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尚书夫人说了一句:“公公慢走。” - 御书房内,裴昭正与老丞相商议户部的事。 昨夜恰好卡了个宫门落锁的时辰, 刘尚书受伤的消息半点都没送出去, 今日早朝上才打了个朝臣措手不及。 刘尚书的伤倒是不用裴昭吩咐章太医做什么手脚, 没几个月是站不起来的,更何况他伤的是右臂, 连笔都抬不起来。 裴昭是打定主意要在刘尚书伤好前寻个由头让他致仕的,户部的新尚书便得趁这些时候好好考察考察。 “丞相,户部最近可能会出些幺蛾子,您看着些。” “是。尚书人选,陛下可是打算从左右侍郎中挑选?” 裴昭揉了揉额角:“丞相可知这二人哪位与刘尚书关系来往密切些?” 其实,户部左右侍郎皆是科举入仕的寒门子弟,可他们毕竟在刘尚书手下办事多年,是否被刘尚书拉拢站在世家一边也未可知,不然筹备粮饷那般重要的事,凭刘尚书一人也拖不了那么久。 老丞相面容肃然:“臣不知,但臣以为,不需以此挑选尚书人选。二位侍郎皆寒门子弟,若可堪大用,必能助皇上一臂之力。” 裴昭良久不语,想起皇叔曾与他说过:“任人唯贤唯才,不拘派系。处理得当,皆能为你所用。” 是他狭隘了。 能力可居尚书之位,才是最要紧的。 若是与刘尚书关系冷淡,无什么把柄落在刘尚书手中,自然最好; 若是来往密切,无非是为了向上走,他裴昭难道还收服不了一个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臣子?何况,这人必然能知晓刘尚书的一些罪证,倒是省了他的功夫。 “朕,多谢丞相教导。” 老丞相起身行礼:“陛下折煞老臣了。” 裴昭忽得想起一事:“丞相的小女儿可许了人家?” 他问完这话也觉得尴尬,他虽是皇帝,但到底才十二岁,问臣子家中子女的婚配,总觉得怪怪的。 丞相顿了一下,才道:“小女才及笄没多久,臣与夫人便也不急着将她许人。” “丞相可有中意的儿郎?” 丞相一时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不知他是想选人进宫,还是要赐婚,却也只能实话实说:“没有。” 他着实不想让女儿进宫,也不想与那些世家联姻,更不想让皇上给他女儿乱牵红线。 虽然他觉得皇上不是这种不顾臣子意愿干涉其子女婚配的人,但到底君心难测,便又补了句:“老臣想多留小女些时日,过些年榜下捉婿挑个她喜欢的便好。” 皇上总该能听得出他委婉的拒绝之意。 便听得御案后的皇帝轻笑出声:“朕也是这个意思,到时候选好了,朕给他们赐婚。” 老丞相松了口气:“老臣多谢陛下。” 裴昭还真的没有乱点鸳鸯谱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想提醒丞相一声。 朝堂上多亏丞相守正不移站在他这一边,皇权才能与那些世家分庭抗礼。 他可不想丞相的女儿到了婚配之龄与世家凑在一处,倒时候清算世家平白多一份阻力。 “那丞相便替朕先考察户部两位侍郎一番。” “是。” - 这几日,山脚下这处营帐的士兵越发多了起来,原先防线上的人马陆陆续续都来了这里。 前些天为了寻找顾灼,几乎将这座山头搜了个遍,路也摸了个清楚。 顾灼与吴将军和苏将军商议过后,决定将北侧山腰那处开阔地带当成瞭望台观察敌情,再派一队弓箭手长久地驻扎下来,万一北戎来犯,也可先发制人。 又在山顶设了烽火台,这距离足够主营看到,及时增兵支援。 这座山东西向绵亘不绝,几处山谷的位置便是北戎南下最常走的路。 顾灼指派了几位将领带着各自的兵去熟悉这几处山谷的地势,为的就是一旦烽火台点燃,他们能迅速去往山谷设下埋伏,尽可能多地消耗北戎人马。 北戎倒也不是没可能避开瞭望台的视线绕过这座山南下,只是路远些罢了。 顾灼便又点了几队斥候于东西两侧随时打探,若北戎真愿意如此大费周章,顾家军倒是能直接从后包抄合围,也算是省了事。 - 这些时日除了顾灼商议军中事宜,傅司简几乎是陪在她身边照料,再加上吴将军的大嗓门早已将他们两人的事传得人尽皆知,如今顾灼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面对那些慈祥揶揄的眼神了。 此时,傅司简靠在床榻上姿态慵懒,不时地拈起小姑娘的发梢挠挠她的脸颊脖颈,不亦乐乎。 顾灼窝在他怀里翻看兵书,无语地问道:“你方才不是说要与我一道看吗!” 便听见男人无甚诚意地道:“我看不懂,夭夭给我讲?” 我信你个鬼! 她又翻了几页,忽得想起什么,微微侧了侧头:“傅司简,晌午过后我就要回主营了。” 傅司简一直不轻不重地捏着她耳垂的手一顿:“嗯,那我也该回幽州了。” 他垂下头贴在小姑娘侧颊蹭了蹭,低低出声:“又要与你分开了啊。” 这话说得顾灼心里一酸,她也不想与他分开。这几天因为受伤不需要训练,她已经习惯了无事时便与傅司简待在帐中腻歪。 可此时她却只能放下书握住他的手:“你记得去取那天捏的小娃娃。” “嗯。” - 顾灼陪着傅司简去马厩牵了马,送他到大营门口,压下心里的不舍:“路上小心。” 傅司简却并未急着上马,而是微微俯身到小姑娘近前,低声道:“夭夭,我想再抱抱你。” 其实方才在帐中依依惜别了好一阵儿呢,差点儿…… 可顾灼着实扛不住男人现在这般单纯无害征求她同意的模样:“你等下。” 顾灼转过身去看守在营门左右两侧的士兵,打了个手势,谁知那两个士兵面面相觑没能理解她的意思,与她大眼瞪小眼。 她抿了抿嘴,无可奈何只得出声说得明白:“你俩转过去。” “是。”“是。” 那两人刚转过去,顾灼正要转身,就被傅司简从身后抱住。她感觉到男人亲了亲她的鬓角,将下巴搭在她肩窝:“夭夭,你要想我。” 她轻轻点点头:“嗯。” 男人的手臂就圈在她腰间,将她腰腹都捂得暖和起来。 “月事还疼不疼了?” 许是在山中受了寒,顾灼月事提前,而且被军中大夫说中,确实有些腹痛,像有东西坠着。 大夫开的那副调养身子的药才用了一日,未起效不说,还只能等月事过后再喝。 顾灼觉得忍过第一日就好多了,偏偏傅司简如临大敌一般,还专门去找大夫学了一套那大夫也不怎么熟练的按摩手法。 但凡她闲下来回帐中休息,他就抱着她,搓热手掌,隔着中衣,一遍一遍地从她腰侧往中间按揉,不厌其烦。 顾灼总是被揉得昏昏欲睡,有时午后一觉醒来,傅司简依然在重复那一套动作。 她拉过他的手问他:“累不累?” 男人就亲亲她的脸,低笑着道:“不累,你腰上软软的,我乐意着呢。” 气得顾灼张嘴咬在他虎口上,没舍得用力气,咬了几口就成了吻,吻过他掌心那两道浅浅的疤,吻过他常年练剑留下的茧,吻过他按揉在她腹上的每一根手指。 直到将他的大手贴在她的脸上蹭了蹭:“傅司简,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傅司简捏了捏她的脸:“这就好了?夭夭你还真好哄。不过,我若成了你夫君,还能对你更好。” 她仰头亲亲他的下巴,笑眼盈盈看着他垂眸时更显俊美无俦的脸:“那我拭目以待吧。” 就如现在,顾灼依然想亲亲男人的下巴,又觉得这般仰着头够不到,便在他怀中转过身,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抬头亲了亲他:“不疼了。” 傅司简吻了吻小姑娘的眉眼,终是顾忌着什么没去吻她诱人的樱唇,又埋首在她颈间亲了两下:“回去我找那位郑大夫开个方子,让人把药送去主营,你试试管不管用。” 顾灼声音里都有些哭腔,故意道:“那我要是嫌药苦呢?” 便听见男人温柔耐心地轻声哄着她:“那把桃花糖一道给你送来,好不好?”
第40章 聘礼 远处, 傅司简骑马的身影渐渐成了一个墨点,直到再也看不见。顾灼叹了口气,她好像比上次分开时还要舍不得他。 她转身朝营门走去:“你俩继续守着吧。” “是。”“是。” 那两位士兵像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转过来继续面无表情地守着营门, 看得顾灼十分满意。 她走了没两步,路过瞭望的高台时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 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那高台上站着的士兵就瞧见了她。 顾灼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士兵一下子站得更加挺拔, 目视前方, 声音洪亮:“将军,我什么都没看见。” 欲盖弥彰, 此地无银三百两,生怕全营的人听不见似的。 偏偏此时, 营门处那两人听见这话实在憋不住笑, 掩饰笑意的咳嗽声清晰地从顾灼身后传来。 顾灼抬手揉了揉额角,被这几人插科打诨, 倒是冲淡了她的一些离愁别绪。 - 傅司简一进城便直奔太守夫人那家医馆,言明要找郑大夫。 郑大夫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听眼前这位年轻公子说了来意, 提笔写了个方子递给他:“先照着这个喝十帖。不过最好还是带她过来让我把把脉, 方子能更准确些。” “过几日她回城中我便带她过来。” 见他起身要去抓药, 郑大夫又叮嘱道:“女子月事腹痛时不好受,你做丈夫的, 可要多心疼她。” 傅司简愣了一下, 眉眼都柔和下来:“嗯, 我会的。” 他带着抓好的药去了将军府,见到顾川:“你找人把这个送去主营, 给她调养身体的。” 又看向被叫过来的玉竹:“你家姑娘先前带回来的桃花糖,拿几盒给她一并送去,她喝药怕苦。” 玉竹虽搞不清状况,却还是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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