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音没听见那些动静,只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眼神,正落在自己胸口,不禁呼吸急了,伸手来夺匕首,奈何他正欺身压着她,抬手倒像是抵在了他胸前,顿时不动了。 穆长洲身形一顿,也不动了,彼此在昏暗中对视,身几乎要重叠。 隔了一瞬,他才开口:“会用?” 声低低的,像将周遭的凝滞撕了一道缺口。舜音不觉缓口气,淡淡说:“大哥教过一些,只会几式扑杀保命之招罢了。” 手中忽被塞入什么,她握住,穆长洲已将匕首送回了她手中。 他稍稍退开一些,凝视着她的双眼:“以后我不在身边时再思量是否要用,我在时,有我替你用。”
第二十六章 客房中亮起了烛火, 四处多出了井然有序的脚步声。 不过才两刻的功夫,这间小小的客舍已从之前的客杂声乱变成一片寂静无声。 舜音坐在客房中,匕首拿在手里。 先前在路边刚听穆长洲说完那句话, 便被他握住手臂,带回了客舍。 直到客房门口, 他推门将她送入, 才松手:“你就在此处休息。”说完他就大步走了, 毫不耽搁。 紧跟着城中就来了兵马,隐隐还伴随着领头之人粗声粗气的大嗓门,熟悉得很。 舜音便知道,是胡孛儿领着他交代的那五千兵马赶到了。 她算了算, 最近的凉州边城离此地应不超过三十里,这五千兵马自然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至。一来就将这座小城控制,连带先前查寻她和穆长洲踪迹的那几个甘州兵卒也一并被控制住了。 这间客舍里现在也都是凉州兵马,客房门外都守了两个兵卒。 控制此处必然是为了封锁消息,料想穆长洲只等总管府的处置手令到了。 舜音算着时辰, 已经入夜了, 手指一动,才察觉匕首还拿着, 本想再收回胸口, 想起穆长洲的眼神,耳后又生出微热,若非无处可藏,谁会藏在那里,又不舒服, 改而收去了腰间。 除了休息也没什么可干的,她只能又躺回床上, 依旧和衣而眠,侧躺朝里,方便右耳听着动静,好随时起身。 之前睡了几个时辰,眼下毫无困意。她闭着眼,顺着思绪,忽又想起家人,想到父亲和大哥,若是在天有灵,不知会对她现在做的事作何所想,又想到封无疾,他怎能知道眼下境况调转,自己除了观望河西边防,也干了别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中似乎一下暗了,舜音睁眼,才发现灯火已灭,紧跟着背后一陷,有人在身边躺了下来。 她瞬间要动,随之反应过来,忍住了。外面有守兵,能进这里的不会有别人了。 床榻轻响,背后躺着的人似是侧过了身,声音不高不低地落入她右耳:“音娘没睡?”除了穆长洲还能是谁。 舜音心头莫名快跳了两下,从未与男人这般同榻而眠过,即便这个人已经是她的丈夫,只能一动不动,装作已经睡了。 穆长洲轻笑一声:“我听你呼吸不匀。” “……”舜音顿时耳边犹如嗡的一声,被戳穿了似的,转身要说话,刚一侧身,蹭过衣裳轻响,顿时一停,还是不动了。 客舍的床算不得宽大,他躺在上面,便更显窄小,她刚一动便已与他的腿相贴。 颈后忽而一阵一阵的温热,大概是穆长洲低了头,呼吸就拂在她后颈。舜音抿了唇,没来由地放轻了呼吸。 谁都没动,先前在路边的感觉似又回来了,彼此间仿佛有什么正被悄然拉紧。 直到外面有兵卒脚步声过,如被打破,周遭又陡然一松。 穆长洲才又开口:“接着睡吧,我需休整两个时辰,总管令一到便要动身。天亮后你便返回凉州。”他手忽而伸来,在她腰间一按,似笑非笑,“收好,别被外人看见。”自然是说匕首。 “……”舜音没有作声,听见他声音又低又哑,才想起他到现在还没合过眼,紧跟着腰上一松,他手收了回去,颈后的温热也离远了。 身后没再有动静,可能是他真睡了。 舜音莫名抚了下心口,闭起眼,房中安静,外面也安静,似乎这里根本无事要发生一般。 大约实在安静,迷迷糊糊,最后还是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外面天光已亮。 舜音一翻身,身侧无人,穆长洲说只睡两个时辰,大概天未亮就走了。 这两日几乎日夜颠倒,她快分不清过了几日了,立即下床,先去推窗看外面,凉州来的兵卒已都不在。 “夫人!”外面忽有弓卫大声在唤,“请夫人起身,即刻启程返回凉州城!” 舜音听出是之前随他们一同入山的弓卫,走至门边,隔着门问:“军司何在?” “军司已得总管手令,赶赴甘州都督处。” 舜音知道此处没有她留的必要了,对外道:“过一刻便走。” 弓卫即刻去准备了。 先前走官道的伪装队伍竟也来了此处与他们会合。 舜音简单收拾,又洗漱了一番,出客舍时恰好过了一刻,看见马车弓卫皆在,还有一队兵卒在后方护送,转头看了看城中街道,四下冷清,大约是有兵马来过的缘故,后方客舍的伙计正对着她这里跪拜相送,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 她叫弓卫留钱给他,上了马车。 车驶出去,直往凉州城,后方诸事尽数被甩于脑后,顷刻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凉州城中一切如旧。 军司府一清早就已大开府门,胜雨正在门前等候。 早有一名弓卫快马来报夫人今日将返的消息,但直到正午时分,才见到兵马护送的马车一路驶来。 车在门前停下,舜音掀帘而出。 这一路走官道,足足三日才到。她也不知穆长洲那张网收得如何了,若是顺利,说不定按他去时那般走小道捷径,都能与她差不多同时赶回。 胜雨快步上前,立于右侧,看了看她脸色,一板一眼道:“夫人辛苦,昨日总管府传令说今晚要设宴为军司和夫人洗尘,不想夫人晚了一日才回,军司也还未归,可要向总管府请示推辞?” 舜音想了想,一定是有快马兵卒赶回汇报甘州之事的进展,才让总管府认为他们昨日就能回,那看来穆长洲那里应当还算顺利。 毕竟是总管府的好意,哪能随便推却,她边进府门边道:“还是我亲自入总管府禀明,免得落于不敬。” 胜雨称是,看她衣裳都已沾了尘灰,忙去后院安排准备清洗热水。 舜音回房第一件事便是将匕首收好,随后用了些茶饭,又沐浴休整,待胜雨来为她梳妆换衣,日光已斜。 她系好襦裙腰带,走去房门口看了看,没见府中有什么动静,也许穆长洲今日也赶不回来,朝胜雨点一下头,走出房门。 出府门登车,往北直去总管府。 到了那道巍峨的正门前,日头已隐,宵禁时刻都到了。 舜音刚下车,来了一名侍从迎接,见她只一人,躬身请道:“请夫人去见总管夫人。” 那正好,舜音正有此打算,与总管夫人告个罪也便罢了。 随着侍从引路,去了府中花厅,竟花了不少时候,这座总管府比她想得还要奢华,想来大小已不下于长安一座别宫了。 入了厅中,只见总管夫人刘氏一个人坐在上首,如同第一次见面时一般,今日也穿了身胡衣,上绣赤金祥云纹,华贵非常,见到她进门便招了招手:“近前说话。” 舜音走上前见礼,刚要说明穆长洲尚未回来,却被她抢先打断了。 “听闻此番军司去甘州查军务也带了你?” 舜音看她脸上带笑,垂首回:“是。” 刘氏眉眼间笑出细细纹路:“那看来也是想让你去见识见识甘州风物了,可见你们感情很好。” 舜音心说就这么想也好,便当她是去见识风物的吧。 刘氏忽而俯身离近一些,声音也低了不少:“你当好好把握才是,若有事便随时与我说。” 舜音稍稍抬头:“请总管夫人明示。” 刘氏又笑:“便说你们这些世家女子矜贵,你若不好好把握,让军司身心皆系于你一人,往后他便容易转头另娶新人了。若他另娶了个有权有势的,以你处境,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舜音心中动了动,一瞬间明白了许多,面上却装作一知半解,只垂首不语。 刘氏摆摆手坐正:“你回去好生想想便明白了。军司行程总管府已知晓,先去吧。” 先前引路的侍从又走入,来请她出门。 舜音跟着出去,心中还在回味刘氏的话。 原来这才是总管府为穆长洲选择她的原因,是因为封家败落,无权无势。 刘氏如此希望她栓牢穆长洲,恰恰是不希望他得到其他外力支持。想来凉州总管虽然倚重他,却也不希望他坐大,既要用他,又要防他。 难怪穆长洲要权势,他一定不满足于此…… 前方侍从已经停步:“夫人请稍候。” 舜音回神,已身处前院廊上,往前就能出府,偏在此处就停了。还没问,侍从已退去,入了一侧小厅,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她干脆自己出府。 大概是要设宴,府中特地洒扫过,她刚步下廊前台阶,步下湿滑,身稍稍一斜,一只手伸来,在旁一把托住了她胳膊。 舜音转头,穆长洲就站在右侧,身长如松,袍衫轻束,似刚沐浴清洗过,身上尚带有一丝湿气。 她诧异道:“你回来了?” 穆长洲看着她:“回来时你刚出门,我便赶来了,方才在等你。” 舜音看一眼身后,侍从刚走,原来入小厅是去叫他的。 她看看四周,轻声问:“解决了?” 穆长洲颔首,托着她手臂往前走:“虽负隅顽抗,却也没掀出什么风浪。” 胡孛儿带去的兵马分作两路,一路围住安钦贵所在小城的四处城门出口,另一路堵住了山中出口。 当日天未明,张君奉带人入山中宣令,言明安钦贵图谋不轨,已被总管发现,若执迷不悟跟着他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山中路不好走,确实便于隐藏,但也不利于逃跑,山中藏兵既无理由申辩,又无多余粮草硬抗,没一日就全降了。 安钦贵得知事情败露,在城中几次试图突围都未能成功。 穆长洲亲自于城外守候,本以为要花些功夫,不想他身边那些跟着的将领竟无一人死忠帮他,城中藏兵自然也不想卖命,最后他也只能降了。 说话间已快至大门,先前的侍从又折返回来,挽留道:“军司留步,总管夫人得知军司来接夫人,已亲自过来说话了。” 舜音想起手臂还被他托着,悄悄抽了回来。 穆长洲看她一眼,收了手,回身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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