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若有所觉回眸,俯身凑到她唇边。 谢蘅芜轻声:“他们是南梁人。” 萧言舟顿了一会儿,又直起身子往出口处走去。 隐约的光亮渐渐显露出来。 他们在光线延伸的末端停住了步子,观山无声无息地走到前头隐蔽起来。 不过就是没有他打探,这里也能看见一些什么了。 那些不见的尸体,都堆在此处。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那臭气却是令人作呕。谢蘅芜掩住口鼻,生怕自己没忍住发出声音来。 几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一方面是被熏的,另一方面,是因眼前场景。 这些尸体也不知堆放了多久,已有灰绿色的水从最底下渗出来,蜿蜒着淌入不远处的水流中。 而这水流奔去的方向,正是城中。 这里不缺水源,这一处或许也只是众多水源的其中一条,可就是只有一条被污染,也足够了。 难怪就算及时将病人带离,城中还是会出现新的病人;也难怪,这些病人里,没有一个是有官职在身或是家中富贵的。 天灾之前不分贵贱,人祸却不同。 军中没有出事,大概是因为那些人还有些脑子,知道边军不保,他们的钱财也护不住。 可按这样下去,军中出现瘟疫,也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也不知这里除了眼前所见的人,还有多少埋伏在暗中,并不好冒然行动。 观山很快回来,示意撤退。 知道了瘟疫源头,余下的事情便不难了。 他们依照原路返回,空地上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应是观山让人处理掉了。 林中寂寂,树梢簌簌中夹杂着几声鸟鸣。 他们骑来的马在不远处的树下,百无聊赖地踩着马蹄。 谢蘅芜摘下棉巾,大口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 她在那密道里,被熏得快要晕过去了。 “……陛下,我怀疑……那些人才是巫医。” 她基本听明白了那些人的话。 “时间不多了,现在只有这一处水源被污,但不久之后……他们要对其他地方下手。” “这些病死者放在此处,还是为了炼出更厉害的毒。” “现在的疫病尚且有解决的空间,但……如果让他们炼出尸毒来,便会相当棘手。” 萧言舟颔首,看向观山。 “属下简单查探过,那处埋伏的人并不算多,但气息都极轻,武功与属下不相上下,甚至还有更高的,属下担心暴露,没再深入。” 他皱眉:“属下以为,当与崔将军商议之后,方可行动。” 崔鹤……想到崔鹤,萧言舟冷笑一声。 南梁人都快在他眼皮子底下将这里蛀空了。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应允崔鹤回京。 “去问问霍珩,那逃走的郎中,何时能到此处。” 观山沉声应是,迅速离开去传信了。 “陛下,那我们现在……去找崔将军吗?” 萧言舟低眸:“不。” “去县令府。” — 被县令打了一巴掌后,兰茵怒气冲冲,本想等二人离开后找蔻枝泄愤,却发现蔻枝被带走了。 兰茵更是光火,无处发泄,只能在房中一径打砸。 因为下人们早已得了信,纷纷退避开她,生怕殃及自己。 瓷器碎裂的声音接连不断,兰茵身边的侍从躲不开,只得瑟瑟在庭中,不敢靠近房中半步。 这位祖宗一生气,谁靠近都没好下场。 县令来的时候,一盏玉杯正被丢出来,碎在县令脚前。 他被惊得后退半步,又心疼嘶声,蹲下去捡碎片。 但玉盏碎得彻底,看起来也没什么重新修好的可能,县令只得丢开碎片,往里走去。 房中满地狼藉,能砸的东西几乎都被砸干净了,兰茵坐在榻上,手中死死绞着锦帕,恨恨骂着“贱人”。 看见县令进来,她更是重重哼了一声,起身往里走去。 县令哎声,赶紧跟上。 “兰儿,你这又是闹什么呢。” 兰茵绷着脸,一副不愿搭理县令的模样。县令去牵她的手,她也甩手避开。 县令拧着眉,无奈道:“兰儿,父亲也是为你好,他们可得罪不起啊。” “你说你也是,大清早的,跑人家屋外做什么……” 他微微一顿,嘶声:“兰儿,你该不是……?” 兰茵面颊上晕起淡淡红色,冲淡了紧绷神色,她有些着急:“才不是!” 县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语重心长:“兰儿,他们的身份,你若真嫁过去,也只能做个妾室。” “我万万不会答应你做妾。” 县令看得分明,虽然那二人宣称是京中御医,可若只是御医,崔鹤何以待他们如此恭敬? 他虽想巴结,可绝对不敢攀亲。 兰茵却不依,拧巴着身子要辩驳。 “大人。” 屋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县令不耐:“有什么事稍后再议。” “大人,是……那位。” 小厮犹犹豫豫说道,县令这才明了:“……知道了,带去书房,我随后就到。” 兰茵不满:“父亲!” 县令匆匆抛下一句“别再多想”,便离开了兰茵的院子。 兰茵方才平息的怒火又窜高,然屋中已经没有东西能砸了。 她怒极,高声唤着侍女的名字,让她们进来。 — 萧言舟与谢蘅芜再度登门时,县令书房中的客人还未离开。 小厮赶紧进去传话,县令让他们带着萧言舟先进来,但要拖延一番时间。 于是小厮便将二人往花园的方向领。 现在正是花园中风景好的时候,谢蘅芜瞧着,目中闪过些笑意。 对一个县令府来说,这花园……未免也太过精致了。 萧言舟闲闲道:“尊府真是各处精巧,不输京城。” 小厮赔笑道:“哪里哪里,定是比不上二位大人的。” 谢蘅芜停下步子,在几簇盛放花丛边驻足,指尖捻了捻血红的花瓣。 她看向指腹,仿佛那花瓣的颜色会因此留在指尖一般。 “大人好眼光,这是新移植来的花种,单一株,千金难求。” 萧言舟抬眉,似笑非笑:“哦?看来圣上真是待下宽厚。” 小厮不明此事如何就牵扯到了皇帝,可听起来这话便不妙,他自觉失言,笑了几声便不说话了。 谢蘅芜低着眼,轻轻哼笑。 大概这里的人都安逸太久,没了点警惕心。 这话可不是明摆着说县令贪墨吗……以一个县令的俸禄,如何供得起如此多的价值千金的花草。 这些花草的确美丽,却是用人命换来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客人 谢蘅芜指尖向下一掐,摘了片花瓣下来。 小厮看着心疼了一下,却不敢多说。 他想赶紧带二人离开这里,转过拐角,却迎面撞上来一个侍女。 “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贵人,还不快请罪!” 侍女惶惶跪地,慌忙求饶。 但她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僵硬,脸色也苍白惊恐,并不是因为撞到了萧言舟他们,更像是别的缘故。 一只秀气莹白的手覆在她额间,拦住了她磕头的动作。 侍女怔怔向手的主人看去。 她认得这位郎君,总是跟在那位不太好接近的大人身后,不同于那位大人,这位郎君长相秀气温柔,看着也很亲和,可惜有哑疾,说不了话。 侍女刚想开口,又见他拿着干净的帕子,动作轻柔地擦去她脸上因方才求饶而沾上的灰尘。 她唇瓣颤了颤,慌忙低眸道:“大人,婢子卑贱……” 谢蘅芜清晰瞧着这侍女躲闪时,下意识掩住袖口的动作。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拉过侍女的手,这时节穿的衣裳便不太多,拉扯间袖口滑落,露出手腕皮肤来。 雪白肤色上斑驳着大片的青紫色,间有些细小的孔眼,似是被针扎的一般。 侍女一惊,也不顾会得罪人,赶紧抽回了手。 然而在场之人还是都瞧见了。 萧言舟漫不经心:“府中对下人管教,还真是严厉。” 小厮尴尬地笑了几声,不住与侍女使眼色,令她赶紧走。 “你主子是谁?” 萧言舟淡声,威压逐渐逸散,令原本想要制止侍女回答的小厮无端不敢开口,而侍女也因害怕,颤颤巍巍道:“回……回禀大人,是娘子。” 谢蘅芜听着,目中闪过了然。 是那县令之女啊……那便不稀奇了。 她将帕子塞进侍女手中,眼神示意其可以走了。 侍女匆匆一福身,逃也似的走了。 小厮讪笑着:“让大人见笑了……府中下人不懂事,娘子才会管教一二。” 萧言舟对此不置可否。 — 听说那两位大人又登门的消息,兰茵才停止了对下人的虐打,让她们给自己梳妆。 方才冲撞到萧言舟二人的,便是趁此机会溜走的侍女。 兰茵并非不知,只是现在她懒得计较。 重新打扮好,她兴致勃勃地往小花园去。 她远远瞧见了二人身影,赶紧背过身去让侍女将自己的发髻扯松一些,随后取出帕子半掩面,作低泣状。 如她所愿,身后的足音渐渐近了。 然而想象中的关心问话并未出现,她眼睁睁瞧着两人像是完全没有看见自己一般从身旁走过。 兰茵心急,赶紧唤道:“大人留步!” 萧言舟与谢蘅芜这才停下步子,向她看来。 对上萧言舟深黑的眼眸,兰茵心尖一颤,那股窒息感又涌上来。 她有些后悔过来了,见到人之前,她总觉得还能有努力的余地,可见着人后,她又觉后怕。 领路的小厮头皮发麻,小心道:“娘子,二位大人还要去书房议事。” 兰茵瞪他一眼,满不在乎道:“急什么,父亲不是在和那人说话吗。” 小厮神色变了变,着急地与她使眼色。兰茵后知后觉,赶紧掩口。 然这举动简直是欲盖弥彰。 萧言舟眯了眯眼:“尊府还有客人?” 小厮讷讷:“是……” 萧言舟轻笑:“这有何说不得,我等稍候便是。” “不过敢问娘子,这位客人是谁,可否与我等见一见?” 兰茵脸色微白:“不……我不知道。” 她生硬地转开话题:“大人,我是想与大人赔罪……” “今晨是我失礼唐突,还望大人宽恕。” 她微微垂下头,发髻上适时垂落几绺碎发拂在眉梢鬓边,配着她刻意描画出薄红的眼尾,的确有几分楚楚动人。 谢蘅芜对她这些小心思看破不说破,倒是看戏似的,悠然望向萧言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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