跟青青再次产生了隐退的念头,这一次是真的。” “青青还说了,若是你没什么别的打算,便也跟我们一起去长安吧。” “这些年也存了不少积蓄,够咱们后半辈子过上安稳日子。” 说话的人是方幼鱼的大师兄——万里云,他口中的“青青”便是方幼鱼的大师姐——游青青。 这一门——青庐派到了他们这一代,仅剩下三个人。 因而,那万里云便是青庐派的大师兄,游青青便是青庐派的大师姐。 实际上,青庐派代代单传,传到了万里云这一代。 而万里云呢,年轻时候色迷心窍,看上了还是萝莉的游青青,游走江湖带在身边实在显眼,便称她也是青庐派的弟子,师父早逝,作为青庐派的大师兄,理应代为照顾师妹。 到了十八岁,他大摆酒席,三天三夜,将这师妹娶进了门。 他万里云是糙汉子,来无拘、去无束,青庐一派,向来不将那世俗礼节挂心上,但事关游青青,他便上了心。 旁人家如何娶亲,他便有样学样,该有的礼数,半点不少,旁人三媒六聘,他便五媒八聘,只要青青心里觉得,嫁了他这么个粗人,这辈子不亏。 方幼鱼也是青青带来的,是她幼时隔壁邻居家里的小女儿。 后来家乡发生旱灾,两家人都遭了难,她们也因此失散,好多年没再见过面。 直到有一天,她与夫君盗窃护花铃时,意外撞见了方幼鱼,便出手将她搭救出来。 在护花宫手底下救人,其中艰险,可想而知。 结果就是,救了人,但护花铃没有到手,——这也是他们做夜行大盗多年以来,唯一的一次失手。 自那以后,方幼鱼便成了青庐派的小师妹,——跟着师兄师姐混,不挨饿、不挨打,还能学点儿真本事,跟从前的日子比,简直可以说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对方幼鱼而言,她的师兄、师姐,便是她的再生父母。 而青庐派代代单传这个秘密,亦是代代单传的,唯有青庐派的人才晓得。 青庐派这一代的传人便是万里云,且只有万里云。 万里云不说,这秘密除了游青青与方幼鱼,活着的人里,便再无旁人知晓。 三个人夜里做蒙面盗贼,盗来的宝贝拿到黑市上卖掉,淘换来金子,或是受雇主之命,到指定地点盗得宝贝,转交雇主,赚得大笔银两。 白日里,他们便脱下一身黑衣,换上一身便衣。 大部分盗来的钱财,都被他们用来救济各地的穷苦人家,留下小部分,作为日常开销。 这等行侠仗义之事做了三年又三年,三人的侠义之名便传了开来。 青衫磊落,侠风凛凛,是为青庐三侠。 这么多年了,知他们是青庐三侠的人多,知他们另一重身份的人却极少,这又是何道理呢? 一来他们三个身手极好,方幼鱼可能稍微差点儿,万里云分派给她的通常是一些望风、探路之类的后勤工作,她不担什么风险。 二来被盗宝的人家要么富贵滔天,少个一件、两件的宝物,短时间内发现不了;要么在武林之中极有地位,这样的人极重颜面,家中被人盗了宝,若是坦然说出来,必然威严大失,索性将这事瞒下来,暗地里寻那可恶贼人。 而那万里云素有侠名,怎么也怀疑不到他身上去。 三来李侠风有心护着他们。该帮的,不该帮的,这些年来也帮了不少。 方幼鱼嘴上不说,心里对他还是感激的。 这辈子,除了师兄、师姐,李侠风便是待她最好的人。 李侠风这个人吧,就是平日里太凶了点儿,不会做什么表面功夫,心地倒是极好的。 正直,善良,仁厚,这样的品质说来没什么稀罕的,做到的人可不多呢。 生于黑暗,心向光明。 李侠风于方幼鱼而言,便是那光明所在。 “你们……要去长安?” 听到“长安”两个字,方幼鱼一恍神,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四岁那年,方幼鱼搬着个小马扎,坐在门口,问:“青青姐,你说咱们长大了以后,是不是能自己决定在哪里生活?天下九州,这么大……” 游青青比方幼鱼大个几岁,坐的马扎,也比她的大上几寸。 听了这个她从未想过的问题,思了好长时间,老半天才道:“你小丫头,脑袋不大,想的挺多……” 方幼鱼忙解释:“是我娘亲跟我爹爹昨儿个夜里吵架,埋怨我爹爹,长安来人请他做幕僚他给推了,偏来这小破地方,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七品小县令……” “那你娘亲是有点可怜了,”大人的人,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在游青青这个年纪,还不甚懂,她只喃喃自语着:“长安?诗里说,‘弱柳青槐拂地垂,且向长安度一春’,想来是个很美的地方。长安?这两个字儿我也甚是喜欢。” “青青姐喜欢的,那我也喜欢。” 说罢,小幼鱼甜甜一笑,心思已飘到了好遥远的长安。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那么笑过了。 笑的那么单纯,那么恬淡,那么自在,那笑里含了无尽的向往与美好企盼,不识人间忧与愁。 那是她四、五岁时的模样,她要想好长时间,才想得起来。 当一个月前,第一次在无双城里见到跨着个小包裹的任小念时,心中似打翻了五瓶六罐,百味交集。 任小念,枕霞山庄的大小姐,她已经十六岁了。 她笑起来的模样,却跟她四、五岁时一般无二,——单纯、恬淡、自在,含了无尽的向往与美好企盼,不识人间忧与愁。 这笑容,令她羡慕又嫉妒,令她内心变的如此丑陋。 于是,她做了错事,——偷走了她的包裹,并施计将她送进了牢房里。 诱使她犯错的,除了任小念脖子上那条无价之宝——海石琏,还有她那令人心动又招恨的笑容。 这一行为违背他们青庐三贼的行为原则,也在她自己的底线之下。 她很快便后悔了,去府衙塞了大块银子,找那狱卒子要人时,却说人已经不在了,许是被推出去斩了脑袋。 那一刻,方幼鱼又恼又恨,恨不得自个儿死了给那小丫头赔命。 后来啊,没想到,没过几天她就再见到了那小丫头,地点仍在品茗轩。 于是乎,她故意在出门的时候绊了一下,跟她打了个照面。 这小丫头果然心思单纯,见了“仇人”,分外眼红,根本没想过是套路,直接就追了上去。 高墙内,一番由方幼鱼主导的挑衅式的对话,为下一次的见面埋下了伏笔。 再后来,她便晓得了,这丫头被大发善心的品善老爹收留,留在了品茗轩里做事。 她想见她,根本无须动脑,有的是机会。 “长安,青青说,她钟意‘长安’这两个字,想将来去那儿养老。”万里云悠悠地说道。 “养老?你们才多大年纪,就想着去养老?再者,江湖上的事,你万大侠当真舍得下?”方幼鱼反问。 “半年前,我认识了一个年轻人。我做不来的事,他能做。我做的来的事,他也正试图去做。这江湖啊,早晚是年轻人的江湖。”万里云慨叹着。 “即便如此,江湖也不是你想退,想退就能退啊。” 方幼鱼想不明白,为何她昔年英明神武的大师兄,会越老越天真。 “所以,需要你小鱼儿的帮忙。”说罢,万里云一阵为难。 “怎么说?”方幼鱼将耳朵凑了过去。 她大师兄虽外形粗蛮,却是她见过的这世间最牢靠、稳妥的人。 她相信,她的大师兄想出来的后路,一定不会叫人失望。 ----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娇娇小姐,粗蛮莽汉 任小念醒来时, 已是第三日晌午。 她自己不晓得睡了多久,方幼鱼却帮她数着日子呢,待她醒来, 好好嘲笑一番。 可惜啊,方幼鱼下山去了。 她骑上瓦山寨里最快的一匹马, 去到几十里外最近的集镇上, 要买几条新鲜活鱼, 给她怀有身孕的大师姐好好补补身子。 为此,她大师兄给了她一袋子银钱, 多过肉菜钱的数倍。 她见钱眼开,眉开眼笑, 当即便下了山。 任小念醒来时, 身边没一个人影,一边活动着发酸的筋骨, 一边走出了洞口。 没错,这是一个洞。 她曾在书上见过, 雍叔指给她说,那些高高的圆拱,便是骁骑城那边的窑洞。 任小念曾问:窑洞是什么? 宋伯耐心解说:窑洞也是房子, 土坯垒起来给人住的,骁骑城那边统共两种房子, 厚实的那种叫窑洞,冬暖夏凉,舒服得很,就是样子粗糙些, 不大好看;轻巧能动、防不了风遮不了雨的便是毡帐了。 任小念再问:什么样的人住毡帐, 什么样的人住窑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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