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洲盯着她,手又一推,推开淤血。 舜音愈发吃痛,抓着他紧实的小臂,手指太用力,陡然一错,往前倾身,一下撞入他胸膛,贴着坚硬的玄甲,几乎伏在他肩头,低低说:“不用了。” 穆长洲已一手按住她,另一手拢着她左肩:“为何不用,不想好了?” 舜音立即抬头,对上他脸。 穆长洲与她目光一撞,在周遭黯淡光亮中看到她额间有汗,眼眸黑亮如浸水雾,那片肩头的红似已染到了她颈边,就在他怀中一口一口喘息。 他眉眼微动,一根弦悬在心底绷了三日,直到此刻,骤然一松,霍然低头贴了上去。 唇忽被堵住,舜音一下忘了痛,呼吸霎时变地更急。 穆长洲在碾她的唇,一下比一下用力,手还按在她左肩上,却已变轻,甚至像在抚。 她右耳边嗡嗡作响,快换不过气,胸前挤压着他身上玄甲,一半热,一半凉,唇上却越来越热,都快隐隐生疼。 他像是故意,气息渐重,滚热地拂在她脸颊颈侧。 舜音不自觉仰头,双唇忽被一挤,陡然碰到什么,浑身一震,才反应过来是他的舌。 穆长洲似也一顿,稍稍退开,呼吸粗沉,目光在她唇上一扫,眸光微动,如食髓知味,薄唇猛又覆上,一用力,舌挤了进来。 舜音顿时心口紧跳,一阵一阵急如鼓擂,贴着他的胸膛,仿佛也能听见他的,唇被挤开,自己的下唇在揉着他的上唇,他又自下往上,含到她上唇,时重时浅,如在描画。 外面有兵卒齐整走过的脚步声响,不远不近。 穆长洲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直至她唇又被一抵,牙关一松,缠到他舌尖,呼吸几乎一窒,左肩被他的手抚过,又痛又麻,直麻到了脊背。 他才终于松开她唇,头低着,手在她左肩揉抹,薄唇忽而贴去她右耳边,喘气沉沉:“待此间事了,你我是否也该定下吉日了?” 耳边轰然一声,舜音刚换口气,颈边又似更热了。
第四十四章 军营中诸多不便, 时常马嘶兵动,毫无私密可言。 中军大帐却拉着帐门闭了许久,以至于晚上胜雨来伺候时, 悄悄看了舜音好几眼。 天已黑透,帐中点亮了灯火。 舜音坐在行军榻上, 身上那件脏污的圆领袍早已褪去, 为方便只搭着件干净的外衫, 唇边和耳后到现在都还红艳艳的。 “夫人回来时就看着疲惫,现在定是又累了,还是早些安置。”胜雨近前说。 舜音回神,可能是刚才走神被她当成累了, 点头说:“知道了。” 话刚说完,帐门厚帘被掀开,穆长洲走了回来。 舜音瞥他一眼,他先前离去,现在回来已卸了玄甲, 脸上和手上都带着层湿气, 大概是去清洗了一番。 胜雨见他回来,立即垂首退了出去。 穆长洲走近, 手指直接伸入她外衫, 挑起她中衣领口,去看她左肩。 舜音想起那里之前被他揉抚了许久,药膏都似全被揉了进去,抬手拢一下:“不必看,没那么痛了。” 穆长洲不知她是不是逞强, 但见瘀血确实散了一些,才收回手, 目光扫过她仍红着的唇,又转过她颈边,看她眼下青灰在灯火里像是更深了,俯下身,手在她身下的行军榻上拍一下:“睡吧,就睡这里。” 舜音转眼扫视四下,这里只一张行军榻可以睡,就是她现在坐着的地方,偏偏又窄小,看着也仅能睡下一人。 穆长洲像是看穿了她眼神,薄唇轻轻一扯:“你现在的肩膀碰不得,自己睡这里,我还要去交代军情。” 说完顿一下,他身俯着,头一偏就离近她脸,压低了声:“吉日都要定了,我还会急在这一时半刻不成?” 舜音下意识去看他,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脸,看着他直起身,在眼前转身出去了。 顿时又想起先前他那句问话,当时她已忘了该说什么,只顾着换气。 直到他贴着她右耳,又说一句:“不说话便当你答应了。”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外面隐隐传来胡孛儿的嚷嚷:“军司可算有笑了,得了首胜本就该高兴!” 舜音侧身躺去行军榻上,小心避开左肩,刚好右耳被硬枕遮住,动静也听不见了。 她暗自舒一口气,定定心,在心底说一句:没什么,本就是夫妻间该做的事。 当初是认定他娶自己并不情愿,要识趣,才避开了圆房吉日,如今他既然想……那也是应该的。 只是心跳莫名的有点快,她按一下心口,闭上眼,不想了。 天亮得很早,大概是因为军营里时刻都有人走动,显得很早。 舜音睁开眼时,营帐中还昏暗着,一片茫茫青白色,外面却像是已在忙碌,时不时就有一些响动。 她坐起身,听见外面隐约有兵卒在禀报什么。 穆长洲在帐外接了一句:“嗯,稍后再报。”他已早起了。 舜音忽然看见身侧多了一张行军榻,不知是何时搬来的,但一看就知道是谁睡的,转眼去看帐门,门帘掀开,穆长洲走了回来。 他身上已穿好了玄甲,走近时有微微铁甲击撞轻响,一步一声,眼睛看着她,又扫了眼她左肩:“你起早了。”在外奔波三日肯定辛苦,本是想让她多睡片刻才早早出去,没想到她还是早醒了。 舜音睡了一觉也不觉疲惫了,问:“要行动了?” 穆长洲点头:“先机已有,不尽早行动,岂不浪费你这三日了。” 舜音没说什么,心里却也是这么想的,手指拢了拢身上外衫。 穆长洲走近,站在她身前,俯身拉起她外衫左袖,一手握住她左臂,说:“伸进来。” 舜音怔一下,才察觉他这是在给自己穿衣,一时都没顾上动。 他已直接握着她左臂送入袖中:“眼下也就只有我知道你此处受伤,总不能让旁人来。” 舜音的左臂抬起,连到左肩还有点痛,但他说话的功夫就已替她套好了衣袖,手指握着她的手臂,眼神似还在看她反应。她右手握住领口,轻声说:“好了,后面我自己可以了。” 外面已有兵卒来请:“军司,准备好了!” 穆长洲仍看着她脸,没见她露出痛色,才松开手站直,转身去取了木架上悬着的舆图,在手中一卷,往外走。 舜音抬眼看去,他停在帐门边招了下手。 胜雨紧跟着就进来伺候,他又回头看她一眼,才放下门帘走了。 营中一支一支队伍正牵马往外,到营地外列阵上马,皆是骑兵。 并非昨日的骑兵,这支兵马由穆长洲亲手挑选,有凉州精锐,也有自鄯州精锐中择选出的一部分,整合之后训练至今,今日方要派上用场,一共也不过才两千人。 胡孛儿打马从营中匆匆奔出,络腮胡须上都挂着没干的水珠:“军司这是打算一战毙敌?” 兵卒牵马送至,穆长洲将舆图纳入怀中,接过缰绳,翻身而上,知道他还不清楚自己已掌握先机,舜音的能力也不能暴露,否则便会连带牵扯出她先前为中原做的事,沉声说:“能一战毙敌,自然最好。” 胡孛儿抹一下胡须,先前连败,他觉得憋屈,昨日才扬眉吐气:“昨日那个报信的弓卫当赏,也不知跟着夫人做什么去了,还能带回消息,今日再来些敌方的消息就好了!”话到此处一停,他瞅瞅穆长洲,只因知晓他脾气,不该多嘴的不要多问。 穆长洲一笑:“该赏谁我自然会赏。” 胡孛儿见他有笑才放心,仔细想想,自打昨日夫人返回,他笑容就多了。 穆长洲打马在前,扫视过一遍队伍,回头问:“都按我昨晚吩咐安排好了?” 胡孛儿回:“都好了!佐史那里也已安排过了。” 穆长洲点头,看一眼天色。 舜音由胜雨伺候着穿好了下裙,梳洗完毕,走出中军大帐时,天上尚未露出朝阳踪迹。 营外骑兵却已整肃待发了。 她转头找了找,刚看到穆长洲在马上的身影,他已先一步看到她,打马返回营内,到了帐门边,摆一下手。 左右退开,他自马上稍稍俯身:“料想你还有话说。” 舜音就是出来再说详细的,扫视过左右,放低声:“处木昆部惯来阴险,常于四周分布兵马,要直捣其大营,还是要留意。” 穆长洲看着她冷淡的眉眼,想起她昨日说起这一部落时语气也冷,靠直觉判断,低声问:“你对他们熟悉?” 舜音说:“不算熟悉,但知道一些。” 穆长洲觉得她脸色更淡了,却也看不出什么,在马背上坐直。 日未升,风已更烈,正是出发的好时候。 胡孛儿已自营外看来。 穆长洲面色冷肃,一思既定,低头说:“若有不对,及时后撤,但要迂回绕至关口,不要直行。” 舜音点头,目光上下打量他,虽然早已接受他是凉州行军司马的事实,昨日也亲眼见了他身披玄甲,但今日见他直接领军,似才彻底剥离了年少时他那文人模样。 穆长洲与她对视一眼,一扯缰绳,打马出营,带军往前。 舜音看着他背影远去,直到被风吹过的尘烟弥漫遮住,才收回目光,低头握住袖中手指。 能不能一举而成,就看今日了…… 天阴风大,日头始终没有升起,四野之中苍茫一片。 一片白色圆顶的毡房在视野里显露,离得太远,犹如原中一丛一丛人畜无害的白野花。 胡孛儿扒着块大石朝那里远远看了一阵,扭头急匆匆上马赶回后方队伍:“军司,神了!真在此处!”他两眼都要放光。 穆长洲收起舆图:“领你营中骑兵在后压阵,待我先锋过后再入。” “是。”胡孛儿搓手,已急不可耐要去立功了。 穆长洲一言不发地看着天,一手持弓,一手抓住缰绳,如在等天时突降。 胡孛儿连同身后队伍已不自觉静默,连马都未发出一声嘶鸣。 蓦然又是一阵东南大风吹来,呼啸席卷着自身后往北面漫卷。 穆长洲扬手一挥,缰绳一振,策马而出。 身后骑兵队伍顷刻跟上,顺风出动,携沙带尘,直冲往前。 阴沉沉的天际似与远处的山岭相接,近处的旷野却在震动,玄甲如潮水奔袭而来,快过疾风,割裂天际,直指敌营。 那片白色毡房里顿时动静四起,似有无数人在奔走,匆忙应对。 当先一阵箭雨,随风送入敌营大帐,披头散发的敌兵们来不及准备,有的甲胄不全就已持兵至营门处抵挡。 迎接他们的是迎头一箭,力透穿心,中间一名敌兵被穿胸而过,倒地不起,顿现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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