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昱淮颔首:“门房午前来禀过,陛下御驾约莫未时至王府,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瑜安若有所思:“如果是为府中事,可否允我一同听听?” …… 书房内,瑜安已经等候着。 小叔叔方去前厅迎驾,对于她在此,萧询并无异议。 “顺着燕春楼的线索,查到了同郑媪联络的几条暗线。” 瑜安大大方方翻看萧询递来的暗卫奏报,查出的几人多是改换身份混进些商铺中,暂未成气候,不足为惧。 就是不知,其中是否有漏网之鱼。 宫中派出的暗卫四下里打探,这些眼线皆是近半年才到北齐皇都,最短的进城不过一月。稍一留心,便知与北梁使团脱不了干系。 瑜安与小叔叔同心,北梁事宜,靖平王府从不插手。此番是因暗探安插到了王府,才没有全然置身事外。 顾氏冤案,十余载过去,昔年高坐金銮的始作俑者早已亡故,连寻仇都不知该向谁。百年来大梁崇文抑武已成积弊,数代帝王对武将连番打压,多加掣肘。纵已离了梁朝,但瑜安知道,小叔叔的剑锋永远不会指向故国百姓。 她亦然。 至于齐梁交战,是胜是负,同他们再无干系。 …… 十月初,北梁使团浩浩荡荡入京。 齐梁乃宿敌,比之原先南陈远道而来的热闹,整座皇都显得冷淡许多。 为显北齐礼数,安王奉旨亲自出城迎接来使。 一如萧询所言,此番北梁使臣之首乃梁王膝下第九子,瑞王刘真。 望仙楼雅间内,叶琦铭合上半扇窗。 “居然真的是这个孙子。” 前后亲卫簇拥中,刘真安坐马上,束发的王冠闪着金光。 见瑜安伸手碰了碰一旁的长弓,叶琦铭谨慎道:“你不会是想在这里补他一箭?” 瑜安挑眉:“二哥担心我射偏?” “这倒不是。可这儿护卫无数,防备甚严。”叶琦铭自然知道瑜安只是戏言,“再说了,你伤没好全,我带着你逃不掉啊。” 瑜安笑笑:“论逃跑的本事,谁能比过那个混账。” 叶琦铭深以为然,在大梁时,刘真仗着皇室的身份横行无忌,徐州无人奈何得了他。如今到了北齐地界,他们再没有那般顾忌。 “纨绔就是纨绔,你说这么多年会不会有些长进?” 瑞王刘真是云贵妃所出,少年即封王。他上头一位同胞兄长早已入朝,是大梁储君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再加上母族显赫,又是云贵妃幼子,瑞王素得宠爱,骄横无比。他虽生得一副尚可的皮囊,金玉堆砌之下显出皇室贵气,不过仔细看去,多年纵情声色,年纪轻轻就已虚空得厉害。 瑜安道:“先探探他虚实便是。” 刘真会作为主使前来,瑜安丝毫不意外。他并非储君人选,出身又足够贵重。使团一应事务有副使料理,刘真不过担个虚名罢了。出使北齐如此体面的差事,最适合刘真这等沽名钓誉之辈。或许,背后还有其兄恭王的授意,要他为己方造势。 “你有主意?”叶琦铭来了兴致。 瑜安颔首,却道:“二哥先不必插手。” 正巧他后日去兵营论值,可以不和刘真打照面。 叶琦铭应下,妹妹背后有靖平王护着,再不济还有齐帝,出手比他方便许多。 只要不挑起两国战乱,兄妹二人心照不宣,都不准备轻轻纵过这个混账。 叶琦铭又道:“此事……你可要告知靖平王?” “暂时不急。” 徐州中事,是他们同刘真的旧怨,牵扯入北齐反而棘手。 叶琦铭赞同她的看法,停了停道:“那你自己还是留心些,难保他见了你有何手段。等回来我们再商议。” “二哥放心。” 使臣队伍消失在视野中,叶琦铭道:“说起来,这个混账到北齐住在何处?” 瑜安思忖片刻:“宫中,宜云馆。” …… 瑞王下榻,小半日的光景,宜云馆中布置已更换一新。殿内一应陈设俱撤换过,十余名美貌侍女温柔小意,屋中所见皆为瑞王殿下惯用之物。 休息三两日,刘真方拜会过南陈的昌王,午膳后回到自己居所。 绯衣的侍女斟上茶盏,刘真以二指捏了捏她姣好的面庞,命人为自己捶腿。 名唤云落的女子顺从地跪下,她近来受宠,服侍地甚合殿下心意。 云落额间贴着一枚花钿,自高处俯视,更见娇艳。 刘真啜了口茶,云落是他新得的美人,模样虽标志,召幸多了渐有些腻味。 他闭目养神,腿边的女子跪坐着,手上的功夫比之初来时愈发精进。 泥金的香炉中熏香馥郁,刘真回想起方才所见的顺颖郡主。 “南陈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 他歇了心思,顺颖郡主美则美矣,却不是他偏好的那类美人。 云落手上动作不停,习惯了听主子品评美人。虽说依礼数,王爷本是见不到待嫁的顺颖郡主。但他们瑞王殿下想要瞧些什么,自有底下人替他牵线,从来没有不成的。 刘真神情懒洋洋的,从来美人如花,各花入各眼。但若要说极品的美人,需得清清冷冷端着,神女般高不可攀。至于到了榻上,才该摆出千般花样来。 瑞王殿下最喜冷淡的美人在床笫间婉转娇吟,承欢时如奴妾般作出种种讨好姿态,如此,才有趣味。 可惜啊,刘真不无叹惋,这么些年都未能遇到如此合心意的佳人,除了…… 云落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另一位添香料的女子笑道:“奴婢听闻,北齐的嘉懿郡主亦出彩。” “什么嘉懿郡主。”刘真嗤笑一声,顾氏余孽罢了,入不得他的眼。 “殿下说的是。”云落接上话,睨了方才插话的云烟一眼。 五日后便是北齐裕王与南陈郡主大婚之期,副使送了条目入殿,对屋中情形目不斜视。 刘真看也不看,随手掷于一旁。 “无事便下去罢。” 副使同为北梁宗室子,委婉提醒道:“瑞王殿下,打探到的婚宴贵客名录中,靖平王府也在其中。” 他们初到时的接风宴,靖平王府无人列席。 刘真丝毫不放在心上,君臣有别,无论何时何地自然是他顾氏臣子避退。 副使眉间微不可察蹙起,靖平王在北齐威望极盛,早已今非昔比。 未免牵连,他不得不再说几句,唯恐双方起了冲突。 “刘治,本王还需你提醒?” 傲慢姿态,端的是天家贵胄。 刘真打发了人,果然皇祖父慧眼,早就看出顾氏不臣之心,防患于未然。 否则,真叫顾家与北齐搭上了线,后果不堪设想。 刘真冷笑,什么靖平王,任他在北齐如何嚣张,大梁叛臣的名号一辈子都别想洗掉。 “殿下莫生气了。”云落声如黄鹂,指尖轻柔缱绻向上。 刘真受用,吃了几粒美人喂来的葡萄,方才插曲并未如何放在心上。 他在婚帖名录上点了点:“传本王的吩咐,今夜——” 殿中侍奉的三五女子皆有意无意关注着,刘真勾唇:“今夜叫雪宁伺候罢。” 立刻便有侍从传命。云落不敢有违,掩下眸中失望神色,手中服侍更加体贴。 …… 大婚前两日,瑜安入宫为陈妤送新婚贺仪。 顺和宫中装点得极为喜庆。知晓她亲自来,陈妤特意在殿外候客。 瑜安随她入了正殿,目之所及,便被殿内撑起的大婚婚服吸引了视线。 三名侍女围在婚服旁悉心打理,见到二位郡主忙行礼。 “这是,香云缎?” 陈妤点头,此贡缎专供南陈皇室所用。 “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瑜安不吝赞美,香云缎灿若烟霞,无需金玉缀饰,单是锦缎本身的纹样便已美极。 大婚婚服由数十绣娘刺绣了三月,虽循北齐制式,不过绣样是南陈皇室常见。 礼裙旁的檀木案上摆着大婚所用的花树冠,九树花簪雕饰华美,镶嵌各式珠玉,是出自北齐宫廷手艺。 顺颖郡主入乡随俗,婚仪多半按了北齐规矩,又在与南陈商议后稍加变通。 兹事体大,二人婚事关乎两国邦交,容不得半点差池。 瑜安今日本也是送新婚贺礼而来,瞧殿中一角已摆着不少物件。 其中一套蓝田玉的头面格外精致。瑜安多瞧了几眼,这样极品的蓝田玉只产自大梁玉川郡。 陈妤笑道:“这是北梁的瑞王前日送来的。” 她瞧着稀罕,没有直接存入库房,留在了殿中。 “来里屋坐罢。”陈妤相邀,命侍女沏茶到里间。 瑜安坐定,略略打量过陈妤寝屋中的布置,倒是契合她对江南小调的遐想。 “你伤势可好全了?” 瑜安端了茶盏:“行走已基本无碍。还未谢过你送来的药材。” 陈妤一笑:“客气什么。” 她嫁入裕王府在即,日后与瑜安往来更加便宜。 关上房门喝了半盏茶,陈妤让侍女寻出新调的南货账簿。 “我粗粗选了这些,你觉着如何?” 瑜安失笑:“成婚在即,你还能忙这些?” 陈妤将账簿推到她面前:“成日备嫁,无聊得紧。” 大婚所用团扇她早就亲自一针一线绣完,嫁妆单子也核验过三遍无误。 两国联姻,王上王后下旨按中宫嫡出公主的份例为她备办嫁仪。加上王府和舅舅给她的, 夫君的宠爱不定,唯有握在手中的银子不会骗人。 大婚当日,数百抬嫁妆会从宫中送到裕王府,绝不失南陈气派。 瑜安阅完,二人简要商议过,基本无需改动。 陈妤命侍女将账簿收回常用的书柜上,瑜安随意一瞧,见上头赫然摆着两本春/宫图册。 都是闺阁女儿家,到了成婚的年岁,彼此间无需怎么避讳。 陈妤察觉她的目光,调笑道:“你现在瞧着陌生,我看最多再过上两年,也该学了。” “咳咳。” 瑜安端起茶盏掩饰,很快岔开了话题。 …… 从顺和宫中出来,丹泓道:“郡主,可要传辇轿?” 虽是在后宫宫廷,但陛下特许郡主乘宫中步辇,无需另外请恩旨。 “走走吧,无妨。” 瑜安已能如常行走,只不过步子需慢些罢了。 她挑了条最简捷的宫道出宫,暑热散去,秋日时节正是舒爽时。 月华云纹的裙裾随风而动,瑜安裙摆绣样在光下不时闪着银辉。 转过一道宫墙,远远见一位锦衣华服的郎君往此方向而来,身后仆从侍女无数,排场十足。 丹泓本想命人为郡主让道,欲开口时,却发现那人是位极眼生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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