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觉得口中有些干燥,下意识舔了舔唇瓣。 怎么就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靖国公之女走丢,她又偏偏失忆…… 但如果是靖国公,似乎就能解释萧言舟的踟蹰与避而不谈。 谢蘅芜眉心微动,感到些许头痛。 梦里的男声……似乎与靖国公的声音重合了。 但还是太模糊,她与靖国公只有几面之缘,唯一说话的一次,也只有寥寥数语。 记忆里靖国公的声音,要比梦中的那道男声苍老许多。 可时光如水,这么多年过去,靖国公的声音变化,也是正常的。 她陷入思绪中,望着那张纸发怔,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萧言舟回到紫宸宫时,听闻谢蘅芜正在等他,心下高兴之余,又不免担忧。 担忧她跑这一趟是否会伤身。 等见到书案后发怔的谢蘅芜后,萧言舟的心蓦地沉下。 怎么让她看见这个了…… 他这些天的确是在求证不错,便把那些东西都带回了紫宸宫。这里本就没有宫人敢靠近,萧言舟便也没有要刻意藏起的心思。 谁知竟会被她意外翻了出来。 看她神色,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了。 短暂怔忡后,他心底被一阵慌乱填满。 “阿蘅……” 他声音很轻,像是生怕说话重了,会吓到她一般。 萧言舟唤过一声,却不见谢蘅芜有反应,一时心头更加慌张,仿佛被纷乱的棉花堵住。 “阿蘅。” 这一回他声音稍大了些,还往前几步靠近了她。覆来的阴影遮蔽了纸张上的一片角落,谢蘅芜这才恍恍回神,抬目看去。 望见她眼中的茫然无措,萧言舟心口缩了缩。 “阿蘅……都知道了?” 他问得小心翼翼,想去扶住她肩头的手探出,又僵硬地顿在半空,停留在了肩上几寸的距离。 想碰,又不敢触碰。 谢蘅芜缓慢垂眼,她脑中轰轰,还未能完全反应过来。 萧言舟那么小心,已经说明了一切。 “陛下,是……靖国公对吗?”她沉默了片刻,声音微哑,“靖国公,是我的父亲,我……是北姜人?” 说到最后,谢蘅芜的话语中已带上了疑问的意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接受这样的一个身份。 萧言舟没有回答她,他的手按在了椅背上,低声道:“阿蘅,孤并非有意瞒你……” 谢蘅芜抬眼看他,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他知道吗?” 萧言舟抿唇,摇了摇头。 还不知…… 谢蘅芜莫名松了口气,她曾想象过无数种自己的身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过,真相会这样的巧合戏剧。 她觉得自己仿佛行舟于海,眼前忽然涌入的信息,便如一个浪头打来,将她拍入海底。 她急切地想要找一个凭依。 心念动时,谢蘅芜已经侧身抱住了萧言舟。 她将脸埋在他腰腹间,闭目深呼吸着。 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应当高兴才对。 但谢蘅芜此时心乱如麻,连判断自己是否高兴都做不到了。 她只想……抱着萧言舟,静一会儿。 萧言舟因她突然的拥抱僵了僵,他还担心她会生气,完全没料到她会抱自己。 片刻后,他抬手揽住她,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像是哄孩子一般。 “没事的阿蘅,孤会处理好。” “我没有怪你。”谢蘅芜埋在他身前,闷声说道,“若我是陛下……也会犹豫,何况陛下做得这样明显,我本就猜到一二了。” 萧言舟失笑,心却被一片酸意浸泡,想都这时候了,她怎么还想着安慰他呢? “孤想告诉你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萧言舟轻抚着她后背,沉声缓缓,“阿蘅若是想听,孤现在便告诉你。” 谢蘅芜没说话,只是偏过头,没再将整张脸都埋在他衣上。 “陛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此言问出后,萧言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才答道: “你昏迷当日,孤便……知道了。” 谢蘅芜轻舒一气,低声:“是不是……还是与妾身的香有关?” 她受伤的事情可与靖国公没有半点关系。可萧言舟那日就知道了,问题只能出在她自己身上。 “根本不是因为那什么药与高烧,而是有别的原因,对不对?” 萧言舟揉捻着她耳垂,目中一派怜惜之意,心道她为何总是这样聪明,这聪明让他欢喜,又让他有些心疼。 “是……的确无关。”萧言舟沉吟片刻,道,“此事有些复杂,说来话长了。” 谢蘅芜朱唇微动,想说什么,萧言舟却已俯身,手臂探过她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所以,阿蘅还是去暖和些的地方听孤说吧。” 萧言舟一面补充道,一面抱着人往寝殿走。 方才他便觉得谢蘅芜的手凉得有些吓人,若再停留在那里,真怕她会出什么事。 谢蘅芜没有反对,老老实实任他抱去了寝殿,在龙榻上坐下,还被萧言舟盖上了两层锦被。 连手臂都被裹起而动弹不得的谢蘅芜抬眼,用眼神无声控诉他。 后者对此视若无睹,在榻边坐下,沉吟片刻后,道: “你想知道什么?” 谢蘅芜失笑:“莫非我问什么,陛下都会回答我吗?” 她是玩笑,萧言舟却神色认真,半晌,点了点头。 见此,谢蘅芜的面色也微微凝重起来。 这么看来……背后牵扯的东西,比她想象得还要多啊。 “那……”谢蘅芜斟酌着字句,缓缓道,“陛下不如先告诉我,陛下是为何会有这般猜测的吧。”
第八十七章 他担心她会恨他 萧言舟抿了抿唇,没怎么犹豫:“是胎记。” 谢蘅芜下意识摸向了锁骨处,怔道:“胎记?” 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笑:“难怪……陛下在见到妾身的胎记后,就去调查妾身了。” 她当初还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眼下却明白了。 原来如此,不怪他会起疑。 可光凭这一点是不够的,只有一个胎记,只会让他起疑。 “还有呢?陛下也是最近才与国公求证了胎记的模样吧?那……在此之前,陛下又是因何笃定呢?” 萧言舟眉眼微沉,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她倒是会问问题,一下子就触及了最关键的。 可既然自己许诺知无不言,萧言舟思量再三,还是将来龙去脉徐徐道来。 他从先帝说起,慢慢到了崔太后,又到靖国公。 这段时间,萧言舟一直在调查当年先帝与崔氏的往来,以及那年战乱时边关依旧存活的人。 毕竟先帝已然不在世,许多事情查起来也没了阻碍。 他猜测,当年的先帝是忌惮靖国公的。 因他与靖国公几次会面时,从靖国公口中得知,在娶如今的国公夫人之前与之后,先帝都曾意图撮合如今的礼部尚书的妹妹与靖国公。 偏巧,礼部尚书一家便是与崔氏交好。 国公夫人本就是将门之后,靖国公又手握兵权,两家若结亲,也难怪先帝会忌惮。而往他身侧安插崔氏的人,自然是一个不错的平衡之道。 可惜,靖国公油盐不进,后来又干脆在边关与国公夫人成婚,先帝的手无论如何也伸不到那里,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而谢蘅芜的出生,无疑让那两家关系更近,岂不更让先帝心悸。 是否因此,崔氏才会顺势提出了除去靖国公之女的阴毒法子,顺便也将她手中的母蛊销毁,以免之后子蛊事发,会查到她身上。 毕竟国公夫人因为征战旧伤的缘故落下病根,产下一女后便被断言无法再有孕。他们想着以子嗣问题逼迫靖国公再娶,却低估了靖国公夫妇之间的情意,更低估了对那一女的爱意。 或许这是崔氏与先帝永远都无法明白的。 但不管怎么样,失女之事无疑是对靖国公夫妇莫大的打击,之后下放兵权,也有这番缘故。 如此看来,他们的目的也达成了。 当然,现在这一切,都还是推断而已。 崔太后是如何取得蛊毒,又是如何将谢蘅芜远送南梁,都还是一团谜。 萧言舟将猜测与事实,或详或略地说了,自然,他隐瞒了关于自己头疾的事情,此事已经解决,当然不必再告诉她。 他说完后,便凝眸看她神色。 他担心她会恨他…… 尽管所有的一切并非他所为,可笑的是,害她颠沛流离,远离故土与父母的,偏偏是他的父母。 若是她因此怨他……萧言舟默然,他似乎也无话可说。 谢蘅芜面无表情,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让她陷入了短暂的空白中。 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弹指间做的决定,便让她半生飘零,让忠国之臣沉浸于悲痛中。 但他们只是为了自己。 她觉得可笑,这一切听起来复杂,追其根本,却又简单极了。 谢蘅芜想笑,却怎么也扯不起唇角。 如果仅仅是知道她的身世,或许还不会让萧言舟犹豫这么久。 可事关先帝与当朝太后,便直接触及了天家,稍有不慎,就可能江山易主,满朝风雨飘摇。 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了告诉自己。 谢蘅芜心念微动,想起那蛊毒也落在了他身上,目光便也轻轻看向他。 良久,她轻声道: “陛下呢?” 萧言舟尚且紧张她的情绪,闻言不明所以,讶然道:“孤又如何?” “陛下说妾身的余毒已经去了,那陛下的呢?陛下不是也……中了蛊毒吗?” “孤早已没事了,不然,恐怕也活不到登基的那天。”他带了些玩笑的意思,想让谢蘅芜放松些,却见对方目色一沉。 谢蘅芜垂睫,似是怅然道:“她便如此狠心……” 算计旁人下死手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也要让他死吗? 方才萧言舟也将先前崔太后给她的毒香之事说了,谢蘅芜自然猜到,萧言舟被下蛊毒,不是先皇后嫉恨那么简单。 崔太后……当真无情。 谢蘅芜便也明白过来,为何萧言舟会忽然转了性子。 想来他在那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异常,毕竟先帝暴病也诸多蹊跷,或许……也离不开崔太后的手笔。 萧言舟还能保有几分理智,没有彻底成为滥杀无辜的暴君,已是……十分不容易了。 谢蘅芜复又抬眸,望向萧言舟。 她知道他在忧虑害怕什么,可是她又怎么会怨他,明明……他也是无辜受害之人。 她该怨恨的,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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